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妈的。
  真困。
  滚你妈的。
  还是让鬼杀了我吧,小鬼和大鬼一样难搞。
  谁爱伺候谁伺候,不干了。谈善被子一拉,闭眼睡觉。
  “黎锈。”
  谁是黎锈?
  谈善骤然睁眼,乌云一般的发丝垂落他面颊边,带着幽幽的香气。
  “我能看见你。”
  徐涧摸了摸他的脸,就像是单纯的好奇,接着他冷淡地问:“你不是黎锈,你是谁?”
  第05章
  一股泠泠玉兰香从发丝上钻进了鼻子里,谈善很想打喷嚏,他揉了揉鼻头,神色如常道:“我是黎锈。”
  谈善很狡黠地眨眼:“我爹娘还有黎春来,都知道我是黎锈。”
  徐涧看了他一会儿,自己坐回拔步床上,不再说话。
  姜王真宠爱这个孩子,帷帐用了琉璃和夜光珠织就,厚重地掩下来。他小小一团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安静,瘦弱背脊起伏。
  黑暗中谈善不能看清他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
  此刻距离起床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想到还要想办法获取这么个怪小孩的信任头就痛。
  徐涧应该也没睡着,头顶传来轻微的、时断时续的鼻音。他可能有一点感冒,刚刚他起身的时候谈善碰到他的脚,冰块一样。
  谈善心想自己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去书店买寒暑假作业答案抄、跟一堆朋友春游、跟他亲哥打游戏、半夜不睡觉守着院子里昙花开、乡下偷东家的瓜西家的果被拎去挨家挨户道歉……什么都干就是不敢正事。
  就让让他吧。
  谈善默默把往上踹的脚收了下来,顺手把对方落在地上的冰凉发丝半缕半缕地捡了上去——他觉得古人的头发真有意思,这么长,不打结,摸起来滑溜溜。
  反正睡不着,等上方呼吸彻底安静后谈善摸了两下,心痒难耐地抓进了手里。
  翌日清晨。
  天没亮周姬奉命伺候小世子洗漱,她等在元宁殿寝殿殿外,看见对方出来时微微一愣。
  他脸侧有三缕卷曲的发丝。
  周姬赶紧迎上来,想用羊角梳给梳直了:姜人惜发,每一根发丝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她原本想问是怎么搞成这样,但这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能过问的事,徐涧看起来也并不在意,于是只能不甘地咽了回去。
  “你真睡到日上三竿了?”
  谈善蹲在院子里锄草,两手一摊:“睡了。”
  他真不是故意睡过头的,而且徐涧明显衣服穿得比他好,他要是跟他穿衣服那不是添乱吗,万一早课迟到了他俩还要一起受罚。好吧,他单方面受罚。
  反正都要受罚,还不如先睡。
  “你看起来也不傻啊,为什么我爹说让我少跟你玩,不要传染了傻气。”尚书家的小儿子薛长瀛百思不得其解,“你很聪明啊。”
  谈善:“不,我是傻子,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免得倒霉。”
  “你真奇怪。”薛长瀛说,“你一点都不怕世子。”
  “他不是跟我们一样大,有什么好怕的。”
  薛长瀛摇摇头:“我爹说让我谨言慎行,不能说。”
  谈善:“……哦。”
  过了一会儿,薛长瀛眼巴巴地凑过来,用胳膊肘拱他:“你想不想听?”
  “你爹不是说不能说?”
  “我爹又不在。”
  谈善嘴角一抽。
  “他们都说世子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他还会跟乌鸦说话。乌鸦你知道吗,就是一种黑黑的鸟,长绿豆一样的眼睛,吃腐烂的肉。”薛长瀛绘声绘色。
  谈善:“哦,你看见过了?”
  薛长瀛愣了一下:“他们都这么说。”
  “不要人云亦云。”谈善站起来,一把拍在他后脑勺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薛长瀛不可思议地跟上他:“你一点都不害怕?”
  “还好。”谈善卷起袖子,跟他科普,“乌鸦其实长得很漂亮,近看羽毛是蓝紫色的。它只是长得黑了点,我以前养过两只,一公一母,公乌鸦求偶期的时候还会炫技一样飞。”
  他想了想,补充:“有点凶,但是很可爱。”
  “你养乌鸦?”薛长瀛更加不可思议了。
  “受伤了栽倒在我家窗……我屋子门口。”谈善嘀嘀咕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吧,你真奇怪。我爹说要离乌鸦远一点,有他们在的地方会有死人。”
  谈善四处张望,不过他现在的身体太矮,只能看见一丛丛枯木:“这附近有没有隐蔽一点的地方,我们去睡觉。”
  他把偷懒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薛长瀛惊呆了,一时没注意话题岔开:“你不怕教习姑姑来抓你?”
  谈善看了他一眼,随口:“人之初,性本懒。”
  “……”
  薛长瀛胆子不大,老老实实去上课了。难得出了太阳,谈善找了个隐蔽地方睡了一下午,果然没人说。这座死气沉沉宫殿的重心放在它的主人身上,分不出一星半点精力给其他人。
  他睡到半路睁眼,最近的低低树丫上正好站了一只纯黑的乌鸦,歪着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他看,凑得非常近。
  谈善伸手碰了碰它的喙:“看什么看,再看把你抓起来吃掉。”
  “嘶。”
  话音刚落乌鸦狠狠啄了一下他手指,拍了拍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