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她的回忆
  酒店里,时子晋看着她昏沉的睡颜有些出神,好像自从他鲁莽而冲动的表白之后,她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从前那样明媚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懂萧子默所有的顾虑和忧愁,可是她考虑了一切,从家庭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却独独没有考虑到他。
  或许在她的念头中,从来都不肯相信他的能力,也不愿意相信他会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
  她不愿意相信他能够处理好一切,也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倒塌的幸福。
  她渴望的安全感,他不能给,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希望由别人来给。
  他一直以为,她是属于他的宝贝,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可是他错了,这个宝贝长了腿,会自动跑到别人的身边。
  时子晋的眼眸一点点深邃起来。
  快了。
  他的宝贝马上就可以回到他怀里。
  他能带给她上天堂一样的快乐,能给予她全世界最盛大的宠爱,当然,也能拖着她去一起承受属于地狱的阴冷和煎熬。
  无论痛苦还是快乐,她只能从他那里得到!
  而不是其他的任何男人!
  ***
  萧子默依旧在睡梦中沉沉地睡着,明明一晚上都绷紧了神经在工作,此刻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她的大脑却依旧在兴奋运转着,可能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在空虚生活中深深思念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梦到了她结婚前一个月发生的绑架事件,旧的回忆犹如波涛般汹涌袭来,她被卷入其中,不得不跟着再次经历一遍。
  ***
  那时她早就和盛宇文领过了结婚证,正在头疼于婚前繁琐细碎的事,好不容易事情完成得七七八八,遇上盛宇文临时有事,于是布置新家的任务就留给了她一个人。
  说是布置新家,其实装修、家具都是早就备好的,她需要做的就是将红色的双喜贴的到处都是,并折腾出一副像样的喜气给来人看到。
  由于盛宇文家里情况特殊,便只将结婚的消息通知给了几个父亲的生前好友和母亲那边的远方亲戚。然而瞒不过有心人,这个消息依旧被盛宇文家里那群食人的金龟给得知了。他们似乎得知了盛宇文要将拥有的物流公司股份全部转赠给新娘子的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
  当几个彪形大汉围住萧子默的时候,她刚好在买了喜糖后回家的路上,见逃路无门,只能乖乖地被押送上了车。
  也许只是想借她来威胁盛宇文,也许是看她一个女子确实乖巧听话,他们并没有像电视上的绑架犯一样凶残地下蒙汗药或者拿绳子绑,而是一路将车开到了郊区外山里的一个别墅前,客气地让一个不会说话的老妈子搜走了身上的全部东西,然后客气地请她入住。
  人生第一次遇到绑架,尽管之前也想象过,但遇到之后,还是难以抑制地害怕惊慌。
  那些人在外面看守,别墅里除了做饭的老妈子就只有她,安静地近乎死寂。尽管整栋房屋里都没有一个雄性生物,她依旧吓得整夜睡不着觉,枕头下藏着一枚碎瓷片,手里握着一枚,并鼓起勇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深夜中,当一个明显是男性的身影从阳台攀上来时,萧子默连呼吸都停止了,之前想好的那些威胁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全身发抖,牙齿打颤,她只能将尖锐的瓷片放在颈动脉上,死死地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轻声说:“子默,是我,别怕。”
  是子晋。
  萧子默腿一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那个夜晚没有月亮,树林里刮着充满凉气的风,完全没有城市中的夏季那么炎热。他们从别墅中逃出来,跌跌撞撞地奔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
  绷紧了多少天的神经,随着危险的远离而放松,多日因紧张而无法进食的萧子默再也没有力气走路,便被时子晋背在了身上。
  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鸣叫着,而他背着她,依旧像小时候那样的稳重而温暖,一步一步走向最安全的地方。
  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萧子默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陌生的屋子,而时子晋在她身边沉沉睡着,他的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被她牢牢地抱在胸前。
  她松开抱着他的手,躺在他身边仔细地看他。他似乎也很久都没有休息过,眼睛周围略有些发黑,嘴唇干的起了一层皮,下巴上有些凌乱的胡渣,满脸是遮不住的疲惫。身上穿着普通的黑色短袖和迷彩裤,衣服上到处都是刚刚翻墙而蹭上的白色墙灰。
  她刚要起身,腰间一紧又被拉了下来,时子晋条件反射一样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在怀里,半眯着眼睛看她,嗓子是还未睡醒的沙哑:“别怕,有我。”
  她听到他模模糊糊这么说。
  哪怕在她口不择言说了那样伤害他的话之后,哪怕在他说过再也不管她之后,她遇到了危险,他还是第一个出现。
  她想起之前近乎无理取闹而冲他发的火,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心疼,眼圈泛红,心口涌起的热流哽住了喉,那句道歉怎么也说不出口,一股陌生的冲动促使她低下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迷迷糊糊闭上眼,复又眯上眼着她,然后忽然惊醒,睁大了眼睛看她。
  “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听到他这么问道,见她没有反应,自嘲道,“果然,怎么可能呢。”
  泪水一颗一颗滚下,她凑上去,再次轻触他干裂的唇。
  他终于石化。
  两人起床后各自洗了澡换了衣服,他去下厨煮饭,她则将两个人的脏衣服收拾起来放进洗衣机。等她搭好衣服之后,厨房里的他刚刚将淘好的米下锅。
  注意到她进来,他一边打火放油,一边慢慢解释道:“我以前帮过一个人的忙,然后这座别墅就是他当做谢礼送给我的,我偶尔……会到这个地方来。钟点工会提前将防尘幕布收拾起来打扫一下,还有一些以前的旧衣可以换,不过我记得不多,没几件。今天咱们忽然来,所以就没来得及收拾,外面家具上套着的幕布一收就可以直接用了。但是……倒霉的是,咱们的食材很少。”
  她抿嘴无声地笑,将已经开锅的灶转为小火。
  “饿了吧?很快就好。那个锅里面馏的是两个馒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在冰箱里都冻成冰疙瘩了。冰箱里还冻了些大米,居然还有几包方便面,我看了看保质期,谢天谢地还有三天。咱今天先凑合着吃吧,明天就能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
  “今天只能把方便面当菜,就着馒头喝大米汤了。你不会嫌弃吧?”
  她摇了摇头。
  油烟机无声地工作着,方便面已经煮好,他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望着她:“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被带上车之后到现在的十多天内,萧子默一句话都没说过,长时间的精神压力、睡眠不足加上死寂的氛围,导致她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
  时子晋眸光一沉,将她揽过来心疼地轻轻吻了吻额头,没有再说话。
  吃过饭,时子晋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便去了阳台,萧子默留下来将碗碟洗干净收起来。收拾完餐厅之后,她看见子晋从楼上走了下来,带着满脸余怒。
  子默的所有东西都在送进别墅前被收走,她没有任何与外界的联络方式,看到时子晋生气,她有些疑惑。
  “没事,我刚刚臭骂了那混账一顿,不过你的事有些棘手,暂时还不能露面,估计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他说着,有些眉飞色舞的得意,“没有人知道我们藏在这个地方,连那个混账也不知道。刚刚和爸妈通了电话,我和他们说过了,带你进山玩的时候,手机掉河里了。放心吧!等等……我还得给以前的钟点工打个电话,让她下午多送过来点新鲜的菜和生活用品。”刚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你不需要,咳,卫生巾吧?我记得你的日子是月初。”他算了算,又道,“算了,还是让她送过来几包吧,以备不时之需。”
  萧子默满脸通红,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去,被他伸手接到了怀里。
  因为她不能说话,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沉默疏远高贵冷艳,反而显得话多的有些二。
  钟点工似乎有所误会,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度假,居然送了过来几乎半辆小卡车的菜。
  整个下午就在将所有食材一一整理放好中度过,有了那么多的菜,他们总算是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饭。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看恐怖片,遇到吓人的镜头他就捂住她的眼睛,等过去了再让她继续看。有时候来不及遮挡,被吓到的她就钻在他身后不肯出来。
  忽然外面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隆隆地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