第4章
  谢临川冷笑一声,双手撑着桌子反问道,“按你说的这套方案,我爷爷还有多久时间?”
  席唯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亲自跟的话,最少还有一年吧。”
  这个期限比巴衔远给的时间要长了不少,对于高龄晚期肿瘤病人来说,其实不算短了。
  但谢临川依旧不满意。他长腿一动,绕过桌子站在席唯面前俯视着他,迫使席唯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因为姿势不对,席唯的薄唇微微开合时,声音多了一丝气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谢总?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谢临川的身体缓缓绷紧。他旁若无人地走到门口,大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过身来,狠狠攥住了席唯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直接压在了椅背上。
  怒气如同风暴席卷而来。
  “你说,有什么问题?”
  “去年弗吉尼亚的实验室就已经研发出来了抑制具核梭杆菌的抑制剂,能够明显抑制癌细胞的生长繁殖,明明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你告诉我继续沿用巴衔远的医疗方案?”
  “这就是你的医德和医术,嗯?”
  席唯被压在椅子里,脸因呼吸困难憋得通红,看向谢临川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浮上来一缕明晃晃的讥诮。
  “既然……国外的实验室……一年前就……有解决办法,谢总……为什么不采用呢?”
  谢临川怔了一下,神智终于回归,他有些颓然地放开了席唯。
  作为国内医药龙头公司的实际掌控者,谢临川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细菌抑制剂就只成功培育出一次,之后即使是用同样的样本和步骤,也再没有成功复刻出来过。
  就算他能越过从实验室到药物成功投产前的重重关卡,拿到那些剩下的菌群样本,那一点点数量,根本无法治愈任何一个病患。
  “……抱歉。”
  谢临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从西装内的口袋里取出支票本,“这次的事我会赔偿的,你说个数吧。”
  席唯缓缓坐直抚平自己的衣领,将锁骨附近的肌肤上因为方才挣扎而出现的凌乱红痕遮住,他坦然地靠在椅子上,扶正了有些下滑的眼镜,目光直视谢临川:“谢总,坦白得说我并不缺钱,就像谢爷爷说的,我们曾经是邻居,那你应该知道,我也不缺势。”
  谢临川的眼神从席唯缓缓收起的衣领转移到他合拢在一起的手指,又强行控制自己,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档案柜上。
  席唯的身影倒映在玻璃柜上,似乎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恍惚间,谢临川听到席唯慢条斯理地说,“那么谢总觉得,我需要什么样的赔偿呢?”
  谢临川的耳根忽然变烫,他猛地后退几步,眼睛从席唯身上移开,难得有些没底气,“那、那你想要什么?”
  席唯忽然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谢总忘了您刚刚的话了?咱们可没熟到那个地步。”
  “我是说,既然你给了我一下,那我也给你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谢临川皱了皱眉头,刚想说好,席唯又摇了摇头,表情好像有些苦恼:“不过咱们要是衣衫不整的出去,对谢总似乎影响不好,万一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谢临川表情有点不自然,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席唯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毕竟,你谢大少名声在外,我一个小医生可高攀不起。”
  谢临川气得倒吸一口气。
  席唯站了起来,手指轻轻滑过谢临川英挺的眉眼、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一下,“我是弯的诶,我喜欢男人,谢大少,你不知道吗?”
  谢临川脑子突然懵了,来不及多想,只觉得之前融资差点崩盘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他一把拽开了办公室的门,都没注意到手被划伤了,就像是见到猫的耗子一样慌不择路地跑了。
  谢临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跟席唯这样独处下去了。
  人走远了,席唯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去,他扯了扯刚才被谢临川抓得皱巴巴的白大褂,缓缓将办公桌上的资料收拾好。
  走到文件柜的时候,席唯眼神扫过最顶端的柜子,那里摆着一张风景照。
  照片上蓝天白云,不远处还有蔚蓝色的大海,只不过像素有些模糊,比例也有些不对,看起来似乎是经过裁剪放大的老照片。
  席唯的手指扫过相框的下方的空气,好像是在虚空中轻轻地描摹着某个不存在的身影。
  “笨蛋,十二年了……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病房中苏念好不容易哄着谢老爷子抽了血,又轻手轻脚地帮他擦了身子,等老爷子睡着,才松口气关上病房的门,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谢家请的特护。
  刚出房门,就见谢临川这尊大神直愣愣杵在房门口,地上有几道滴落的血迹,手掌上的血痂都快凝固了,他静静看着手掌上的伤,似乎有些出神。
  苏念差点给他跪下:“祖宗诶,怎么了这是?这怎么不处理一下啊,感染了怎么办!”
  苏念急疯了,想拿起谢临川的手又不敢,只能在一边儿急得直跺脚。
  谢临川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被门框划开了一条口子,从掌纹上划过,快刀斩乱麻一样,把纹路干脆地分成两半,似乎……还挺和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