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将军长年在西南驻守,不在长安,也怪不得将军。不过眼下人在长安便分心一二吧!”王瀚之笑着点头,话题陡转,“对了,西南侯的伤势如何了,恰巧孙公在,不如让侯爷早日来长安,倒也能赶得上让孙公瞧上一瞧。”
  面前的老者面目和善,说出的话挑不出一点毛病,可陈述却笑不起来。身经百战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老者很危险,绝对不会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和善。
  “倒是不太清楚,大哥的事情我甚少过问。”来时大哥同他说了,万一遇到他人相问,他又答不出来的话,就以一句不太清楚推掉便是了。因为真要论阴谋阳谋,他可能连世族中出色的小辈崔璟王栩之流都比不上,更不要说王老太爷谢老太爷这种人精了。多说多错,不说则不错,这就是大哥交待他的话。
  王瀚之也未再追问,只是同谢纠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眯眯的把话题岔开了。
  ……
  总算把何太平孙思景秦越人和那些世族中人送走了,陈述坐在正堂上揉着眉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真累啊,比打仗杀人还累。
  “二哥。”听到人都走了的陈工跑了出来,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挡,他手里提着一把刀:“谁敢拦着爷,爷就杀了他。”
  “陈工,你在干什么?”陈述看着陈工直皱眉,“拿几个小厮出气算个什么?”
  “不过是些下等的东西,杀就杀了,怎么了?”陈工拿着手里的刀,脸色恼怒至极,“李临阳那个贱人,这一回就是她搞出来的鬼,我要去杀了她!”
  “你怎么肯定就是临阳长公主下的手?”陈述一脸倦色的看着他,“不是那个卫家的六丫头?你的一魂一魄丢的蹊跷。”
  “一个才入钦天监的能有多大本事。我被那娃娃吓到是不假,可是说这么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能做出这等事来,你信?把我陈工当傻子么?她能未卜先知不成?”陈工不以为意。
  未卜先知啊,陈述皱眉,莫名的想到了那个同样年轻的少年人七安先生,未卜先知么?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头疼,陈述甩了甩脑袋:“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且同我说来。”
  陈工冷笑一声:“我问过了,席上青阳那小贱人去找薛二小姐的麻烦,女人么,争来争去无非就那几样东西,我见得多了,无非是见薛二小姐生的倾国倾城,心中不满罢了。正巧碰到了卫家的六丫头,就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泼了一身酒……”
  陈述听完:“所以是青阳泼了那丫头一身酒,又是青阳身边的人带她去换的衣裳,还是青阳同你说要把那丫头介绍给你?”
  “是啊。”陈工气的脸色通红,“这是耍她老子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青阳那小贱人心里的算盘,不过是看崔璟那小白脸生的好,吃的飞醋罢了,连他老子都敢利用,真是……”
  “好了。”陈述冷哼了一声,“若非你如此好美色,青阳就算打那个主意又能如何?不过是看卫家的丫头长的好罢了。”
  “男人嘛!”陈工笑着朝陈述挤眼,“二哥,你懂得。诶,对了,二哥,我这院子的美人,你看上哪个都可以碰,不要紧的,毕竟是兄弟嘛!”
  “胡闹!”陈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陈家兄弟三人皆非好色之徒,唯独最小的陈工,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那丫头生的是不错,你也知道,兴致起了嘛,自然要趁热,谁晓得这丫头做了个丑娃娃放屋里,把我吓的半死,然后我就看到了临阳那个贱人同她那些面首在我面前交好,嘲笑于我,说最好我死了算了,你说不是李临阳跟李青阳这对贱人还能是谁?”陈工撇嘴,“我虽好色,却又不是傻子。”
  “临阳长公主同青阳县主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女儿,你一口一个贱人,像话么?”陈述看着陈工,“若被人听了,岂不是对皇室不敬?”
  “不敬?”陈工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真没把李家的人放在眼里,有大哥在,李明宗贵为天子也不敢拿我陈家如何,至于临阳跟青阳,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德行。”
  陈述有些听不下去了:“青阳毕竟是你的女儿。”
  “她姓李,不姓陈,我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那小贱人也没把我当她老子啊!”陈工甩了甩手,“做戏而已,大哥同我说的我都懂。”
  “她们毕竟姓李,这等话万万不可对外人提及。我若是听到风声,第一个饶不了你。”陈述起身,“听到了没有?”
  陈工在身边一个侍女的臀部捏了捏笑呵呵的应了下来:“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二哥。我有分寸的。”
  “近来收敛点吧,”陈述不满的看着他,“还有让青阳不要再打崔璟的主意了,就算崔家肯放人,我陈家也绝对不会让青阳跟了崔璟。”
  第152章 比拟
  “青阳怕是不会肯的,她啊,现在对那个崔璟正痴迷的紧呢!”陈工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依我看啊,崔家越是不肯松口,青阳越是来劲,倒不如松口了,也许青阳得了手,就没那么多兴趣了。”
  陈述白了他一眼:“现在还是好的,若真得了手,那才叫糟糕了。你以为崔璟是好相与的?”
  “瞧着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陈工显然没有当回事,“还能如何?”
  “莫把老虎当成猫。”陈述起身。“我先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陈工敷衍的回了过去,说话间手已伸入了一旁婢女的衣裙中,早有意动,眼下陈述离开,正是求之不得呢!
  ……
  “小姐小姐。”
  一睁眼就看到枣糕放大的脸,见她醒来,这才舒了口气:“小姐,时辰不早了。”
  起身穿衣洗漱,枣糕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一愣:“小姐,是昨日没睡好么?要不,今儿告假?”
  卫瑶卿摇头:“不了。”说话间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大不了去钦天监里打瞌睡去。
  走进宫门,卫瑶卿的眼皮还是耷拉着,低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着。
  “卫六小姐。”她打着哈欠回头,对上了一张清秀文雅的脸。
  “王七公子。”卫瑶卿回头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有什么事么?”说罢她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去往北宫钦天监阴阳司的地方,翰林院不在这里。”
  “并非如此,只是昨晚的事叨扰了卫六小姐,栩特地来看看。”王栩笑的神态温和,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卫瑶卿懒洋洋的抬头看他:“来看我是假,是对七安先生有兴趣吧!”
  王栩笑了起来:“卫六小姐果然是将门虎女,爽快!”
  “还将门虎女,同琅琊王氏相比,我祖父那算哪门子的将门。”没有想到眼前的卫六小姐笑了起来,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王栩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卫六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我从不妄自菲薄,事实如此,有什么不能说的。”没想到这位卫六小姐摇了摇头,根本不在意的模样,“怎么,这又不是屈辱之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栩笑了起来,没有说话,却继续在她身后跟着。
  离钦天监越来越近,她停住了脚步:“王七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只是对七安先生很有兴趣。”王栩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她侧身:“我要去当值了,七公子这是要跟我进去么?”
  “无妨,我今日告了假。”王栩笑眯眯的说道。
  那位卫六小姐却皱眉:“有什么事直说吧,你若是想找七安先生,去城西候着吧,他总有去的时候。”
  “陛下昨日加封柳州文书翰为从五品朝散大夫。”王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七安先生指点的文书翰,他赢了。”
  “所以?”卫瑶卿扬眉,“你要做什么,直说。”
  “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想看看这位七安先生。他让我与崔璟栽了一个大跟头,我只是很想见见这位七安先生。”王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这等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真不好。”
  “那你去寻七安先生啊,找我做什么?”卫瑶卿抿着唇看着他。
  “你与七安先生怎么关系不错吧,他是个很出色的少年人是不是?比起崔璟你更喜欢哪一位?”王栩走到她身边悠悠地说道。
  “当然是七安先生。”卫瑶卿回答的理所当然,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更喜欢自己了。
  “哈哈哈。”王栩却大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卫瑶卿挺住了脚步,看了他半晌,突然明了:“你是不是看崔璟倒霉会很高兴。”
  “是啊,我二人自小如此。”或许是受了她这般直白的影响,王栩承认的很快,“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我懂。”卫瑶卿点了点头,“鹬蚌相争嘛!”
  “胡说。”王栩手里的折扇敲了敲她的冠帽,“且不说你这用词,我王栩与崔璟难道就只能比作鹬蚌?起码也要虎狮之流吧!”
  卫瑶卿笑了起来,因为她自比渔夫啊,不过却未说出来,只是笑。
  “你这丫头挺有意思的。”王栩敲着折扇,“我会多来找你玩玩的。”
  “你自便。不过我并非闲人,也是有要事的,你若不嫌无聊就在钦天监里呆着好了。”卫瑶卿摊了摊手,准备进去。
  “薛大小姐三天前送了一封信到崔家,收信的是崔璟。”王栩突然开口,“我祖父同怀国公在商议亲事,一个极有可能是我未来妻子的人送了一封信给崔璟,私相授受我心里不舒坦。”
  “所以你就来找与他有婚约的我,想让他也不舒坦?”卫瑶卿挑眉,“不过估摸着他不会,而且崔家同卫家的婚事能不能成想来你也清楚,找我也是无用。”
  “我知道。”王栩“唰”一下打开折扇,挡在面前,压低声音道,“不是随意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好让自己舒坦舒坦嘛!”
  “就这点出息!”卫瑶卿摇头,走进了钦天监,“那你随意。”
  “卫监正。”
  “卫监正。”
  ……
  三三两两的招呼声响起,她径自走到最里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斗篷往三张桌子拼成的“床”上铺好,然后开始睡觉。
  王栩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
  抬头看向四周,众人见怪不怪的模样,也有不少人趴在桌上打瞌睡。
  这就是钦天监清水衙门么?果真……呃……舒坦。王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书本前写着“卫瑶卿”三个字。倒是一手好字,王栩有些惊讶,笔迹瘦劲,转折处有明显的锋芒,倒是从未见过,有意思,王栩暗道。顺手翻开了这本《阴阳十三科总纲》,才翻了几页就觉得不对劲。钦天监机会人人桌上都有一本《阴阳十三科总纲》,旁人的或多或少都有翻折过的痕迹,甚至不少人还在上头写了注释心得,但这一本新的好似从来没翻过一样。
  看来不是个喜欢看书的孩子啊,王栩说着目光转向桌面,桌上很干净,桌上的毛笔似是极少用,崭新的一般,墨也不曾动过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唯一动的比较多的是那一盒印泥。王栩惊讶:她这是不写不算,专来盖印章了?
  第153章 危险
  王栩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很快便到正午了,这丫头已经睡了一个上午了。
  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王栩推了推她:“丫头,吃饭了。”
  她起身看了他一眼,王栩笑眯眯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诶,这死丫头。”坐在窗边的黄石先生激动的伸手指向一同向御膳房方向离开的两人,“我今天还特意给她留饭,她倒好,看到个王栩,居然同他一道去御膳房了,太过分了。”
  “不然呢?不去御膳房来我们这里?王栩心思深沉,引过来是个麻烦。”裴宗之吃着饭,“我若是你,就趁着王栩在,她不方便过来多吃点。”
  黄石先生沉默了片刻:“好像也有道理。”关上窗回屋里坐了下来,挤了挤眼,“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孙公回京了。”裴宗之想了想道。
  “还有呢?”黄石先生接着问道。
  裴宗之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你是想说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丢了一魂一魄招魂的事情?”
  “对对对。”黄石先生兴奋的连连点头,“就是要说这件事情的,看到秦越人没有,有没有发现他脸色很难看?”
  裴宗之拿起筷子吃饭,不理他。
  黄石先生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那渡厄十八针吃了好一通教训,谢家那个任了长安县令的小辈险些出了事,秦越人出了点岔子,挨了谢家人好几通踹呢!”
  “要我说啊,这教训该挨,符医不救人,老琢磨些有的没的,不出事才怪。”黄石先生摆了摆手,声音里俱是鄙夷,“这教训挨的好。”
  “我方才出恭的时候特意经过钦天监瞅了瞅,那丫头还在睡觉呢,估摸着昨天晚上的事有她掺和了一份。”黄石先生边说边道,“难怪把王栩引过来了。真麻烦,诶,你在干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筷子的裴宗之将一旁明宗帝送来的卷轴打开了,黄石先生的脑袋凑了过来,看到卷轴上所画之时愣了一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