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96
  段明臣和顾怀清之间的暗流涌动,旁人看不出,可萧珏是什么人?作为花间浪子,情场高手,对于这种情爱纠缠,他的观察最是敏锐。两个人相好时,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亲昵,只要稍加注意,就不难看出端倪。
  “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萧珏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顾怀清面前的杯子,“来,我敬顾大人一杯。”
  顾怀清一动不动,只冷冷的盯着萧珏。
  “顾大人莫生气,是我说错了话,我自罚一杯。”
  顾怀清还是没有动面前的酒杯,萧珏被冷遇,也不生气,自己慢慢饮下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将七弦琴抱起放在膝盖上,他低头垂眸,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的拂过琴弦,仿佛在触摸心爱的人。
  从顾怀清的角度望去,萧珏的面孔与段明臣的脸重合在一起,竟有几分相似。
  顾怀清被自己的臆想吓了一跳,难道自己喜欢段明臣喜欢到出幻觉了吗?他知道自己认人的本事并不好,天生就有点脸盲症,但段明臣和萧珏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何他会觉得两人相似?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萧珏,他就觉得莫名的眼熟。
  顾怀清不甘心,盯着萧珏的脸使劲儿看,终于找出了一点端倪。段明臣面容冷峻刚硬,不苟言笑,而萧珏却天生一双多情桃花眼,脸上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但是此刻萧珏垂下眼帘、敛去笑容的模样,跟冷峻的段明臣就有些神似了。
  “你有没有……”顾怀清刚问了半句,却发现不妥,心中懊恼起来,今晚上真是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他掩饰的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萧珏突然开口问。
  顾怀清是不信世间有鬼神的,正要摇头,但看到萧珏悲戚落寞的神情,不知怎的就心软了一点,说道:“也许有吧……不过,世子听我一句劝,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只能往前看。别忘了,你还有父母亲人,你身上肩负着责任。”
  “亲人……责任……”萧珏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个似苦涩又似讥诮的弧度,但瞬间平复下来,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又恢复到平日温雅高华的世子,眼神也清明起来,“顾大人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太过沉湎往事了。”
  顾怀清见萧珏的情绪恢复正常,也放下心来。他奉皇命护送萧珏回乡探亲,也要完完整整的把他带回京城,安王世子身份不同常人,他深知此行责任重大。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萧珏能好好的,别想不开做出昏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怀清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道:“酒喝完,我该回房了,世子也早点休息。”
  “顾大人慢走。”萧珏跟顾怀清拱手一揖,诚挚的道,“今日多谢你开导。”
  “不必客气。”顾怀清笑着站起身,告辞离去。
  萧珏目送顾怀清翩然远去的背影,静坐在黑暗中,指尖轻轻的无声的拂过七弦琴的琴面……
  ☆、第99章 夜谈狐仙[已替换]
  这厢顾怀清跟萧珏饮酒交谈,那一头段明臣也没有闲着。
  段明臣被顾怀清撩了一身火,灌了一大壶凉茶,仍然觉得不解渴,可是房里的水壶已经见了底,于是他只能起身下楼去找水喝。
  段明臣走到一楼,发现客栈的门早就关了,厨房也上了锁。他喊了两声,小二才缩着脖子,慢吞吞的从前堂钻了出来。
  看到来人是段明臣,小二似乎松了一口气,听完他的要求,就提了一壶水来交给他,说道:“天晚了,厨房上了锁,没办法生火烧水,这一壶是今天下午烧好的,客官您就凑合着用吧。”
  段明臣接过水壶,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拉住小二问道:“小兄弟,且慢走,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小二惶恐道:“客官太客气了,请教不敢当,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我想知道,这汾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小二一听,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支支吾吾道:“大……大人,小的不明白您何出此言?这汾州城……一直都是如此啊!”
  “一直如此?我看恐怕不然吧。三年前我曾经过此地,记得这里是一个夜不闭户、热闹繁华的城市,可是现在,天还没黑,路上就没有人了,商店萧条,门户紧闭,甚至连送上门的生意都往外推,这分明不正常!”
  “这……”小二毕竟才十几岁,看面相就是个憨厚老实的娃,一时被段明臣问得懵住,心虚的说不出话。
  段明臣趁机劝道:“你不必害怕,这里没有别的人,你偷偷的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二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偷听,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实不相瞒,大伙之所以不敢出门,也不敢开门做生意,是为了不冲撞到狐仙大神。”
  “狐仙大神?”段明臣旋即想起来时的路上,家家户户门口供奉的神龛,那里面的雕像长着一张狐狸的脸,却穿着人的道袍,“你说的是不是每户人家门口的神龛里供奉的那玩意儿?为何你们这里不供奉佛祖观音,反而供着狐仙?”
  “哎哟喂,大爷您可千万不能对狐仙不敬啊!”小二满脸惊恐,“佛祖观音小的是没见过,但狐仙却是真实存在的,若是对他不敬,立刻就要大祸临头啊!”
  “为何这么说?”
  “您道为何家家户户要供奉狐仙?只因这狐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尤其喜欢年轻漂亮的少男少女,这汾州城里隔三差五的就有年轻男女离奇失踪,报了官也无用,查不到任何线索,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家都说,他们是被狐仙带走的。”
  “为何肯定是狐仙抓人的?难道真的有人看到过狐仙?”
  “狐仙神通广大,来去无踪,岂是凡人肉眼能够看到的?不过,狐仙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朵黑色曼陀罗,我听闻香教的人说,这朵花便是狐仙的象征。”
  “闻香教?”段明臣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仿佛在什么资料上见过,可是一时也回忆不起来,“闻香教又是什么组织?跟狐仙有什么关系?”
  小二凑近段明臣,用只有他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闻香教兰殊教主是狐仙的传人,据说他曾经无意中救过狐仙,狐仙为了报恩,特赠予他法力,兰殊教主拥有了强大的法力,可呼风唤雨,剪纸成兵,还会悬壶济世,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
  “太夸张了吧?这么说,闻香教主岂不是无所不能,跟神仙一样了?”
  “千真万确,我不骗您的!我有个远方堂兄入了闻香教,他的老母亲瘫痪在床上好几年了,闻香教主赐了他一副药,他母亲吃了以后,竟然立刻就能下地行走了!还有人身患绝症,药石无救,吃了闻香教主的药,也瞬间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精神。”
  小二说起闻香教教主,俨然一副无限憧憬崇拜的模样:“兰教主道法无边,又心怀仁德,汾州城谁人不感激,不崇拜?可惜我无人引荐,不然恨不得能加入闻香教呢!”
  看来这闻香教在此地势力非常大,一个民间教会能得到民众如此拥护,对闻香教主的个人崇拜登峰造极,这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迹象。
  段明臣又问:“闻香教在此地教徒很多吗?他们的总坛设在哪里?”
  小二道:“闻香教教徒遍布在各地,尤其是晋地,人数尤其多,我猜想起码好几十万人吧。闻香教总坛,听说是设在汾水中央的闻香岛,不过从来没听说有人能上去。”
  “为何人不能上岛去?”
  “据说是狐仙法力守护,除非是闻香教的教徒,任何非教中成员若是接近闻香岛,便会船毁人亡,葬身湖底。我还听人们说,闻香岛附近的水域有一种人面鱼身的妖魔,会掀翻船只,将船上的人都吞噬,啃光皮肉,吸干人血。”
  小二说的越发玄乎了,段明臣的眉头紧紧皱起来,怪力乱神之说,他是从来不信的。
  小二看出段明臣眼中的怀疑,辩解道:“您别不信啊,之前有过一次,朝廷派数百官兵乘坐战船,企图强行登上闻香岛,但是还没摸到岛的边缘,船就被卷入巨浪之中,船上的官兵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生还,过了几天,有人在汾水岸边发现了被冲上岸的一具具尸体,全部被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小二自己说着,感觉脊背上一阵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噤,“不说了不说了,小的去睡了。我好心劝客官,既然你们只是路过,就不要有太多好奇心,听过就算了。”
  走了两步,小二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道:“哦,对了,楼上的两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爷,需要多加小心啊。前两日掌柜的小儿子刚刚丢了呢,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的,可怜啊,唉……”
  “哎哟,掌柜的让我不要多嘴的,我竟然都说了!”小二懊恼不已,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下,“我说过的话,客官就当没听过啊,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狐仙和闻香教怪罪下来,我可就惨了!”
  段明臣点点头:“放心,我既然承诺过,就一定会谨守秘密。”
  小二千叮咛万嘱咐,得到段明臣的保证,才放心的离去,回到他的房间休息。
  悦来客栈坐落在一个小坡上,站在院中可以看到远处的汾水。
  汾州城环水而建,面临汾水,背靠大山,白日晴朗无云,可到了晚间,湖上就升腾起白色雾气,像轻纱一般包围着整个城市,随着山岚缓缓飘动。
  夜色弥漫,水汽腾腾,白雾袅袅,真有几分妖仙精魅出没的氛围。
  从汾水边往上看,只见一间间房屋分布在斜坡上,屋子里透出点点微弱的灯光,在雾气中半明半暗,显得分外诡秘。
  段明臣站在院子的台阶上,思索着方才小二说的话,那些失踪的少男少女,到底去了哪里?所谓的狐仙,又有什么古怪?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护送世子萧珏回乡探亲,但段明臣常年查案养成的习惯,让他很难对这怪异的事情坐视不理。
  段明臣抬头望了望楼上,萧珏的房间里传出他和顾怀清说话的声音,白氏双雄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房门口,那边厢的锦衣卫也有一半人保持着警醒放哨。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下,要入室掳掠,除非真的是妖仙鬼怪了。
  过了一会儿,段明臣听见顾怀清从萧珏房里走出来,也跟着准备上楼,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压抑到极点的哭声,仿佛有女子在哀泣。
  段明臣心中暗暗诧异,站着停了一会儿,仔细辨认哭声发出的方位,循着声音的来源,穿过一道垂花门,来到后院一角的小屋子里,那哭声正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那间不起眼的小屋亮着一盏昏暗如豆的灯,隐隐有香烛的味道飘出来。
  段明臣悄悄靠近,那屋子的门虚掩着,段明臣从门缝中朝里望去,发现里面竟然是个小小的庵堂,神龛里供奉着雕像也是狐仙,跟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