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宜妃满心舒爽,就瞪她一眼:“你这孩子!往后再别操这个心!实在要折腾也成,等生下这胎坐足了月子本宫才不管呢!”
  宜妃又挑了几样北巡的趣事说,看宝珠满心向往,直说下回保准让胤禟一道,也带上她,宝珠就灿烂的笑了。
  “额娘您真好!”
  “额娘这就算好?老九又怎么说?”不得好上天?
  宝珠脸颊略有些飘红,心一横回说:“爷最好,比谁都好,前头我额娘进宫来,说阿玛对九爷再满意没有,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给他好脸色,关上门说有这么个女婿比那一窝蠢儿子强。”
  当娘的最爱听别人夸她儿子,宜妃也不例外,她笑倒在一旁:“你这嘴哟,真是啥都敢说!”
  “我们爷本来就好,在我心里谁也不及他,有什么不敢说?”
  “好好好,等胤禟过来,我照原样学给他听,让他也感动感动。”
  ……
  翊坤宫主子奴才笑作一团,永和宫冷得都能结冰了,德妃半天没搭理来请安的四福晋,看她跪够了,这才摆了摆手:“本宫想起这次北巡的事,没注意你,老四福晋你跪着做什么,起吧,看座。”
  “本宫出去这阵子,你府上如何?”
  乌喇那拉氏斟酌又斟酌,回说:“李氏宋氏皆诊出身孕,儿媳给额娘道喜。”
  德妃一声冷哼:“你要真有心给我道喜,合该像老九福晋那般,写了书信送来,你那点心眼本宫还能不知?得,我也懒得追究,你听好了,既然李氏宋氏传了好消息,就安排人仔细看顾她们,老四跟前少了人伺候倒是无妨,你待会儿就领两个回去。”
  乌喇那拉氏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暗地里把舌尖都咬破了,她知道越说越错,就说了些关心的话,问候德妃身体。
  德妃看着她就气不顺,点了两个宫女让她带回去,择日开脸,就不想再说什么。
  宝珠从翊坤宫出来,坐上软轿刚走出去一段,就瞧见四福晋一行,赶紧吩咐停轿:“几日不见四嫂,今儿个倒巧,竟遇上了……不如去我那头坐坐?”
  乌喇那拉氏摇头:“今日不成,改日再同九弟妹相聚。”
  宝珠看她面色有些凄苦,就扫了一眼,只见她身后跟了俩生面孔,随口一问说:“这是刚提拔上来的大丫鬟?怎么上回没见?这模样倒是挺标致的!”
  乌喇那拉氏心里泛苦,回道:“我府上李格格宋格格有孕,额娘指她们进府去伺候爷。”
  这说得够明白了,宝珠还愣了愣:“德妃娘娘让她们去伺候四哥?四哥又没怀孕!”
  第35章 笑话
  那一瞬间, 乌喇那拉氏就懵了, 理解到宝珠的想法, 她噗嗤笑出声来。
  “九弟妹你啊!”
  宝珠皱了皱眉,还是没想明白,就一脸耿直朝四福晋看去。
  乌喇那拉氏笑得险些稳不住身形, 还是近身伺候的嬷嬷搭手扶了一把:“好了, 不说了, 我赶着回府去交代额娘吩咐的事,九弟妹多保重身子, 咱们改日再叙。”
  四福晋说完就带着人出宫去,眨眼之间已走出去几步远,宝珠眨了眨眼, 让天冬扶着坐回软轿上, 使婆子抬着稳稳回去宫中。吩咐小厨房送点吃的来,将肚子填了几分饱, 这才靠坐上塌琢磨方才的事。
  也怪不着她,谁让马斯喀作风太豪迈。堂堂一品大员,被巴结讨好再寻常不过, 这年头, 送小妾算不得什么, 马斯喀收过好些个,有些到手就睡了,转赠出去的也多。
  索绰罗氏膝下有子有女不计较这个,来谁都好, 安分便成。每回说起也直白得可以,直言某某犯在你阿玛手里,送人来赔罪讨饶,又有谁为了巴结他送了扬州瘦马来,那可真不便宜,白瞎了一番用心。还有别家子弟冲撞了大哥辰泰,伤了他的马,使他摔得一身伤,也给请太医,补贴药材,还打着照顾的名义送丫鬟来。
  讲道理,怀孕的才需要人伺候,想她诊出有孕之后,额娘就赶紧遣了有经验的嬷嬷近身看顾,这还不放心,回回见着都要仔细叮嘱过,都是那些话,她却从不腻烦。
  对她是悉心呵护嘘寒问暖,对胤禟就不客气多了,只会提醒说别乱来,多大的人,再不能像从前那样。
  有她娘家奇葩的教育,又有宜妃表率在前,德妃让乌喇那拉氏领人回去伺候胤禛这事,她死活理解不了。
  瞧她将右手支在炕桌上,拖着腮帮子很是苦恼,半夏就憋不住问说:“福晋这是在愁啥?您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奴婢弄不来爷上山下海也能顺您的意。”
  听闻这声,宝珠就放下手,侧过身来:“你说说看,方才四福晋笑我什么?”
  “噗。”就有人绷不住笑喷了。
  在房里伺候的有四个大丫鬟,再有宝珠的陪嫁嬷嬷和宜妃赏下来的婆子,足足六人。宝珠循着声音看去,笑出声的是打发走那心大的之后填补进来的,名唤山楂。圆嘟嘟的脸,又有双乌溜溜的杏眼,又机灵又讨喜。
  宝珠故作生气模样:“好你个山楂!竟敢取笑本福晋,那就你来说!”
  山楂赶紧到宝珠跟前来,屈膝行了个礼:“奴婢知错了,求福晋饶一回,再有下次奴婢铁定憋住了,绝对不笑。”
  “行了,本福晋心胸宽广才不和你个小丫鬟计较,你好好说,四福晋是啥意思?莫说四哥平安顺遂啥事没有,哪怕真有个头疼脑热四贝勒府奴仆成群能没人伺候?德妃娘娘这是在帮他哭穷哭惨要好处?求皇阿玛关注?”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径自点头,叹道,“不愧是当娘的,真疼儿子。”
  两位嬷嬷见识最广,当即懵逼。
  四个丫鬟也像是被雷劈过,德妃同四阿哥母子不和这事大家心照不宣,怎么福晋同四福晋走得如此近,连这都不知晓?
  山楂无话可说,只得点头附和——
  福晋说得对,正是如此,德妃娘娘一片爱子之心!
  宝珠笑得眉眼弯弯,还想再夸两句,就想起来:“不对啊,那你方才笑什么?”
  山楂欲哭无泪,只得给天冬半夏及两个嬷嬷使眼色。天冬平日不多言,心却不错,果真插了嘴:“听管事说,福晋陪嫁庄子上的菊花都开了,开得正盛,桂花更是十里飘香,往年早送来泡上酒,如今他们拿不好主意,使奴婢问问您的意思,摘不摘?”
  因着有孕,宝珠全把这事忘了,经天冬提醒才想起来,就回说:“桂花摘些来做糕做糖,菊花便罢,我如今没那精神,等来年再说。”
  这么一打岔,就跳过先前的话题。之后又聊了点别的,山楂这才松了口气,嬷嬷则是瞪她一眼,小声说:“往后还敢不敢胡闹?”
  有些话,主子能说,奴才不能说。
  道理很简单,福晋是做弟妹的,同四福晋是妯娌,哪怕调侃兄嫂两句也无妨。尤其是皇家人,最重视脆弱的亲情,只盼相处能亲昵些,别脱了朝服还打官腔。
  这话由福晋说,人家只会当她是怀孕之后憨了。
  奴才秧子敢胡说八道不怕被撕烂嘴?
  诚如嬷嬷所料,乌喇那拉氏先前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回去还笑个不停,勉强想起还有两人等着她安排去处,这才整理好仪容,端起嫡福晋的架子吩咐道:“把人交给苏培盛,说额娘担心爷无人伺候,特地赏下来的,本福晋不好安排,叫他问爷的意思。”
  心腹嬷嬷看她半点胸闷憋屈也没有,也高兴得很:“不就是两个任人揉搓的奴才,她能逞多大威风?福晋您不当回事就对了,为这些人置气,不值当!”
  乌喇那拉氏点点头:“由她们折腾去吧,我有弘晖就够了。”
  另一头,胤禟做好了工部的活,早早回宫给康熙请安,他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哄得康熙大笑,赏下一堆好东西,这才屁颠颠回去看宝珠。
  他走在半道上遇见来截人的十阿哥,胤誐真情流露,远远看见就嚷嚷起来。
  “九哥我真想你!”
  胤禟让他吓得不轻,很想脚底抹油开溜,可老十来的贼快,眨眼之间就到了跟前,勾着他肩膀说北巡如何有趣,可惜胤禟没一道去,又说这都分开一个多月了,问胤禟想不想他。
  胤禟只想喷他一脸:我想你全家!
  想想还是不要纠缠,便瞥他一眼说:“杵在这儿干啥?咱边走边聊,你九嫂怀着你侄儿,我赶着回去看她。”
  说起这个,胤誐就委屈:“皇阿玛说九嫂揣的是三黄蛋,是真的?九哥你还不辞辛苦往前头写信了?咋就没写给弟弟我呢?”
  胤禟:……
  我为啥要写给你呢?
  你是我爹?我娘?还是我婆娘?
  弟弟算个蛋!
  胤禟心知实话伤人,就戳他一脑门:“我听皇阿玛说你在草原上撒了欢,谁都吼不住,还记得哥哥我?”
  胤誐嘿嘿嘿。
  “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九哥你啊!我这回出发之前把九嫂给的那把弯刀带上了,还别说,真好使,我猛地一下就把勇士金刀劈成两半!回头一看,那刀刃半点没伤着,就跟切了块豆腐似的,真担得起削铁如泥吹毛短发!”
  胤禟就听他念叨了一路,耳朵险些长了茧。
  回去之后,他照常招来冯全问话,冯全将宝珠今日做了什么给胤禟默诵了一遍,中间提到她偶遇四福晋,也把那场笑话说了说。
  正主还没反应,十阿哥哈哈大笑。
  “我赶明真得问问四哥!”
  “嫂子说得对!他又没怀孕,德妃娘娘干啥安排人伺候他呢?”
  宝珠听到动静往外头来,正巧听得这句,边说:“想来是德妃娘娘心疼四哥,这样不就能让皇阿玛知道四哥跟前缺人短银?赶明就该有赏赐发下去!”
  她说完才招呼说:“有段时日没见了,十弟这一路可还顺心?”
  胤誐让她吓得不轻,好乖乖,这才几个月来着?这肚子够大的,难怪九哥放心不下!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胤誐赶紧给宝珠请了个安:“劳嫂子挂心,弟弟很不应该,北巡出去也没见着好东西,我就带了些上好的雪白羊皮回来,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不过眼瞧着就要入冬,嫂子拿去做斗篷内胆正合适。”
  羊皮啊,草原上制的羊皮极好,比自个儿养来剥的好多了,宝珠畏寒,很满意这份礼,便诚心道谢:“咱们不缺古董摆件,羊皮才好,回头给爷做成披风,再做条羊皮裤,这冬就好过了。”
  看她啥时候都惦记自个儿,胤禟才乐呵,乐过之后又想起前头的笑话,便说:“福晋说的是,十弟有心了,赶明你也拿些给四哥送去。”
  胤誐连连点头:“咱们回头就去看看四哥,兄弟是该守望相助。”
  ……
  第二日下朝之后,胤禟就去了趟户部,寻胤禛说话,他先是关心了对方的身体,然后才说:“弟弟过来是想说,四哥您要是有困难尽管开口,咱们兄弟没得袖手旁观的。”
  胤禛忙着户部的活,好些时候没同胤禟聊天,猛的让他噎了个正着。
  “九弟何出此言?”
  “昨个儿我福晋在宫中遇上四嫂,听说贵府两位格格有了身孕,又听说德妃娘娘赏了人下来伺候你,回来就闹我一场,让我来问问看缺什么少什么。我福晋说,每回她娘家兄弟缺了点啥或者受了委屈,岳母就大张旗鼓送去,岳父忙公务忙朝事,经常疏忽府上,听到动静才回去过问。她心想德妃娘娘怕也是一样,就记上心了,四哥你也知道,我福晋她怀着身孕,我哪能让她忧心,这不立刻就过来问问,回去也能有个说头。”
  额娘赏人这事,胤禛已经知道了,只来得及让乌喇那拉氏安排个小院把人丢进去,近来讨债忙,整日斗智斗勇,没空想那些。
  没想到,塞人这种事看在九弟妹眼里也能和谐美好,真是意外。
  “九弟妹纯善,马斯喀大人好家风。”
  胤禟很想掏掏耳朵,分明是夸,听着咋那么讽刺呢?
  一定是四哥这张脸太像讨债鬼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胤禛又说:“我府上什么都不缺,额娘一片慈母心,禛满心感动。”
  ……感动?
  还真没看出来!
  胤禟仔细打量了胤禛,真是毫无破绽,心说不愧是做哥哥的,多吃了几年白米饭,脸皮都厚不少,这还绷得住!难得有机会看老四的笑话,他又想添把火,胤禛冷不丁开了口。
  “九弟领了差遣合该好好做事,要是闲得慌,赶明让皇阿玛都安排些活计。等休沐日来你我府上坐坐,届时我们兄弟再好好聊。”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忆及四哥的作风,胤禟满心苦水,早知道就不嘚瑟了,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