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青城对她来说同样是陌生的,到达的地方就应该是个夜市,店面低垂的门檐上都悬着灯,连绵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明亮长线。烧烤摊前缭绕着辛辣的烟雾刺激着人的嗅觉,喧嚣声仿佛将凝静的银河都搅的沸腾了起来。
  阮恂下意识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熟,又往街道深处走了一段终于意识到,这不就是之前白忱带她来的桌球室那条街吗?她从未想过那条有些狭窄的街道到了晚间竟然会如此热闹。
  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阮含一身后,看着她熟门熟路的走到某家大排档门口的露天桌子边坐下,然后喊老板点单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阮含一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又问阮恂,阮恂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就要了一份盐水毛豆。
  “这是下酒菜,”阮含一说,“你喝酒不?”
  “不不不……我不喝。”阮恂直摇头,前世她的哥哥喝醉了总是撒酒疯,因此她对酒这个东西讳莫如深。
  看见酒,她就会想起某些……不好的过去。
  “那我帮你点吧,”阮含一眯眼盯着油腻腻的菜单一会,报了几样和刚才不同的菜样,又道,“后边这几样少放辣椒。”
  阮恂诧异的看了她一下,她竟然会记得自己不吃辣椒?
  老板笑眯眯的走了,阮含一没骨头似的摊在塑料椅子上差点融化成一滩泥,她戳了一会手机,忽然站起身道:“我去买包湿巾。”
  “我去吧,”阮恂道,“你等我一会。”
  阮含一没有推脱,阮恂挪开椅子,一边走一边左右寻找哪里有便利店。
  远远的看见街尽头竖着便利店的灯牌,她走到距离路口不到十几米的ktv门口时,金色的大门弹簧门忽然重重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个姜黄色t恤的身影脚步趔趄的跌了出来。
  阮恂一下子被他撞倒在地。
  “阮恂?”
  还没有爬起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阮恂惊讶,原来刚才撞倒她的竟然是她的同桌冉桑榆?!
  “你怎么在——”阮恂一句询问还没有说完,冉桑榆就从地上弹起来,二话不说拖着她就跑。
  阮恂跑得跌跌撞撞脚下不稳,在拥挤的露天桌椅之间时不时的碰到东西和别人,她茫然的跟着跑,后边传来几声破口大骂:
  “婊子,给老子站住!”
  “妈的冉桑榆,有本事别跑!”
  才刚刚跑过马路,到了立交桥下的隧洞口阮恂就跑不动了,她气喘吁吁的问:“他们,为,为什么要,要追你啊!”
  冉桑榆随口答:“贱呗。”
  说着又骂:“谢初同这个傻逼,说马上到人呢啊啊啊啊!”
  刹那,她的尖叫被马路上由远及近的机车“隆隆”的引擎声盖过,那人一个漂亮的弧形扫尾将机车停在了冉桑榆和阮恂脚下的人行道台阶下,取掉头盔时似乎笑了一声,对阮恂道:“又是你?”
  第20章 玻璃鱼缸
  骑机车的是白忱。
  阮恂弯腰撑着膝盖喘气,肺腔火辣辣的疼, 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
  冉桑榆看见白忱顿时松了口气, 喜上眉梢:“忱哥,得亏你来的快, 不然我就惨了,还会连累我同桌。”
  “你怎么回事?”白忱停好机车, “什么狗屎运,碰上张清山那群傻逼?”
  “我就过来和我小姐妹唱个歌, ”冉桑榆张开五指扇着脸颊上的汗, “谁知道这么倒霉会碰上他们……”
  说着又碎碎念道:“一定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 太倒霉了倒霉死了!”
  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刚才追着她们的那群人也跑到了路口, 阮恂慢慢的直起身,发现对面几个人, 为首的三位发色分别是红黄绿, 成了一组相当靓丽的交通灯组合。
  而其中那个原谅色, 阮恂记得他的面孔, 正是一个星期前在公交站拿着钢管围堵白忱的那位。
  “豁,”带头的黄毛说, “我说怎么不跑了,原来是救星来了?”
  白忱嗤笑:“张清山,你说你多大出息,追着一个女生满街跑?”
  “哟,”张清山抱起手臂, “你还真想英雄救美呢,本来我就是跟这女的玩玩,没想到还把你给引出来了。”
  白忱“啧”了一声,将头盔扔给阮恂,一步一步走近张清山,道:“找死就来。”
  张清山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忽然哈哈大笑:“到底是谁他们找死,这不是明摆着吗?”
  这时候,谢初同从出租车上下来,冉桑榆意图从他身后再找出几个人来,可惜没有。
  她的神情逐渐焦急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啊!”冉桑榆小声问,“对面八个呢!”
  “这么着急谁能十分钟就赶过来?”谢初同说着把她往身后豁了豁,“李锐和耗子他们几个离得太远了,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张清山笑着说:“白忱,就算上谢初同你们也才两个,这样吧,跪下叫我一声‘爷爷’,我一指头也不会动你,怎么样?”
  白忱唇角一勾,道:“少放点屁行吗,污染空气。”
  说着一拳已经招呼过去了。
  谢初同扔下一句“找机会就跑”也冲了过去,一群人混战成一团。
  阮恂后退了几步:“我们快跑!”
  “可是——”
  她们俩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迎面几个奇装异服的女生拦住,冉桑榆震惊道:“乔青青,你干嘛?!”
  乔青青撇嘴:“张哥让我在这堵着你,等他和白忱算完账再说。”
  冉桑榆气急:“他妈不是你约我出来唱歌的吗!”
  “冉桑榆,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乔青青旁边一个戴着粉色发卡的女生嘲讽道,“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这跟我玩姐们儿义气,恶心不恶心?”
  冉桑榆愣了愣,下意识的呢喃:“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乔青青得意而愚弄的笑着:“谁愿意和你做朋友?”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一瞬,像是被悬于高空的玻璃鱼缸,接着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碎!
  阮恂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阮含一淡然问:“你是去加工厂造湿巾去了?”
  阮恂立刻道:“你往左边看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牌,我在灯牌对面的马路隧道下——”
  “谁他妈让你接电话了?”粉色发夹劈手夺去了阮恂的手机。
  “还给我!”
  “哈,就不。”粉色发夹朝她做了个鬼脸,挂掉了阮含一的电话,拿着手机新奇的摆弄起来。
  并没有参加团战的张清山闻声提着一个啤酒瓶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人还没到,酒瓶先猝不及防的飞了过来,飞溅的碎片在阮恂脚下炸开,她和冉桑榆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粉色发夹玩弄着阮恂的手机,戳了戳乔青青道:“诶,这可是最新款呢,挺贵的,我记得得□□千……”
  乔青青低头看了看,意味不明的“啧啧啧”了几声。
  张清山走过来,乔青青几个女生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张哥”,张清山随口道:“干的不错。”
  然后看向了冉桑榆:“冉桑榆,你别不识好歹,我表弟点名要收拾你,识相的就来陪我玩几次,去给我表弟诚诚恳恳道个歉,否则……”
  他“啧”了一声,貌似惋惜的道:“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冉桑榆一把抓住了阮恂的手。
  阮恂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可是此刻,她的语气竟然称得上镇静:“你让她走,不关她的事,让她走我就答应你。”
  阮恂刚想说自己没事,却被她重重捏了一下手指,力道之重,疼的她瞬间蹙起了眉头。
  张清山瞥着眼睛打量了阮恂几眼:“挺水灵一小姑娘,你妹妹?”
  “不重要,”冉桑榆说,“你最好让她走,她家里可不是好惹的,你担待不起。”
  “哟,”张清凯慢慢走到她跟前,“威胁我呢?知不知道你张哥最讨厌被人威胁,啊?还是被女人威胁……”
  他语气狠厉,说着就要伸手去掐阮恂的下巴——
  阮恂下意识就要躲,可是张清山的的手还没有递过来就眼前一暗,整个人就像是被龙卷风掀倒,直接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阮恂讶然抬头,看见阮含一尖削的下巴,昂起一个倨傲的弧度。
  张清山刚要爬起来,阮含一过去又是飞起一脚,他“噗通”跌了回去,半响不能动弹。
  冉桑榆目瞪口呆的看向阮恂,然后她发现阮恂和她一样半张着嘴,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遇到麻烦怎么不打电话?”阮含一冷然问。
  阮恂呆呆的指了指粉色发卡:“手机……”
  阮含一从粉色发卡手里拽过阮恂的手机,嫌弃的看了那女生一眼,道:“连小女孩的东西都抢,脸大得能跑波音747了吧?”
  粉色发卡:“……”
  冉桑榆忽然指着她道:“你不是那个,转学生?!”
  阮含一看了眼她,未置可否,又问阮恂:“哪来的头盔?”
  “阮,阮含一同学,”不等阮恂回答,冉桑榆就急切的道,“你打架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朋友,就是这个张清山一伙的——”
  “没空。”
  阮含一转身就要走。
  阮恂弱着声音的开口:“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阮含一回头看着她,淡淡道:“下半学期的数学作业也给我抄。”
  阮恂:“……”
  她默默点了点头。
  阮含一弯身扯住张清山的领子,就像提面袋子一样把拎着他走向了隧洞。
  阮恂“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姐姐好凶残的样子qaq……
  有了阮含一分担战力,那七个职高的很快就都不行了,张清山和他的小弟们铩羽而逃,白忱和谢初同却相当懵逼,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头铁的管闲事,最主要的是这位闲事主任还战力不俗?!
  阮恂小碎步跑过去,仰起头对阮含一说:“谢谢!”
  她不自觉的弯起眼眸,像一双明澈的小月亮。
  阮含一“嗯”了一声,目光瞥到别处:“回去吃你的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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