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你赢了,我放你走
  只见,正对着门口的那张大床上,一条雪白的手臂,软软的从床沿垂下,殷红的血液如红线一样,从手腕蜿蜒到指尖,一滴滴流到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泊。
  佣人惊叫一声,慌忙跑下楼,边跑边大声叫喊:“不好了!那位季小姐寻短见了!快,快通知顾总!”
  ……
  顾川华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
  满身苍白的女孩,仰面躺在同样雪白的大床上,不,她看起来甚至比床单还要白一分,整个人像是被大床吞噬了,眉目模糊淡化到看不清。
  唯有那只垂在床沿的手,上面的血色是如此的清晰浓重,刺痛了他的眼。
  半年之前的那个悲剧,重现在他眼前。
  顾风鸣死去时的模样,和床上的人重叠,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梦魇,还是现实……
  顾川华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无尽的惶恐令他窒息。
  “季轻轻……你,你怎么了……”
  他喃喃着扑过去,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的人半晌,才颤抖着抬起手,去触摸她的鼻息……
  是温热的。
  不是他想象中的冰凉。
  顾川华惊慌失措的心,濒临崩溃的理智,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是了,他刚刚开车离开了十分钟,就收到了佣人打来的电话,说季轻轻出事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季轻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川华定了定心神,快速撕下一缕床单,包裹在季轻轻流血不止的手腕上,暂时止住血,然后抱着她匆忙赶往医院。
  ……
  季轻轻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前的男人。
  一贯清明的墨眸里此时满是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整晚都没睡。
  见她睁开眼睛,顾川华眼底瞬间焕发一抹光亮:“轻轻,你醒了!”
  声音有点缺水的喑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嘴唇也起了皮。
  季轻轻立即就猜测到,这男人怕是眼也不眨的在她的床前守了一整夜,一直不肯离开,连转身去倒杯水都不肯。
  她忍着心中突然泛起的悸动,强行从顾川华脸上移开视线,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果然,还是熟悉的医院,还是熟悉的病房。
  季轻轻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抿了抿干燥的唇,立刻,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她愣了几秒,还是就着顾川华的手喝了大半杯水,润了润喉。
  顾川华放下水杯,又抽出一个枕头垫到季轻轻腰下,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手还疼吗?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的?”
  闻言,季轻轻看了一眼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腕。
  疼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难受吗?并不,坦白说,她昨晚并没有觉得哪里难受,不过是沉沉的睡了一觉,什么知觉也没有。
  那一下,割得并不深。
  而且抢救得及时,血也没流多少。
  比起割脉自杀的她,面前这个男人的情况,看起来倒是要糟糕的多。
  季轻轻冷冷的道:“托你的福,我没死成。”
  顾川华憔悴的面容僵了一下,好半晌,才哑声问道:“季轻轻,你为什么要自杀呢?你有哪里不满,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解决……”
  季轻轻打断他:“我最大的不满,就是你。”
  顾川华被噎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对……”他摇了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语的道,“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生命的人……你很热爱生命,我看得出来……”
  “我对生命的热爱,早就被你磨尽了!”季轻轻眼底结出冰棱,“现在,我只想去死,早死早超生。”
  顾川华的拳头慢慢捏紧:“如果,我不让你死呢?”
  季轻轻嗤的一声冷笑出来:“顾川华,你救得了我第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一心想死的人,谁也阻止不了。你知道什么叫做万念俱灰吗?顾风鸣当初是什么心境,我现在就是什么心境。当初你不能阻止顾风鸣自杀,现在也不能阻止我去死。”
  说完这话,季轻轻便把头扭到一边,侧身背对着他,眼不见不为净。
  身后男人是什么表情,她没兴趣知道。
  一时间,只听得到身后时急时重的呼吸声,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喘息间满是焦虑和压抑,还有深深的绝望。
  顾川华现在才知道,这几天里,季轻轻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温驯服从,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安定下来过,一刻都不曾向他妥协。
  她之前有多温驯能伸,现在就有多刚烈易折。
  他小瞧了她的执拗,也高估了自己的冷血。
  他以为自己可以铁石心肠,可以冷血的笑看她无望挣扎,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顾川华慢慢的闭上了眼,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季轻轻以为,顾川华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病房之时,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
  “季轻轻,你赢了,我……放你走。”
  季轻轻被子下的手猛然一颤,而后死死的握紧,按压在砰砰狂跳的心脏处,身体却一动不动。
  短短十个字,却像是耗尽了顾川华全身的气力。
  他不再看病床上的女人一眼,缓缓站起身,步伐僵滞的离开了病房。
  听到关门的细微咔嚓声,季轻轻苍白的唇角,终于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她知道,她成功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阴影,她的阴影是顾川华,而顾川华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必然是顾风鸣割脉自杀的那一幕。他这辈子,怕是永远都忘不了弟弟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她记得,顾川华让她跪在顾风鸣坟前时,曾亲口对她形容过顾风鸣死时的场景:他仰面倒在床上,血从床上流到地上……
  这就是顾川华心底最深的恐惧。
  而她,残忍的利用了这一点,故意用相同的方式,在顾川华面前上演自杀戏码,将顾风鸣的悲剧复制到自己身上,刻意刺激顾川华。
  她知道,他受不了。
  所以,这场博弈,最终是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