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睁睁看着他将书册仔细放入怀中,秋望舒心中的绝望和恨意反复冲到了极点,她低下头去,发出一声无声的讥笑,满心讽刺地想道,那就是他们不惜杀死母亲,也要得到的东西么?
  原来,就只是一本书册。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将手上的血迹,在披风下摆擦了个干净。
  秋臻的鲜血染进黑布中,不见一点痕迹。就像许多人不会知道,在这个破庙里,她的母亲为了藏住一本她从没见过的书册,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在秋望舒恨不得将他焚骨扬灰的目光中,他重新紧好了头上的斗笠,平静而从容地走向了那扇不堪风雨的殿门。
  即使双目通红,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可秋望舒还是感觉到了,在那人踏出殿门时,分明偏过了头,略过了跪在地上的秋臻,看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第020章 更星为寄照寸心
  狂风骤雨撕开沉沉黑云,疯一般地闯入破庙来。一片电闪雷鸣中,秋望舒能看到的,只有电光惨白和血迹惊心。
  利剑插胸过,破口处鲜血刺目,不住地往外涌。秋望舒睁着一双惊痛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想扑上去用手盖住母亲胸前那如注的鲜血,可是她动不了。
  心中在悲鸣,在嘶叫,可秋望舒喉间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只能颤抖着,眼看着母亲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秋臻口中吐出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惊心。秋望舒再忍不住,她双目猩红、疯狂挣弄起来。不知从哪里突然爆起一股内力,在丹田中横冲直撞,绞得她五脏六腑热烫不堪,几欲呕吐。
  在一阵翻江倒海后,她虽然还是不能动,可是终于挣扎着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嘶哑的哀叫,声泪俱下地、她哀求秋臻道:“娘,你快把我解开!”
  “我们去山下看大夫!”
  再次爬了起来,秋臻笑了,面色惨白,笑意苦涩难名。
  她将更星剑抽出拄在地上,剑划过地板,留下刺耳的声音。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用剑将佛像背后破出的洞口又凿开几寸,伸手抱住了阿望,给她解了穴道。
  不敢碰着秋臻,秋望舒咬牙扒住佛像两边,急急跳了下来。
  她急着去抱住秋臻,可是却没注意到秋臻亲手给她系上的红绳,竟在动作间被碎裂的铜壁给刮落在地。
  可是秋望舒满眼只有血流不止的秋臻,根本注意不到无声落地的红绳。
  因为失血过多,秋臻的眼前开始恍惚,她觉得忽冷忽热,还觉得好似回到了聆松镇上。
  阿望还是那个惹了麻烦,就会跑回来抱着她撒娇的姑娘。可是再眯起眼睛来细看时,又发觉阿望已经长那么大了,已经到她的肩膀了。也许再过两年,就能比自己高半个头,长成一个高挑飒爽的少女。
  可她还没有给阿望准备那之后穿的衣物、鞋袜,甚至还没来得及教阿望一套剑法。思及此处,秋臻眼中蓦然流下了两行苦泪。
  她的阿望,以后会学剑、会成人、会有自己的知心好友、会有一把能让她自己命名的好剑。
  可是这些她都看不到了。
  于是秋臻拼命抬起手来,够上了秋望舒的脸颊。摸到了被冷风凉透的眼泪,几乎和秋臻的手一样冰冷。
  秋臻看着她,从眉眼到嘴巴,再到那不停在胸口前包扎着伤口的双手。
  用尽了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她开口对秋望舒说:“阿望,你抬头……看我。”
  听到这一声轻唤,秋望舒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可她却不抬头,直到咬着牙关将那布条包得更紧实了些,紧到血不能再从底下洇出来。
  抬手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抹得有血痕染在自己颊边。秋望舒抬起秋臻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深呼吸了几口气,费劲地将秋臻架了起来。
  哽咽着,她并不看秋臻,也并不答她,只是对秋臻说:“娘,我们下山。”
  这一刻,她忘了所有的害怕,即使疾风不停,裹着大雨一阵阵地往她身上扑,她也只顾着架着秋臻往外走,走进一片泥泞和暴雨中。
  她解了自己的外衣罩到了秋臻的脸上和身上,可是秋臻还是逐渐昏沉,呼吸很重,体温却被雨泡的越来越冷。
  雨夜太黑了,秋望舒看不清路,结果一脚踩到泥坑里,差点把秋臻也摔下来。她用单手撑着,费了浑身的劲,才又重新站起来。
  被这阵颠簸弄得清醒了些,秋臻用力睁开眼,小声对秋望舒说道:“阿望,把我放下来吧……”
  秋望舒却不听,她的身量还不及秋臻,只能咬牙半架半背着人,红着眼往前,一脚深,一脚浅地蹚着。
  见状,秋臻无奈苦笑道:“你不把我放下来,也不听我说,你要我怎么办呢?”
  听了这句,秋望舒脚步顿了顿,但她只是把秋臻架得更紧了些,然后嘴上回应道:“娘,我听,你说。”
  冷雨激得秋臻打起了寒颤,更遑论只着单衣的秋望舒呢。秋臻看着女儿倔强抿起的唇线,只能打起精神来,强忍着胸口痛意对秋望舒说:“那你就听我说……”
  “更星剑,以后就是你的剑了。”
  这句是交代后事了,秋望舒不想听,于是她忍住哽咽,鼓着一口气回道:“不是,娘,你要撑着。更星剑继续陪着你,你以后也得继续陪着我!”
  怎么陪啊,秋臻面色惨白,苦笑道:“对不起啊,阿望。娘也想,可是娘恐怕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