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万花筒·战神之力
  戛然,一个金红交错的巨大光球将纪千秋完全笼罩起来,把飞向他的所有的金枪都给挡下。在触碰到光球的那一刻,金枪如被点燃了的香烟一般,迅速地烧成灰烬,任崝嵘的神力被无情地消解。
  光球由数不清数量的光丝交缠而成,纪千秋定神去看,只见每一根光丝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笔画相连,组成无数坚不可摧的线条。这个光球分明是一个极其坚固而强大的法阵,就是刚才把任崝嵘禁锢在墙上的那一个,是纪千秋窃取了的……他心中有了想法,回头看去。
  果然,是邓子追。
  邓子追前额的白乌鸦标记亮如午夜满月,面上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头也不回地走到了纪千秋和任崝嵘之间,字字铿锵,语气平稳,“任将军,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任崝嵘先是一愣,随后难抑怒火地瞪着他,手中仍高举武器:“邓子追,你可知这恶鬼都做了些什么?他一直都在欺骗你!你现在应当看清楚了,他利用了你的感情,还有那些你不知道的事,安齐一直都在保护你,你的前世——”
  “我知道。”邓子追毫不动摇地打断他,“我知道我的前世是谁,做了什么,导致了什么结局。我全都知道了。”
  在他身后,阵法之中的纪千秋浑身一颤。
  “不知道的那个是他,”邓子追偏过脸来,回头看向低着头的纪千秋,眼中满是伤痛,“如果他早知道,我就是他记恨多年的那个人,如果他一早就把我了断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纪千秋稍抬起眼角,眸中带泪,眼神复杂地回看他。
  “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你应更加清楚,此鬼无恶不作,为祸人间,就是为了取你性命!”任崝嵘咬牙切齿着,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掷出长枪,“赶快让开!无论你对他还存着什么心思,都是枉费心机,他今日必定要为其罪行付出代价!”
  等他说完,邓子追回看向任崝嵘,一字一顿:“对不起,任将军,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任崝嵘和纪千秋同时震惊地看着他。
  “你疯了吗?!”任崝嵘将金枪末端用力戳向脚下,使大地轰然震动,一道裂痕蜿蜒奔向邓子追所站之处,邓子追却纹丝不动,“你知不知道放过他会有什么后果?难道和安齐的友谊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还有海处长,还有你师父,还有天下苍生,你身为白乌鸦,竟然——”
  “上辈子,我就是选择了天下苍生!”邓子追的情绪跟着激动了起来,竟然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选择了以大局为重,选择了献祭我的一生挚爱,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所有人……现在,我绝对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他握紧双拳,抬头挺胸,身后的阵法顿时发出更加耀眼的光,“今天,我就要保护他一个人。”
  始料未及的话语传入耳中,纪千秋难以置信地看着邓子追的背影,没有察觉自己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任崝嵘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萦绕在周身的神力变得阴郁而危险,“让开,本将只说最后一次。”
  “任将军,这里是人间,而我是白乌鸦,人间是我的地盘。”邓子追毫不胆怯地直面他,“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他继续扰乱三界,但是你也绝不可能突破我的阵法。只要我还是人,我的阵法就是人间所有灵力的集合。”
  在任崝嵘的一双鹰眸中,猩红光线闪烁着,使他看起来越来越凶狠,“伤害辛念菩萨的人,本将必要他血债血偿。你若是要挡,那便一起死吧!”他失去了剩余的耐心,操起长枪腾空而起,朝着邓子追冲去。
  邓子追在原地稳如泰山,从他身后,无数张符纸如万花筒一般展开,瞬息又化作各种武器。几张符纸在他身前变大,他踩着黄纸跑向空中,纵身一跃,避开了任崝嵘的枪尖。邓子追挥动双手,让符纸在他的双臂间如流水一般活动着,看似柔软脆弱的纸片立即组合成坚硬无比的盾牌,生生地把任崝嵘给挡了回去。在任崝嵘震惊地向后趔趄时,他凝神聚气,心中默念复杂咒语,随后天眼骤然高亮,双掌前推,成千上万张符咒顿时像流星一样飞向任崝嵘。
  “你?!”任崝嵘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和自己打,心里多少念及一直以来的友情,刚才根本没出全力。邓子追的符纸却像龙卷风一样把他团团包围起来,既不向他攻击,也不让他有机可乘,只如同密不透风的墙一般,旋转着,笼罩着,令他气急败坏,“邓子追!马上放本将出去,本将留你们两条全尸!”
  此时,终于从怨灵堆中浴血奋战而出的郑小强,和同样元气大伤的郑清然,两人互相搀扶着,也顺着灵力缠斗的痕迹赶了过来。郑小强半个身子上都是血迹,见到邓子追,先一把将宝剑扔了过去,然后大喊:“任将军,你这是被鬼王的怨气所影响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军,你冷静一点,如果你现在大开杀戒,坏了天神下凡的规矩,就中了他的计了,菩萨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任崝嵘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的话,每一次听到和安齐有关的内容,他都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浑身上下的血液像被煮沸了一样,与安齐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每一片记忆,都像亿万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肉体和精神,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判断。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作为一个打仗为生了几百年的战神,他几乎不知道什么叫心碎,什么叫无能为力,他无法理解悲伤,只能把它转化为自己最熟悉的情绪。他可以感受到的,只有源源不绝的愤怒。
  “你们胆敢阻挠天神履职,那这后果,便必由你们自己承担!”任崝嵘气昏了头,满脑子除了诛灭纪千秋以外,就再也不剩下任何东西。他怒火已达到了顶峰,双手同时握住红缨枪,绕着腰身飞快地旋转了起来。神力掀起阵阵疾风,把周围的符纸全部吹散。任崝嵘大喝一声:“谁敢拦我?”再次猛力将枪尾砸向地面,巨大的震波像四面八方乍然扩散,把本就身受重伤的白乌鸦师徒给震倒在地。
  仍在苦苦支撑着的邓子追浑身一抖,一瞬间失去平衡,符纸漫天飞舞,在半空中便自燃成了灰烬。他还没反应过来,余光瞥见任崝嵘双手握枪,身形马上要闪到跟前来了,连忙提剑阻挡。与玄铁长剑相碰出“砰砰”几声的,竟是附了战神之力的子弹。
  邓子追慌忙挥剑,将数颗子弹挡飞开去,脚步被冲得连连后退,离被困在阵中的纪千秋越来越远,而任崝嵘离纪千秋则越来越近。邓子追不顾一切地想要重新跑回二者之间,眼看着任崝嵘全身神力蓬勃得如同肩头披火,他心急如焚,狠狠咬牙,抱着必死决心,单手握着剑柄,把长剑投掷向任崝嵘。
  一声轰然巨响,任崝嵘掌中手枪变换回红缨长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玄铁长剑横扫拨开。在眼花缭乱之间,他下意识做出反应,长枪向空中一抛,落回手中时,一颗子弹已从膛中飞出。
  “寻遇之!!!”
  阵中的纪千秋扑到了光球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邓子追跪在了了地上。
  邓子追捂着左侧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怔怔地看着鲜红在身上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