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去去,都去。”
  胡幽立即就回自己屋里头去了,收拾来收拾去,只从炕柜的下层,掏出个放红薯干的袋子。
  胡幽叹了口气,那天见到的俩个老人家,不像是缺吃的。况且,自己这点红薯干。
  “哎呀,我咋把这个忘了。”
  胡幽立即就冲了出去,觉得这个事儿还得让胡三哥自己去办才行。
  一头冲进厨房的胡幽,马上就大声喊了起来,
  “哥,我给你相中个老师,咱得带点啥给人家啊。”
  胡三哥正弯腰洗锅碗呢,被胡幽说得一愣,没有了反应。
  老师?
  胡三哥虽然现在还在村中学,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老师了。
  最近,学校的校长,想让胡三哥做学校的教员,但是胡三哥一直没有答应。
  胡三哥还想去考学,一直是胡三哥的梦。
  现在,胡幽一个“老师”,让胡三哥晃了下神。
  胡三哥的手停顿了一下,低着头,背着胡幽,假装有些不在意地问,
  “老、老师?什么老师?”
  胡幽可不知道胡三哥在刷锅的手,紧捏着刷锅布,已经开始发抖了。
  而胡三哥的喉结,在慢慢地来回滚动。
  胡幽就看到胡三哥弓着背干活,就赶紧把上次的事儿说了。
  “我上次迷路,呃,碰到个老人家。”
  胡幽可不敢说自己耍小脾气,把符生给气走了。
  “当时她就带我去她家吃饭了。”
  胡幽就从吃饭,讲到了俩个老人家是干嘛的,又讲到俩个老人家现在闲得没事儿干。
  “哥,我觉得吧,他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你读书。”
  胡幽根本就没有看胡三哥一眼,说完就准备回自己屋。
  转过身又一想,得带东西才行。
  胡幽还是没去厨房看,一头又跑回了自己屋。
  而被单独留在厨房的胡三哥,终于听懂胡幽说的是什么了。
  慢慢地站起身,又慢慢地蹲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一个人的梦想在不断被现实击碎时,忽然有一天,有人送了他一块完整的镜子,告诉他,你的梦还在。
  胡三哥一边哭,脸上流满了泪,还不由地说了句话。
  “我家小宝,真是个福宝。”
  被称为福宝的胡幽,正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终于想起来自己那罐麦乳精放哪儿了。
  把镜子向右推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桶银色的大皮桶。
  能放在这的,多亏了胡小弟。
  胡幽在收到胡大哥寄的麦乳精的时候,胡小弟当时就指了指这个墙上黑窟窿。
  “姐,你咋不放这呢,我都知道你在想啥。”
  胡幽为了哄胡小弟开心,就顺手放这个黑窟窿里了。
  不过镜子后面这个窟窿,胡幽准备让胡三哥给填上了。
  这要是到了冬天,大火墙上的窟窿,明显就影响取暖嘛。
  胡幽找了个袋子,把麦乳精放里面去,又把自己的半袋子红薯干放了进去。
  “这才像村里人嘛。”
  胡幽可不想去什么商店买东西,花钱不说,还显得人特别地不真诚。
  胡小弟也没啥可收拾的,等胡幽整好后,就站旁边,一起等着胡三哥。
  等胡三哥从屋里头出来后,胡小弟就喊了起来。
  “哥,你咋了,穿得这么干净,又不是去相对象哩。”
  胡幽伸出手捏了下胡小弟的脸,高兴地说,
  “比相对象还重要哩。”
  等到村头那边,就看到胡九伯的驴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胡幽感慨自家运气就好,每次想进镇的时候,都是胡九伯要进镇子办事的。
  胡幽还是坐在了车头那里,冲着胡九伯“嘿嘿”一乐。
  “九伯,咱啥时候走。”
  胡九伯看着胡幽的样子,也同样笑了笑。
  “小丫头,终于懂事喽。再过五分钟吧。”
  胡九伯的话刚说完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低喊了一句,胡幽居然觉得耳熟,就看了过去。
  “九伯,等一下哈,还有我妈呢。”
  是刘春花,今天同样穿着特别干净的衣裳。
  刘春花现在的干净,就和胡三哥一样的干净的感觉。
  胡三哥平常要干活,所以衣服都是旧衣服,今天胡三哥出门穿的衣裳,一看就是以前做的新衣裳,但是只有重要日子才会穿的。
  让胡幽奇怪的是,胡三哥是为了拜师,那这个刘春花是为了啥?
  胡幽在琢磨的时候,刘春花那亲妈也过来了,在看到胡幽和胡三哥时,立刻冷哼了一声。
  胡幽也冲着她,“哼”了一声,甚至比这位菊花妈的声音还要大。
  “你,你……”
  菊花妈伸出手指,你了两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胡小弟在看到菊花妈伸手指指向谁时,“嗖”就从驴车上站了起来,利索地从他的裤当里掏出了一把弹弓,抬手间就对准了菊花妈的脸。
  胡小弟看到菊花妈被他的弹弓吓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妖婆,你跟你那没用的儿子刘大宝一样,打的就是你这样的怂货。”
  第39章
  现在天已经挺凉了,胡小弟动不动就撩裤子,胡幽是真担心这孩子受凉了。
  看着菊花妈被胡小弟吓得不敢动,胡幽上去抓住了胡小弟的手。
  胡幽用眼睛看了看刘春花坐的地方,
  “亮亮,你看刘春花穿得咋这漂亮,像干啥的?”
  胡小弟这才仔细地看着刘春花,上上下下地看着。
  菊花妈现在也不敢随便骂人,胡小弟的弹弓可厉害着呢。
  刘大宝脑袋上的大包,现在还疼着呢。
  菊花妈用眼睛把胡幽连瞪了好几眼,正好胡小弟“哦”了一声。
  “刘春花,你都和我三哥订亲了,你咋穿成这样,要和谁相对象呢?”
  胡小弟这小脑袋,胡幽伸手摸了摸,又从自己的小挎篮里,掏出块水果糖来。
  “只能吃一颗,要不坏牙。”
  胡小弟爱吃糖,胡幽却摁着他少吃,怕他吃坏了牙。
  现在这个时代,找个有本事的牙医难着呢。
  这次驴车上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个敢随便说话。
  胡四媳妇知道村里人每户每家的小秘密,而胡小弟,就像是胡四媳妇的代表,所有喜欢说嘴的村里大小媳妇,看见胡小弟,都一哆嗦。
  尤其是胡小弟在问出刘春花那样的话时,刘春花低头不说话,不过她动了两次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刘春花她亲妈,拧着眉看着胡家三兄妹,快咬碎了她一口老黄牙,连个屁都没崩出来。
  而那些村里头挤在一起的大小媳妇,都偷眼看着胡小弟的裤当,看了一眼后,贼眯眼子又立即收了回去。
  刘春花的事她们可是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问,或是再说道上一两句的。
  胡幽忍者笑到了镇上,其他人都马上下了车,着急着要赶紧走,好像都有急事要办。
  刘春花走出去五六步远,又回过头,看着胡三哥。
  刘春花的眼睛里有那么点泪水,用牙咬了咬下嘴唇。
  “飞飞,我是要去工厂报名的,要是顺利的话,我以后就是镇上的工人了。”
  刘春花的真挚胡幽看到了,但是胡幽却觉得胡三哥和刘春花,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不管刘春花多么努力,她都无法理解胡三哥的世界,以及作为一个有理想的男人,他的胸怀,是多么的广阔。
  而不是只看到城里的工人,能有供应粮吃。
  虽然这个时代确实是这样的,大部分人的眼睛,只盯着城市户口本上的那些供应粮,以及每个月能领到多少票和菜肉。
  这种日子只是暂时的,但是没有几个人能想到。
  离开时胡幽同胡九伯招呼时,胡九伯还把胡小弟看了好几眼,最后只说了几个字。
  “将来会是个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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