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林非献勾了勾凉薄无情的嘴角。
  事已至此,若不回头追寻,那便只有大步向前不是吗。
  “上官小姐。”林非献沉冷的声音一响,上官绾便止了哭泣,抹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宽背。
  “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算你我今日没发生什么,就是被人知道你一个尚书千金,居然不顾男女之嫌地跟随一位捕役进入深山荒岭,也够尚书大人颜面扫地,难以立足朝廷了。”
  上官绾含泪的眼睛在黑暗中盈盈晃动:“你……你这是在为我考虑吗?”
  林非献将手背在身后,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林某不过区区捕役小卒,若丟了便丢了,还能再谋他事,自然没有任何妨碍。所以,你认为我是在为谁考虑?”
  听着他这番话,上官绾是又喜又怕。方才他还说要杀她呢,为何现在又对她这般着想?
  见她不说话,林非献又道:“你不用多想,就算换做他人,我也一样。”
  上官绾听了反而更难过,眼泪又扑扑直落:“为何你就不能喜欢我呢……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这时,林非献终于朝她转过了身,虽然没有靠近,声音却是明显放柔了。
  上官绾生怕他不信地直点头:“真的,我为何要骗你,我连身子都可以给你……”
  林非献闻言,发出了惑人的磁性低笑声,随即,向她走近了一步:“这我相信……”
  上官绾又羞又惧地抬头,看到一双似能将她吞噬的深眸紧紧放在她身上,只那么一眼,她便觉双腿发虚,股间莫名湿热起来:“林大人……我……”
  接着,一只指腹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逼她迎视自己。
  “告诉我,孟鹤棠的身份是什么。”
  上官绾显然很意外他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关于孟鹤棠的,不由滞了滞:“为何问他的事情?”
  “呵……”林非献没有隐藏声音里的恨意:“他这个人,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上官绾正要问为什么,他便凑低头,轻声对她说:“因为我嫉妒。”
  上官绾很意外,脸颊涨热发麻:“你,你嫉妒他和我在一起?”
  林非献蓦地一笑,嘴角居然含着丝忍俊不禁,却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上官绾却意外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面带犹豫地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答:
  “你应该知道,我爹娶了很多的妾室,却一直都怀不上儿子,早年,我爹想儿子真的是想疯了,日日在外物色,只要是他喜欢的,聪明的男孩儿,他都会留意。只是,他眼光很高,挑了很多都没看上,直到现在,他也知认了一个儿子,而且是勉为其难的让他姓了上官。而他挑的男孩里面,最得他欢心的只有鹤棠哥。”
  林非献皱眉:“可他现在还姓孟吧?”
  上官绾点头:“差点就过继了。”
  “为何?”林非献紧紧盯着她:“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嗯,我爹说的,他七岁的时候,就能轻轻松松完成科考卷题了。”
  林非献双目骇然,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意:“怎么可能?”
  “我爹亲眼所见。当时孟老孟保廉还未去世,是他拿了卷题给鹤棠写的。”上官绾缓缓道:“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而且,好像师公他也刻意不愿提及。”
  听到这里,林非献犹如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不过……”上官绾忽然又道:“那是以前了,他九岁那年有一次为了救我,伤了脑子之后,就不那么聪明了……不,应该说,是时灵时呆。”
  林非献嗤笑:“他装的!”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
  上官绾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我爹为了试他,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没办法相信他变笨了。最后,我爹用了一个他绝对不可能骗得过任何人的方法,才相信是真的。”
  “什么方法?”林非献狐疑问道。
  “其实过程我知道的并不详细,还是前两年我才知道的。”
  上官绾淡淡地回忆道。
  “那天,我爹带着他和他妹妹一起去野外玩,回来的时候,就只回来了我爹和他。”
  林非献不由屏住呼吸:“怎么死的?”
  “鹤棠哥回去告诉师公师奶,妹妹是自己不小心滚下山,磕到脑袋死的。当时尸身检查了,身体是全身骨折了,后脑勺穿了一个洞,里面的脑汁都流完了。大家也挺难过,最难过是鹤棠哥,他很疼很疼他妹妹的。”
  林非献双目盯住上官绾,直觉她还没说完。
  果然,上官绾面色出现了一丝闪避,似乎是不太想说下去。见此,林非献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
  “说下去,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上官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慢慢道:“我也是后面听我娘说的……她说,其实那小女孩不是自己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猜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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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找个好人家
  上官绾眼里含着一束幽光, 凉凉地,带着点儿狠劲儿地投射在林非献眼中。
  “说了也不怕你告诉别人, 这件事无论怎么说, 都说不到我爹头上。呵,我爹就是太喜欢鹤棠了!不舍得放弃他, 所以非常想知道鹤棠是真傻还是假装的。那天他也是突发奇想, 见鹤棠那么疼他妹妹,每天都抱着不撒手,恨不得让他妹妹长在他身上似的, 便觉得拿他妹妹试,一定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傻掉了。
  林非献喉咙里发出狭促一哼:“尚书大人倒是睿智……”
  上官绾不想深究他说的话是讽刺还是奉承, 因为她自己听见这件事真相时, 心里也挺复杂的。
  “我娘说, 当时我爹把他们带到山崖边一个凉亭里玩,妹妹怕高, 吓得一直趴在鹤棠身上不敢动, 然后我爹就想到了那个办法。他哄骗鹤棠, 说让妹妹玩两次滚山坡, 她就不会害怕了,提议让鹤棠帮妹妹一把……然后,他就真的把人推下去了……”
  听到这里,林非献瞪着眼定在那里居然忘了说话。
  “一开始,鹤棠看妹妹被自己推得滚下去也觉得不对,问我爹怎么办, 我爹说赶紧下去看看啊,然后他就从那里跳下去……”说到这里,上官绾像想起什么似的噢了一声:“我忘了说,鹤棠小时候习过武,没傻之前,从两层高的楼跳下来也没事,不过他顽劣,我爹让高人带过他,他就是不学,就爱跑跑跳跳,所以也没练出什么。”
  林非献微微皱眉,暗暗回忆之前碰过他的手,他能肯定他是真的没习武。
  “所以当时他从山崖跳下去没有任何伤痕,但是他妹妹就不成了,抱上来时脸都磕扁了。我爹为防止他是假装的,让他再推一次,他也真的这么做了……所以,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鹤棠脑子某个地方有问题。正常人肯定明白自己能干的事其他人未必能干,他却没有这种意识,觉得他自己跳下去没事,觉得别人跳也会没事,他甚至忘了他妹妹才刚学会走路。”
  “而且,脑袋里的脑汁不是流光的……”说到这里,上官绾缩了缩肩膀,声色变得艰涩。
  “我爹说你妹妹头发脏了,出了很多汗,给她擦擦,没想到鹤棠哥直接将人抱到河里,放进水里洗,脑壳里的脑汁就被他全部洗掉了……”
  林非献听到这里,脸色微微泛了白,眯眼问:“他妹妹当年多大?”
  上官绾伸出三个手指:“三岁。”
  林非献忖了忖,又问:“孟均夫妇后面知道其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上官绾眨眼:“知道啊,自己摔死的,他们儿子亲口说的。”
  她发出低低的凉凉的笑声:“我肯定他们到现在也不知事情真相,要知道了,怎么可能还与我家好这么久,你看他们平时对我阿谀奉承的那个样子,像是知道的吗?”
  林非献似乎也找不到漏洞:“所以尚书大人放弃了过继?那为何还让他与你一起,不怕孟鹤棠一时发疯将你也推下山?”
  上官绾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林非献:“从来没担心过!而且不是我们留他在上官府,是他自己赖着不肯走死粘着我的。他说过一辈子就要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
  林非献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冷笑着嘀咕:“果然是脑子有病。那么……”他话锋忽然一转,目光变得锋利:“唐有生夫妇的案子,真就是你破的?”
  上官绾没料到他忽然提这件事,暗暗抽了口冷气,面色倒是毫无异变:“当然是我,不然是谁?”
  林非献似笑非笑:“我一度怀疑是他破的,然后把这个功劳让给了你……”
  上官绾暗咽了咽,佯装生气地娇嗔一声:“人家也是很聪明的好吗……”
  “聪明?失窃案怎么又做得如此蹩脚?”林非献忽然凑近她的耳朵,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和江审联手制造的……”
  见她神色立时一慌,林非献又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低低沉沉地钻进她的耳朵里:“你这计策原本也是完美……你听我猜的对不对……首先,你可以借此侮辱唐幼一,等唐幼一定罪了,你又会大义地放过她,对吧?”
  上官绾脸色僵硬地不敢动弹:“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一根长长的手指忽然轻轻点住了她的嘴唇,上面的凉意透过皮肤一下子渗进她的肺腑,令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嘘……”林非献轻声道:“安静听我说完。”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听着好似情人的呢喃。
  “你会让赵开放了她,罢免她的罪刑……但是,孟均看在你的面子上,绝对会将她赶出书院,这个时候,呵……”林非献勾起邪魅的笑意:“江审便顺理成章地把她带回家了,对吗?”
  上官绾僵硬一笑,大大方方承认:“没错,就是这样。”
  “好计谋是好计谋,只可惜还是有败笔。”林非献放在她唇上的手缓缓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滑去,在来到她胸前时,又静静顿住。
  然后缓缓张开五指,用五只指腹,顺着上面微隆的曲线轻轻旋转摩擦,眼看着它被自己摩擦地颤栗起伏,又静静地收开了手。
  手才刚放下,身前的人便软软委地,林非献长臂一伸,将其捞到了身上。
  “林大人……”上官绾虚虚趴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上,娇颜迷离。出口的话语随着低喘变成妖媚的音调:“请告诉我……败笔在哪儿……”
  若说方才,林非献是被拖着坠入深渊,那么,现在的他便是自己跳进去。
  且是永不能回头的义无反顾。
  他展开手掌攉住上官绾的下颌,让其脸高高仰起:“败笔就是……没有我帮你一把……”说着,侧过头,用嘴唇封上了她那微微张开的红唇。
  说回那将孟鹤棠拉走的唐幼一,此时还在吭哧吭哧地拽着人家的手往林中深处走去。
  孟鹤棠的眼睛一直放在她的后脑勺,以及发脚下面,那段葱白如玉的细嫩皮肤,眼看着上面浮出越来越多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闪烁。
  然后,颈部一阵扭动,衣领轻轻一磨蹭,上面的汗珠便消匿进了衣领处,视线上移,便看到一张像打了层上好的胭脂的圆脸蛋,那只微翘的鼻尖上,还缀着层细细的汗珠。
  唐幼一回头往来路张望了下才放心地放开他的手,然后累瘫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树下,一边坐,一边疲倦地低呼:“好累……好久没跑这么远了……”
  然后孟鹤棠也哎哟地坐了过来:“没想到,你这两根小短腿也挺能扑腾的。”
  唐幼一发现他似乎坐得太近,肩膀几乎都要挨上来了,正准备往一边挪开些,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惊了一跳。
  “现在可以说了吧,用蛇骗本少爷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唐幼一脑袋一轰,噌地挺直了身,满脸驼红地直摇头:“我没有!我没骗少爷!”
  孟鹤棠揶揄地瞅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有?那为何说那两个人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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