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看到天牢里像风烛残年老人的靖国公时,孟玉珂父子俩心里都不好受。
  “爹,你怎么样?”
  “祖父……”
  不管靖国公做了什么,他在孟家人心里,一直都是威严的父亲和祖父,是靖国公府的顶梁柱,看到他落得这下场,父子俩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靖国公僵硬地转过头,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珂儿……”
  “爹,是儿子。” 孟玉珂抹着泪说,“儿子来看您了。”
  靖国公想说什么,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短促的声音,就像破了个洞似的,重重地粗喘着,不能成言。
  孟玉珂越发的伤心,抹着泪哭道:“爹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那边的褚伯亭惊喜地扑到铁栏前,叫道:“舅兄,青山,你们来啦!”然后又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圣人……”
  是不是圣人宽恕他们,否则哪会轻易允许人进来看他们?
  孟青山看了一眼正在哭的父亲,主动回答:“是宫里允许我们过来探望的。”想了想,他据实以告,“太后娘娘让人将静安姑母的嫁妆从长平侯府和荣亲王府带走,送去雍王府给雍王妃……”
  原本一脸漠然的孟芙听到这话,激动地扑过来。
  她嘶哑地喊:“我的瑾玉呢?惜玉呢?他们怎么样?”
  孟青山神色复杂地看她,以前他一直将她当成静安郡主,是嫡亲的姑母,从未怀疑过。却不想这人如此狠毒,害死真正的静安姑母。
  虽然在血缘关系上,她也算是自己的姑母。
  孟青山道:“他们……挺好的。”
  孟芙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你们为何不护着他们一点?他们也是孟家的外甥和外甥女,你们为何不帮他们?”
  孟青山别开脸,并不言语。
  为何要帮他们?靖国公府都自身难保,他们哪有那力气去帮两个奸生子?别说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感情是建立在他们是真正的静安郡主的孩子的份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外室女所出的孩子身上。
  那两个孩子的出生是耻辱。
  孟青山不想回答孟芙的问题,朝褚伯亭道:“对了,太后已经下懿旨,让你和静安姑母和离。”
  什么?!!
  褚伯亭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08章 诛心
  褚伯亭从未想过,他会与静安郡主和离。
  让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妻子和离,对于男人而言,这样的打击不啻于被戴绿帽子。
  在他心里,静安郡主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才对。
  这是男人的一种独占心理,无关情爱。
  “为、为什么?”褚伯亭结结巴巴地问,“太后娘娘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懿旨?”
  况且,人都死了十几年,和不和离,又有什么干系?
  为何一定要让他们和离?
  孟青山如实道:“这是映玉向太后娘娘请求的。”
  “映玉?”褚伯亭大受打击,又惊又气,“她、她为何要如此?”
  这不孝女,居然做这种事?她就这么恨自己?
  为何要如此?
  孟青山暗忖,当年静安郡主的死,虽然不是褚伯亭亲自动的手,但他也算是刽子手,间接害死静安郡主,事后还帮孟芙遮掩,当了帮凶。
  以褚映玉那爱憎分明到心狠的性子,不仅要将仇人踩在脚下,还要诛其心,让其痛苦万分坠入修罗地狱。
  孟青山也没想到,这位表妹心狠至厮。
  以往看她文文静静的,温顺柔和,被偏心的长辈无视、被人欺负时,也从未有怨言,逆来顺受,像是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宛若一个小可怜儿、受气包似的,还以为她就是这种柔顺不争的性子。
  哪知道当她一朝得势,所有曾经欺负过她的人,甚至是她的仇人,都在她手里折了,甚至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这哪是什么受气包,小可怜,逆来顺受?
  那些不过是她无力反抗时的暂时妥协罢了。
  再看褚伯亭,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都能如此狠心地将他打落到尘埃,孟青山突然觉得,她没有搭理他们这些外祖家的亲戚,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孟青山一面被褚映玉的狠辣惊住,一面也在反省,自己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她。
  孟青山看了一眼牢里的三人。
  祖父看着时日不多,只怕熬不了多久,就算他能熬,等到查清楚祖母的死因,不管祖母之死与他有没有关系,圣人也不会让他活。
  孟芙死死地盯着自己,怨恨他们不对褚惜玉姐弟俩伸出援手,又为两个儿女的处境担心、心疼,整个人疯得厉害。
  褚伯亭则因为和离的事,被打击得不轻,那股精神气儿瞬间就散掉,显现出一股苍老、颓废,哪里还有年轻时的俊俏贵公子模样。
  孟青山在心里深吸口气。
  和愚钝的父亲不同,其实得知宫里来人,允许他们去天牢探望时,他就隐约明白宫里的意思。
  想让他们将外面的消息告诉这三人。
  看到他们不敢置信、崩溃的样子,这样的报复之狠,让孟青山背脊发寒。
  他突然不敢去猜,这到底是谁安排的。
  行事如此之狠辣,似是要在他们活着时,让他们备受煎熬,每一天都活在煎熬、崩溃之中,就算死时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舍,死不瞑目。
  孟家父子在天牢待的时间不长,很快狱卒就过来赶人。
  孟玉珂点头哈腰,给狱卒塞银子,恳求再给他们一些时间,狱卒收下银子后,勉强地应下,让他们再待半刻钟。
  孟青山冷眼看着狱卒离开,再次印证心里的想法。
  **
  褚映玉看着禁卫送过来的东西,有些失神。
  关嬷嬷等人忙着清点,对嫁妆单子一一对应,忙得不可开交。
  旁边坐着的李公公喝了口热茶,笑盈盈地说:“雍王妃,静安郡主的嫁妆都在这里了,那些损失的,也用等价值的东西填补上,若是没有,便用银钱补上,您瞧瞧数量是不是对得上。”
  褚映玉回过神,感激地说:“李公公,今儿辛苦你们了,不用算,本宫是信你们的。”
  然后吩咐让厨房那边准备席面,招待这些辛苦送嫁妆过来的禁卫。
  这大冬天的,他们辛苦走一遭,可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李公公笑呵呵地说:“雍王妃不必客气,咱们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自然要为王妃讨回静安郡主的嫁妆,不能遗漏丝毫。”
  直到王府的人将送过来的嫁妆清点完毕,确认没有错误,李公公和吃饱喝足的内廷禁卫领着雍王府丰厚的红封离开。
  一个个心情都很不错。
  因为雍王妃非常大方,给的赏银都不少,雍王府里的席面也很不错,不愧是御厨做的席面,其他王府里可没有。
  送走李公公等人,褚映玉让人将这些嫁妆登记入册,然后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花发呆。
  寄春端了一杯梅子水过来,说道:“小姐,真好呢,郡主的嫁妆被太后娘娘讨回来,没被那些坏人占了,奴婢心里真是高兴。”
  褚映玉轻轻地嗯一声,手抚着平坦的小腹。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总会无意识地抚着肚子,明明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并未显怀,感受不到什么。
  然而只要手贴上去,她心里就会变得十分平静。
  寄春见她情绪不高,小声问:“小姐,您不高兴吗?”
  “没有。”褚映玉朝她笑了笑,“其实我是高兴的。”
  仇人都在受苦,她娘的嫁妆也讨回来了,没什么不高兴的。
  寄春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想了想,决定说些让她会高兴的事。
  “小姐,听说昨儿李公公带人去荣亲王府带走郡主的嫁妆后,荣亲王妃就嚷嚷着要让荣亲王世子休妻呢。”
  “真的?”褚映玉挑眉。
  寄春点头,笑着说:“这事儿外面都传遍了,当时荣亲王妃叫嚷得可厉害了,居然还让人去将在宫里当值的荣亲王世子叫回来……”说到这里,她嘘唏地道,“二小姐这下可怜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休了。”
  寄春并不喜欢褚惜玉,甚至巴不得她过得不好,觉得褚惜玉以前的荣华富贵和地位,都是孟芙偷来给她的。
  可当得知她可能会被夫家休弃时,心里又觉得她是可怜的。
  毕竟女子一旦被休弃,不仅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也无处可去,未来没个着落。
  虽然在婆家时日子过得艰难了一些,到底还算是有个家,一个遮风挡雨、安身的地方。一旦哪天被婆家休弃,那些娘家愿意接受归家的还好,若是娘家嫌弃丢脸,不接受,或者直接不认这女儿,被休弃的女子又该如何?
  这大抵就是这世间女子的命罢。
  褚映玉听到寄春的嘘唏,心情徒然变得晦暗几分。
  上辈子,从她被替嫁伊始,寄春总是担心她会被休弃,担心她不能在王府立足,将来怎么办?-
  傍晚,陆玄愔回来,进门就见褚映玉坐在暖炕上,正在翻看账册。
  他身上落了雪,先去净房换下沾染一身寒气的衣服,洗漱过后,又去薰笼那里暖和了手,方才抱她。
  他摸了下她的肚子,问道:“难受吗?”
  褚映玉朝他笑,“不难受的,我喝着梅子水呢,只要恶心时,就喝一口。”说着她端起桌上的梅子水,喂他喝了一口。
  见他被酸得直皱眉,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可爱又狡黠。
  陆玄愔哪里没看出她是故意的,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纵容,若是能让她高兴,再喝两杯酸死人的梅子水也没什么。
  将人小心地搂在怀里,他看向桌上的账册,不太赞同地看她。
  “别累着。”他说着,用长了胡茬子的下巴在她脸蛋上蹭了蹭,然后被她嫌弃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