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节
  头颅看着背后天地,眼底还带着慈悲之色。
  刹那之间,气息断绝。
  就在这他身死之前,都万万不肯相信,太上的弟子怎么可能突然发如此动如惊雷一般的杀机,太上弟子怎么可能如上清弟子一般,以杀戮破劫难?
  道人在此站定,双手搭在身前,宽大道袍的袖袍垂落下来,木簪束发,手中提着八景宫灯,灯中紫色光焰燃烧,听着背后传来的欢呼声音,抬头看到了无数气运的流转变化,因果之中,无数人的死劫消失了,人间人道气运自坠下逐渐升腾。
  可以预见的往后,不会再有寺庙侵占土地和钱财,不会有僧人不事生产,不会有人欲要把人间气运做为资粮,于是人间可以在这气运的流转之下逐渐昌盛起来,自有老有所依,幼有所育,人们自是寿数变长,生活变好。
  僧人正对人间,面背苍生,双目死寂,而道人站在旁边,听人间繁华之声,垂眸平和,语气沉静道:
  “仙道贵生。”
  “无量度人。”
  老青牛的眼角抽了抽。
  这,这是哪個流派的仙道贵生?!
  怎么回事?!
  怎么二爷也像是那个伏羲养大的似的?而在这个时候,那少年道人却似乎有所察觉,神色微动,垂眸看向这僧人的身躯,看到这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身躯逐渐消散,化作了澄澈佛光,做涅槃之姿态,化作无量量佛光升腾而起。
  佛光汇聚,化作了那僧人模样,双手合十,神色清净,面貌慈和。
  旋即要化佛光冲天而起,复返西天。
  道人袖袍一扫,那袖袍却猛然变大,心神勾勒内景天地,以内景胎内地撬动外界之法,这袖袍,刹那之间仿佛无量巨大,仿佛开辟了一方世界一般,竟然是直接将那诸佛光给罩住了,下一刻,那无量佛光直接被引入了齐无惑的内景天地之中!
  那老僧模样惨叫一声,消散不见了,手掌白皙修长,朝着前面缓缓伸出。
  佛光散开,那一颗舍利子落在了齐无惑掌心,旋即猛然逸散了诸佛光,温润如玉,似乎是宝物,隐隐有极强的佛门神韵,少年道人手指捏着这佛陀的舍利子,眸子微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而有一道道流光在天空浮现出来,朝着这边飞来。
  老青牛身子一晃,化作人形,代替少年道人把这些流光都都接住了,扫了一眼,旋即比起往日多出了三分恭敬,微微拱了拱手,道:“二爷,这是佛门观世音菩萨,弥勒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四位菩萨的拜帖。”
  “还有吕纯阳的帖子。”
  “都想要拜见二爷你,似乎是要聊一聊佛门之争的后续手尾。”
  少年道人自这佛珠舍利子之中收回注意力,微微颔首,道:“好,我来给他们回信,正好,我也还有许多的事情要问他们……”佛道之劫的最大问题被这少年道人蓄势而来,一指斩破之,这代表着最大的麻烦消失了,而后续的诸多余波化解,仍旧极为困难。
  齐无惑一一回了拜帖,而后看着那苍穹之下的摘星楼。
  人道气运汇聚在那里。
  正在剧烈交锋,想来,明日的这个时候,就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
  少年道人忽而隐隐有所感应,在自己灵台之中收敛了的【山河图】之上,忽而泛起了层层涟漪,似乎要发生什么变化,这是和娲皇娘娘有极大关联的宝物,齐无惑打算立刻回去研究一番。
  老青牛重新展现本体真身,少年道人收了八景宫灯,在老青牛的强烈要求之下,坐在了老青牛背上。
  老青牛慢悠悠道:“二爷要去何处?”
  齐无惑温和道:“前辈不必这样称呼我。”
  “叫我无惑就是了。”
  老青牛哈哈大笑,道:“好,那无惑,接下来去哪里?你在这京城当中,有什么相熟的去处吗?咱们一块儿?”齐无惑想了想,道:“虽然没有相熟的地方,但是确实是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老青牛哈哈大笑,让那少年道人指路。
  而在这个时候,齐无惑微微顿了顿,抬起眸子,看向苍穹之上。
  片刻后,方才收回视线,坐在青牛背上,手中握着山河图,黑发微扬,青牛迈步,一步一步消失远去,而在苍穹之上,诸仙神寂然,许久许久之后,千里眼喉咙动了动,如同梦呓一般地呢喃道:“他,他诛杀了……”
  “诛杀了……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
  “那可是堂堂佛国的帝境啊。”
  这个消息太过于巨大,太过于沉重,让这里所有仙神都安静下来,好久一会儿都没有谁开口说话,过去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开口了,呢喃道:“能够正面击败一位佛陀,这是不是都已经满足了中天北极麾下的北极诸圣的规矩?”
  以真君境,斩一大妖,天尊,佛陀者,为【圣】!
  “所以,我们该称呼他为……”
  一片死寂。
  这个消息的分量让巨灵神等诸战将武神一时缄默了,而后感慨着真武灵应大帝这个尊号,巨灵神慨叹道:“破劫为武,求道修真,确实是不错,只是这真武灵应大帝的尊号,还是有些文绉绉了。”
  “是啊,是啊。”
  “欸,千里眼,顺风耳,你们两个不这么觉得吗?”
  有战将询问。
  知道某些特殊情报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缄默不答,只是在心中呢喃了一个陌生的,无人知道的尊号,这个尊号太过于霸道,让他们的身躯都因为敬畏和震动而微微颤抖着,千里眼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山下清净人间,在心中一字一顿,无声呢喃道:
  “先斩东华,再破妖皇,诛佛陀,破量劫,一路而来者——”
  “中天北极真武荡魔大帝!”
  这一日,太上玄微真人出世,裹挟天下大势,诛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
  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三世身寂灭。
  这一日,人皇李晖上位一月便被清君侧下位。
  威武王李翟愤怒质问之,最终软禁,世称文殇公。
  而仙神们疯狂地把真武现世的消息传递到了四面八方,以及那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桌上,天上天下,六界各处皆有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消息传播开来,震动四方,整个天下无数人的命运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改变了,有的人悲怆于之前的机会消失,无法在寺庙之中避祸。
  有的人则是欣喜。
  欣喜着天下可得清明!。
  欣喜于天下之大变,将会是多么巨大的机缘!
  大鹏一日同风起,正在今日了!
  却也有世家大族在思考着,最终的人皇会是谁?
  是不是那位逼迫父亲,罢黜兄长的天下第一名将威武王?而若是他的话,要如何投诚,如何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天下众生,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益而去,变化繁复,一日不曾停,一刹不肯息,这一日,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未来。
  这是佛道之劫最高处被打破,余波潜藏,尚未平息的时候。
  是帝国停步,不知道会走向何方的时候。
  人们仓惶,人们欣喜,人们整夜的难以安睡,不断地思考着,讨论着。
  讨论着未来,讨论着家国,讨论着佛道,讨论着那如仙人一般出现的少年道长,自街头巷尾到茶馆酒楼,终日不息,算是为这红尘之中多出了一丝丝的韵味。
  而也是这一日,无人知道。
  也无人在意。
  京城最偏僻地方,最冷淡衙门的守藏室,多了一名骑着青牛,提着灯的少年守藏史。
  第119章 八难已破,我要飞升了
  冬日的阳光淡薄而空透,落在身上的时候,只能够给人淡淡的温暖,人间京城的皇宫之中,有穿着赤色袍服的官员,低着头,在这台阶上快步地上下来去,脚步虽然快,却沉重莫名。
  自佛道那一场近乎于有些虎头蛇尾的论法结束,已经过去了足足数日。
  那巨大的金色佛像的出现始末,都是数十万人亲眼所见;既见到了这佛像的出现是多么地恢弘浩大,也见证了这佛之破碎的一幕是多么突兀,事实上哪怕是这官员,在这之前,对于佛都是有些敬畏的,什么诸多因果,神通广大,轮回千百代。
  既在红尘之中打滚,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未来仍旧还有此荣华富贵?
  昨日却见证了佛之碎裂,心中某些东西也似乎碎裂开来,一时间倒是空洞洞的。
  背后的宫殿又传来了悲怆嚎哭之声,将这陷入空洞情绪之中的官员惊醒。
  在嚎哭之后,便是大声的吾无错,吾无错,你只是皇子,没有资格审判我,但是旋即就是甲士大步前行时候,甲胄甲叶碰撞发出的清脆肃杀声音,是刀剑出鞘,斩过血肉的声音,一阵惨叫,旋即便是死寂。
  走出来的官员身子颤抖了下,他缓缓回头,见到了鲜血顺着大殿砖块的缝隙缓缓流淌出来,粘稠无比,背后生出寒意。
  又一个……
  他心中想着。
  正三品的官员啊,御赐银青光禄大夫,也被斩了。
  一时间甚至于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心下怅然无比——
  佛道之劫似乎结束。
  却如同如泰山一般巨大的山脉,轰然砸落在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砸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固然已经是声势浩大喧嚣地让人觉得惊怖,但是这山脉落下,旋即爆发出的无尽浪涛,对于这水面之下的一切鱼儿来说,才是最为致命巨大的。
  自佛道相争之后,那位佛的法相破碎,诸菩萨皆退去,暂在人间神武朝最大的寺庙之中停留,那里有着前代人皇和之后被废的文殇公两位定力支撑,又以过去大寺的数百年积累,是为跑马之地,灯火燃烧,最为鼎盛时候,有十数万僧众。
  最高级别的僧众,每日饮食供给令人瞠目结舌,而哪怕是最底层的僧人,也不需要耕种,自有周围百姓来供养他们,诸菩萨金刚在此,每日里面诵经说法,金色佛光化作了巨大的屏障,冲天蔽日一般。
  而李翟却没有管这等事。
  他入朝之后,第一时间将前代的皇帝李晖软禁了,有大学士赶上门去,怒斥其不尊道德,竟然倒行逆施,必有惨烈的报应,李翟派人前去劝说这位,当今天下文士文宗大魁首的老者离开,后者却更为不平,愤怒至极,怒骂此等言行是为乱民乱国之举。
  那时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几乎都盛赞于这位老文宗有铮铮风骨。
  天下文宗魁首,为李翟一刀斩首。
  于是原本跃跃欲试的文人瞬间噤若寒蝉。
  李翟这个被称之为乱臣贼子,作为子,闯了父亲的仪轨;作为弟,逼宫哥哥以皇族身份斩杀文官之首的【当代第一贼】,就这样提了天下文脉大宗师之首的头颅,堂堂正正走到了皇宫之中。
  而后,三百头牛拉来了无数的卷宗,开始了被后世称之为【血洗】的一段历史事件。
  后世有人认为,李翟这位天下第一名将,正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血腥杀戮,而彻底断送了自己登上皇位的机会,明明坐拥着天下的磅礴大势,最终却让一個旁支支脉的弟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这对于李翟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但是对于九州天下来说,却似是无上的荣光。
  是一个光辉灿烂的时代开始。
  也有人认为,李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成为皇帝的人,他像是一头磨砺着爪牙的野兽,自年少开始就征战四方,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他的目光永远是更为遥远的地方,如同游猎的狼群。
  他只是乘着大势来到了这里,而后以边关要塞磨砺的刀锋将整个帝国腐烂的地方以一种直接了当的方式尽数斩出去了。
  以阵痛完成了最快的蜕变,最终一切的敌意和恶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完成了自己的宿命之后,就会离开,前往奔赴下一个战场。
  之后那个无边辉煌的时代,也有李翟的功劳。
  而在这个时代,这位已经背负了背叛父亲,逼宫兄长诸多恶名的威武王,大刀阔斧地开始了自己对于弊病的冲锋,将吞了土地的世家尽数重创,而后将土地分给了百姓,又极端彻底地废除了人头税,改为按照土地面积收税的方式,摊丁入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