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秦九酝偷偷以眼尾瞟了瞟任长颖,欲安抚,奈何因不会措辞而止住了。
  “我妈做了那么多……”
  临了,是任长颖苦笑着先开了头,“我却完全不知情。”
  她仔细回忆了会,她那半年在做些什么……对了,她在学校住宿、上课。母亲倒是有几次似要同她讲句有关父亲的事,但在得知她快期末考之际,又咽了回去。
  “我这女儿……”她掩住脸面,语带哭腔:“当得真不称职。”
  若真是任父杀人灭口,布置车祸假象残害了母亲……整整一年,她都未察觉任何异样!?
  她的刑侦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吧?!
  秦九酝默然地拍了拍任长颖肩膀。
  “我出门透透气……”
  说完,任长颖垂首挡着脸快步踏出屋子,并体贴地替秦九酝关好了门。
  大小姐挂念着任长颖,坐了片刻起身想瞅瞅任长颖去哪儿了……可是,她纤细的手掌刚按在门板,便听到门外断断续续传来的压抑哭声。
  “……”
  秦九酝打消了出门的想法,静静地贴着墙站立,食指无意识地绕着无名指的玉戒转圈。
  她脑海思绪万千,单勉强捕捉到一条尚算明晰的情绪——她有点想父母了。
  “有空多了解了解你家公司的事。”
  “一旦你清楚了,就不会总想着远离今家了。”
  明日的话犹在耳畔。
  她的父母,是不是也隐瞒了她,独自在承担什么?
  一室安谧间,一阵阴风轻拂,微凉的风仿佛化作了一只看不见的匀长指尖,柔和的刮着她耳边游走。
  秦九酝身子一僵,登时什么忧愁都散了。
  气氛终结者!
  “你死开!”大小姐痒得不行,抬手一扇,可惜什么都没打到。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微弱的萧萧风声内,响起了谙熟的冷冽嗓音。
  一道颀颀然的黑影随风浮现于她身侧,神情淡漠,端得是一派岑寂,掌间却尽干些撩拨人的事儿。
  死鬼。
  秦九酝咬牙,悄然关注到他身形没先前那般透明了,方舒了口气,犹不放心地说:“没恢复就回戒指歇着,堂堂将军,别届时连个小鬼都打不过。”
  今朝睨着她,讥讽道:“揍你?一招足以。”
  “我是人。”
  “小蓝毛鬼。”
  “你……”大小姐诧异于今侯爷的不要脸。
  好歹是一代战神,咋地干架还挑软柿子了?
  甚至为此不惜串改她人籍。
  秦九酝尚在忖量该怎么回敬今朝,便见他睃了眼紧闭的房门,听着屋外的抽泣声,语调淡淡:
  “半时辰后撤。”
  秦九酝微微一怔,眉心蹙起,“你真没事了?”
  今朝负手而立,不答。
  “有就滚,我不用你。”隐约猜到答案的秦九酝沉下脸。
  今朝漠然提醒:“离城时间将至。”
  她们必需得趁着古城游戏出城铜铃声响起前,杀出重围同大部队汇合。
  秦九酝板着脸与他对视,乍一瞧像理直气壮,实则早已哑口无言。
  她想倔,但是她懂分寸。
  青楼外斧头鬼太多了,凭她和任长颖很难成功在有限的时间内杀开一条路。
  她真的很恨自己啥也不行,关键时刻帮不了任何人的忙。
  “休息你的。”秦九酝酷酷地移开目光。
  她要试着再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可供她利用的外物,能协助到她。
  察觉她略有些寡欢。
  今朝无声地凝视她,良晌,伸手揉了揉她的蓝发,浅色薄唇微启:“信我。”
  此二字,他讲的且轻且柔。
  话音甫一落地,秦九酝还没反应,他先纳闷了:跟小蓝毛鬼废什么话?她不愿意,踹着走即可。
  “我信你。”
  秦九酝深吸口气,转头定定直视他,眸中倾慕、温柔首次毫不遮掩地流露,“不过你也得听我一句。”
  大小姐眼神太热烈,令今朝不由得记起电影院里,她居高临下喷洒而来的灼灼气息,烫的勇冠全军的今侯爷险些惊慌避开目光。
  不行。
  逃便输了。
  滚滚热火间仅存的理智使他维持冷静,面无表情地回望她,听她嚣张地命令:
  “你给我偶尔自私点。”
  “你答应我,往后多为自己着想一些。”
  “帮助他人,揽责任上身都可以,但不许献祭自己。”
  她真的不愿再看一回,今朝身影透明的无风自散的画面。
  他本可以不用做这些的啊!
  今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胸腔处愈来愈烫。
  似乎是第一次……
  最初是母亲,告知他要照顾幼弟;
  随后是今爷爷,要求他在两年间迅速成长,接管军权;
  再来是朝阳百姓、一干大臣、九五之尊,告诉他……在其位,某其职,尽其责。
  于是他把能给弟弟的全部给予;他短短两年日夜不休的练武习书;他竭力打仗,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不论他站得多高,他怕一旦他不拿出全部捍卫如今所得的一切,一眨眼,他就又变成挨着饿、扛着冻无助躺在舍庙小小草屋内的小孩。
  久而久之,他似乎不懂得如何累了。
  他习惯无私奉献了。
  ——架他上神坛者千千万,当中甚至包括他自己;劝他偶尔自私的,独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汉语音韵学:研究汉语各个时期语音系统及其历史演变规律的科学。
  差点感觉,等我缓缓来波大的。
  第46章 杯酒:何不争取
  前堂弹奏乐曲的袅袅余音飘来, 且低且细的响在他们耳畔,既衬得屋内寂静的异常,又渲染了一人一鬼间氛围暧-昧朦胧。
  为人者紧张, 心悸难平, 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肋骨, 似因长时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而恨不得跳出来,展示于他目前。
  成鬼者张惶, 烈火燃身, 一簇一簇以燎原之势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们依稀感应到彼此的什么。
  奈何身在局中, 一人无胆自信;一鬼不敢放肆。
  “你不是说, 猜对你计划有奖吗?”他一言不发的, 一句玩笑抑或嘲讽都没有,周遭的鸦默雀静令秦九酝不免心生退缩, 但她不甘就此略过,提着口气道:
  “我推测你用的是,三十六计的树上开花。”
  借势布局。
  先举报,借警方之力查获慈悲寺一批走私货物;再以‘有钱人’的身份找慈悲寺要求合作, 在此期间拍摄慈悲寺大量罪证。
  秦九酝推想的很大概,且实际上不十分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原本还准备出城后接着研究, 待真正有把握了再找今朝兑奖,可现在等不到了,只想随意拉个由头遮挡适才冲动的行为。
  她真的极其敬佩今朝。
  假设没有这事, 她都不知晓今朝在21世纪已经做了那么多——集结所有古城游戏受害者,迅速掌握21世纪的规则,并利用它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以实力演绎:仅要你是一只天鹅蛋,就算是生在养鸭场也没有什么关系。
  秦九酝忐忑地想着。
  今朝仍漠然地盯着她,不语。
  她便愈发不安。
  他们尚未意识到,长久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复。
  “姑娘。”
  骤起的拍门声粉碎了满室寂然,漫溢旖-旎,惊醒了今朝同秦九酝。
  “巡逻的人走了,您要不要上楼喝杯热茶暖暖身呢?”打发了空门教的绿茵在外问道。
  秦九酝仅往门板瞟了眼,便觉余光黑影一闪,再回首今朝已然隐入翎羽戒指里,唯余淡而冷的清冽嗓音低低地传入她耳朵:
  “嗯。”
  大小姐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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