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郁棠汗颜,心中暗暗责怪大堂兄没有听她的,没让卖水梨的阿六去盯着李端,可转念一眼,这等事如果不让李家知道,和锦衣夜行有什么两样?
  就是得让李家知道。
  就是得让他们跳脚。
  郁棠在心里冷哼一声,对大伯母道:“林氏倒也没有找错地方。他们家和我们家的恩怨,就是我去告诉顾家的。”
  王氏和陈氏听得目瞪口呆。
  既然她已经从杭州城平安回来了,家中长辈不会再担心她的安危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氏和陈氏,并道:“这是我的主意!凭什么他们李家把我们家给弄得乱七八糟地,只是给我们家陪个礼就得原谅他们家,我们家就不能也给他们家找点麻烦?”
  前世,他们郁家不就是被李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吗?
  如果她没有重生,她没有前世的记忆,郁家还不是会和前世一样被李家陷害!
  郁棠冷冷地道:“我是想就这样算了的,可那些做恶的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越是逃避忍让,他们就越会得寸进尺,更加作恶多端。”
  陈氏闻言急得直跳脚,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都好好的了,你就别去惹这是非了。”
  王氏却和陈氏相反,她觉得郁棠这番话太对她的脾气了。
  她对陈氏道:“阿棠说得对。凭什么我们心软就得吃亏,他们算计别人道了个歉我们就得原谅他们。早知道这事是阿棠做的,我刚才和李家人吵架的时候就应该承认,就应该拉着她到大街上去找来往的乡亲们评评理——事情闹成这样,我们郁家纵然没脸,他们李家更丢脸。顾家居然要推迟婚约啊!”
  如今的李端能让人高看一眼,不就是因为攀上了顾家这棵大树吗?
  要是李家没有了顾家这个姻亲,不过是出了个四品的官员,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陈氏隐约觉得这样不太好,却又被王氏说得心中松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郁棠索性道:“姆妈,狭路相逢勇者胜。从前我就是有太多的顾忌,做这事要三思而后行,做那事要考虑周全,结果呢?”
  结果她大伯父和大堂兄都遭了不幸。
  如果她前世能早点从李家出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郁棠眼中有泪。
  “太太,阿棠说得对!”屋里突然出现郁文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郁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表情严肃地站在屋子门口听着她们说话。
  “相公!”
  “二叔!”
  “阿爹!”
  三人同时对着郁文打着招呼。
  郁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把手搭在了郁棠的肩膀上,对王氏道:“还是大嫂有见识,狼凶残,我们就要比狼更凶残才能成为好的猎人。”说完,他朝着王氏深深地行了个揖礼,道,“今天多亏了大嫂相助,客气话我就不说了,等会我让阿棠的姆妈亲自下厨烧几个菜,您和大兄到家里喝酒。”
  自己的小叔子这样郑重地道谢,王氏脸色通红,无措地摆着手,说着“二叔客气了”。
  郁文已转头去说陈氏:“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只管找大嫂商量,听大嫂的就是。”
  刚才王氏怼林氏的时候陈氏已对王氏敬佩得五体投地了,此时听郁文这么一说,就更佩服王氏了,忙向王氏道谢。
  妯娌俩彼此客气着,郁文已虎着脸诘问郁棠:“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就这样跑去杭州城?难道你父兄都是摆设不成?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不是叫上大堂兄了嘛?
  郁棠见父亲发脾气,只敢在心里暗中反驳,面上却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然后郁文下一句话却让郁棠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早知道你还有这鬼主意,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 树种
  众人望向失笑的郁棠。
  郁棠忙忍了笑,对父亲道:“您去做什么?难道还想亲自把我们家两家的恩怨告诉顾家不成?”
  郁文挑眉:“有何不可?”
  陈氏听着心头乱跳,生怕这父女俩个不管不顾地胡来一通,忙做出一副嗔怒的样子道:“怎么越说越离谱!背后道人家是非,还是件好事不成?”
  郁棠父女不想让陈氏担惊受怕,齐齐闭嘴。
  王氏见了笑着在旁边劝道:“好了,好了。总归我们家没有吃亏。至于别人家是喜是怒,又不是至亲,与我们家有何关系?听说裴家出钱,明天官府会在长兴街办灯会,今天大家都早点歇了,明天一道去长兴街看灯会吧?”
  陈氏也不是真的恼了父女俩,王氏递了台阶过来,她自然顺势而下,笑盈盈地对王氏道:“正想约阿嫂和大伯呢,没想到阿嫂先开了口。你们准备明天什么时候过去?我们在哪里碰头?”
  妯娌俩商量好了明天逛灯会的事,陈氏亲自送了王氏出门。
  郁文的脸就板了起来,对郁棠道:“你随我来。”
  郁棠不敢多说,乖乖地和父亲去了书房。
  郁文瘫坐在太师椅上,呵斥女儿道:“你还做了些什么?这个时候给我一一交待我就不追究了,不然就给我抄一万遍《孝经》去。”
  那岂不是要把手都抄肿了?!
  郁棠苦着脸道:“真不是有心瞒着您的,是不想把您牵扯进来,才不告诉您的。”
  郁文急道:“你不告诉我,李夫人却找到家里来了。还好今天你大伯母赶了过来。要是吓着你姆妈了,你准备怎么办?”
  郁棠低头认错。
  郁文少不得把郁棠教训了一顿:“既然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顾家,顾家不管怎么对待李端,那就都是李家的事了,你们居然还派人盯着李端,想看他的笑话。结果好了,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
  李家那边,林氏怒不可遏地连着砸了好几个茶盅:“都怪那郁家,要不是他们家,我儿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明明知道我儿初二要去拜年,做岳父岳母的不见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个下人招待我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家高攀了不成?我倒要看看,顾家准备把这门亲事怎么办?“
  李端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自从卫小山的死因暴露之后,事情就像失了控的马车,朝着连他也不知道的方向狂奔。他背后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走。
  不过,顾家的事真的像他母亲说的那样,会与郁家有关系吗?
  郁家不是读书人吗?
  那郁文也素有文名,怎么会在背后议论他们家的是非呢?
  李端看着气得嘴唇发抖的母亲,想着要怎么劝慰她几句,抬眼却看见表兄林觉站在窗外朝着他使眼色。
  为了那幅《松溪钓隐图》,林觉不仅没有回福建过年,还想办法找了个装裱师傅把那幅舆图修整如新。等过了正月十五,他们就能派人去给彭家送信了。
  不枉他这位表兄这段时间的辛苦。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林觉点了点头,林觉会意,回了自己住的客房。李端又安慰了母亲几句,才找了个机会脱身,去和林觉碰面。
  “出了什么事?”李端一见到林觉就道,“连我母亲也要瞒着!”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林觉不以为然地道。
  他的姑母也不例外。
  与其这个时候担心李端在顾家受了什么委屈,不如关心关心那幅舆图是真是假。
  只要李家得了势,顾家还舍得放弃李端这个金龟婿吗?
  女人,永远分不清楚主次。
  “我寻思着把舆图送到彭家之前,我们得先临摹几幅留着才行。”林觉说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我们得防着彭家翻脸不认人。”
  到时候真有个万一,他们还可以拿了临摹的舆图去找其他有实力的人家投靠。
  李端一点就透。他道:“那我们先送封信给彭家,就说画已经拿到手了,问他们怎么把画送过去,拖延些时日?”
  这样书信一来一往的,就能拖个十天半个月。
  林觉见李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中闪过欣慰之色,他压低了声音:“只是这舆图?”
  李端也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果断地道:“我们两家一家一幅。”
  林觉满意了,道:“我这就去办。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见彭家的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李家独吞了彭家的好处。
  李端半点声色不露,笑着点头,道:“理应如此!”
  林觉呵呵地笑。
  郁家那边,郁博晚上从铺子回来,听说李家有人来郁家闹事,特意和王氏过来瞧了瞧陈氏,郁远却没有同来。
  郁博不满地道:“那小子,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早出晚归,大过年的,碰个面都难。我要不是看着他马上要成亲了,早就逮着他一顿打了。”
  过年的时候,哪家的小子不四处撒野?
  郁文倒没觉得郁远不过来问候一声有什么不对,还劝郁博:“你也说他快要成亲了,你往后得少说他几句了。以后媳妇进了门,你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还能不能在妻子面前挺直胸膛了。”
  郁博嘀咕了几句,也就随郁远去了。
  翌日是正月十五,郁远依旧不见人影,郁棠则去了马秀娘家,只有郁博兄弟和王氏妯娌一起去逛了灯会。
  郁远还真像郁博所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正月十七收了灯,正式过完了年,家家户户的铺子都开了门,郁远这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兴奋地告诉郁棠:“我找到你说的那种树了。叫沙棘,还真就像你说的那样,越是土质不好的地方越容易存活。”
  郁棠一听也来了兴致,忙拉了郁远到书房里说话。
  郁远告诉她,这些日子他跟着姚三儿见了好几拨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其中有一个叫高其的,跟着一个盐商跑腿,曾经在西北那块儿见过这种树:“他还说,若是我们真心想要,他可以帮着联系送些树苗过来。不过一株苗要一两银子,得先付订金。”
  “这么贵!”郁棠愕然。
  她原以为这树非常地便宜好打理,裴家才在山上种这种树,然后做成蜜饯卖了赚钱的。
  如果一株树苗都要一两银子,他们还赚什么钱啊?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蹊跷?
  郁远听郁棠这么一说,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因为找到树种的兴奋和喜悦一下了被浇得湿透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那,那我们还种不种树了?”
  郁棠也拿不定主意了。
  她道:“你先等等。让我再仔细想想。”
  郁棠寻思着要不要去请教裴宴,弄清楚当年裴宴怎么会想到在他们家的山林里种沙棘树……
  沈方陪着沈善言回了临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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