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这位陛下明知是庆王世子入京,却偏偏装作不知,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他起身躬身行礼,朗声回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有所不知,父王因病重不能入京,便由臣代为入京贺寿。”
  皇帝眸色深沉:“原来是世子。世子不如为朕与贵妃解解惑,这万花筒是何物?需多少人搬来?”
  楼喻恭敬道:“启禀陛下,‘万花筒’中的花并非真花,只需一人取来便可。”
  “哦?”皇帝眉头一挑,“倒甚是有趣。”
  他挥挥手,立刻有宫人去取。
  贺礼上都有标记,宫人可凭标识辨认万花筒所在的礼匣。
  礼匣小巧精致,单手便可握住。
  宫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细小之物,怎堪称得上“万花筒”?
  宫人至殿,奉上万花筒。
  太监总管先接过,打开礼匣。礼匣内,一木制圆筒安静陈列,看上去平平无奇。
  他弯腰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和贵妃一见,也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
  这能被称为“万花筒”?谁起的名字?
  皇帝拾起万花筒,让诸臣都看到这一普普通通的圆筒。
  众人同样困惑:就这?
  他们鄙夷的目光落在楼喻身上,要是真没钱,也没必要在寿礼上糊弄吧?
  拿一个木筒当贺礼,庆王实在过于寒碜,也不知庆王世子哪来的底气搅动满城风雨的。
  皇帝奇道:“世子,这不会弄错了罢?”
  楼喻微微一笑,“陛下,万花就在这一方圆筒之中,只需凑近一观便可。”
  皇帝当然不会自己凑近,遂交给总管太监,依照楼喻的讲解,拧开顶端的盖子,将一只眼凑上去。
  总管惊讶出声:“真的有花!”
  楼喻唇角含笑:“公公不如再转一下。”
  总管依言,便见筒中花色竟又变了,犹如神迹!
  身为皇帝近侍,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今日却因一小小的万花筒而震惊万分。
  皇帝见状,便知这万花筒确有奇处。
  他伸手道:“朕也来看看。”
  总管恭敬奉上,皇帝凑近一只眼。
  嚯!竟然真的有万紫千红!
  目光所及处,无数繁花绽放,争妍斗艳,绚丽夺目,可不就是“万花”吗!
  “陛下,臣妾也好奇着呢。”贵妃明目张胆撒娇。
  皇帝恋恋不舍交给贵妃,贵妃观之,立刻展颜欢笑,色若春晓。
  “果然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她对皇帝道,“确实当得‘万花’之称。”
  皇帝颔首,笑看楼喻:“庆王和世子有心了。”
  楼喻道:“娘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即便是万花,到了娘娘面前,也定会黯然失色。”
  贵妃掩唇失笑,“世子可真会说话。”
  其余人一边好奇万花筒里面到底有啥,一边腹诽楼喻会拍马屁。
  皇帝问:“万花筒从何处所得?”
  “启禀陛下,此物乃微臣从一西域行商手中所得。”楼喻回道。
  “仅此一个?”
  楼喻赧然:“微臣买了三个,一个进献娘娘,一个孝敬母亲,还有一个留着自己玩,若是陛下不弃,微臣便将另一个万花筒呈献陛下,能让陛下开怀也是微臣的福分。”
  皇帝龙颜大悦:“世子如此孝心,当重赏。”
  他确实想要,但也不能直接抢夺臣子玩物,遂吩咐内侍:“庆王世子献礼有功,赏金百两。”
  一个万花筒就换得一百两黄金,太他娘的划算了!
  楼喻立刻谢皇帝隆恩。
  殿中一派欢喜和乐之景。
  其后众臣献礼,皆是常见宝物,没甚稀奇。
  众人心里猫挠似的,非常好奇万花筒里是不是真的藏着万紫千红。
  楼蔚趁机凑近问:“阿喻,那万花筒当真稀奇?”
  “是挺好玩的,”楼喻本想敷衍一二,但思及沧王很有钱,便立即勾引他,“不过我已经没了,你若是想要,不如问问京城的西域行商。”
  “嗯嗯!”楼蔚一脸期待,就等宴会后找西域行商打听。
  献礼过后,丝竹齐鸣,乐声不绝于耳。
  便有宫婢丝带翩跹,捧食入殿。
  众人低首一瞧,皆瞪大眼睛,萝卜、青菜、韭菜、白菜、豆腐汤。
  这么简陋的吗!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贵妃娘娘寿宴啊!
  他们随了那么重的礼,竟然只能吃到这些粗陋之食?!
  御膳房是不是搞错了?
  楼喻则心道:来了。
  果然,皇帝欣赏完众人神情,忽然低低一叹:
  “诸位爱卿可知,如今大盛有多处流民叛乱?”
  谢信立刻起身附和:“陛下可是忧心流民作乱,社稷不稳?”
  “没错,”皇帝幽幽一叹,“据奏报,湖州、宁州叛军势大,两州知府平叛艰难,百姓水深火热,朕每每思及,便夜不能寐。”
  “陛下用心良苦,用这吃食警醒臣等,微臣实在惭愧!”杜迁也起身感叹。
  楼喻正撑着下巴看戏,察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斜眼去看,又是范玉笙。
  范玉笙双眸不再带笑,反而忧色渐重,似乎对殿中情形并不看好。
  作为忠义之臣,难道范玉笙不应该为皇帝鼓掌叫好吗?
  怎会忧虑?
  他移开目光,继续看谢信和杜迁上演双簧。
  “陛下,”谢信忽道,“全国多处有叛军祸乱百姓,理应派兵镇压!”
  楼喻观察了一下其余藩王、世子,发现大多都在看热闹,丝毫未察觉火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只有少数几个眉头轻蹙,欲言又止。
  杜迁又道:“谢侯爷所言在理,然北方蛮族虎视眈眈,朝廷重兵皆固守边境,叛军人多势众,咱们又何来兵力?”
  “广募兵马,有何不可?”
  “厉兵秣马,劳民伤财,岂非让百姓更加怨声载道?”
  “难道杜尚书打算坐视叛军猖狂?!”
  “去岁旱灾、雪灾,眼下国库空虚,粒米束薪,谢侯爷打算如何征讨叛军?”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楼喻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吃块豆腐解解饿。
  “两位爱卿不必再争,都先坐下。”皇帝伸手向下压了压。
  楼喻凝神坐直,重头戏要来了。
  “诸位爱卿,叛军不能不镇压,但如何镇压尚需斟酌,若有想法,皆可畅所欲言。”
  楼喻暗叹,皇帝先前任由世道混乱,就是为了这次的目的吧?
  原书的视角落在霍延身上,没有具体描写贵妃贺寿一事。
  只道庆王入京一趟,回来时腿骨断裂,站都站不起来。
  而王府府兵似乎也被朝廷收编,不再以王府为尊。
  于是,“庆王世子”的恐惧与愤怒,尽皆加诸于霍延身上,让霍延陷入更为黑暗的泥淖中。
  此处主要表现“庆王世子”的残忍疯狂以及霍延的坚韧刚毅,至于庆王入京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但藩王兵权被削是肯定的。
  皇帝暂时不会削藩,但会借机收回藩王的兵权,此举其实与削藩无异了。
  下一刻,有人起身朗声道:
  “陛下,臣有一策,无需新募兵马,也可集结数万兵力。”
  第四十七章
  举殿皆惊。
  有洞若观火者,俨然明白皇帝的用心。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为了合情合理地收拢藩王手上的兵权。
  起身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曹炎。
  皇帝目露惊喜:“曹爱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