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后来秦家要选几个女子入府陪伴大小姐,她因为曾读过两年书,便有幸被选中了。从此衣食无忧,却也费尽了心思,毕竟寄人篱下也不好过。
  秦家从不拿自家女儿攀高枝,因为要维持清流世家的脸面。可是她们这几个亲戚家孩子,既然受了养育之恩,自然就该好好报答。
  嫁给有前途的寒门学子为妻是上上选,但必要之时也会给达官贵人为妾室。
  铃儿早就知道自己命运,所以能为王爷侍妾她也无话可说,吃了秦家十几年饭,为秦家效力也是本分,总不能真的天遂人意人人都是正妻。
  只是成王在外面一副谦谦君子贤王模样,夜里关上门却如恶魔一般。尤其白日里受了气,夜里便拿着她们撒火。
  因着她是替秦雨萱进门,坏了成王好事,自她进门便成为了唯一被虐女人。她不怕吃苦受累,可成王竟然将蛇放入她裙中,冰凉凉长蛇游走,吓得她尖叫连连,可她越尖叫,成王兴致便越高。
  她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后来成王觉得没意思,兴致来了甚至让侍卫欺辱她……
  生不如死,她想一死了之,可不甘心。凭什么身为女人就要被人欺,就算死也要拉着成王一起下地狱。
  因为成王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平日里只当她是猎物,是私人玩/物,偶尔便会炫耀自己做下的大事。虽不明说,铃儿却也猜出几分。
  而此时,府外有人联系上她,只要能拿到成王下毒证据,保她下半辈子清净。联系她的人乃京城第一绣庄之人,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
  铃儿不需要知道太多,反正都要被折磨死了,还不如试一试。
  于是她趁着成王折腾完她酣睡之际,将药物偷下一部分,并成功替换了。至于后面如何发展,她管不了那么多,自有其他人谋划。
  成王府主仆全部赐死,而铃儿偷梁换柱到了济南府一处庄子上渡过余生,还领养一孤儿养老送终这都是后话。
  只说此夜安王与姚妍却十分快活。仇人犯了死罪,他们不乐呵才怪。于是一夜好闹,直到了半夜三更才舍得入睡。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有一丝亮光,往西郊取水的马车便出发了,随之林皇贵妃被逼试毒的消息传入安王府。
  安王此时正在好睡,被暗卫叫醒还一脸怒气。可听到母妃被逼中毒消息,他气得差点提到进宫砍了皇上去。
  暗卫抱都抱不住,还是吵醒了姚妍才劝住。
  姚妍这一世所经历温暖,除了弟弟景元,也便是安王和母妃。婆母从不为难她,待她如亲闺女一般好,她哪里会不欢喜。乍一听婆母竟然被皇上逼着喝了毒,她也一样想砍人。
  可她好歹有理智,当然感情远着一层确实是有关系,便死死抱着安王求道:“夫君,母妃为何喝了那药,还不是为了您。若您现在不管不顾提刀去了皇宫,母妃岂不是白受罪?若您真心疼母妃,就该忍下这几天,进宫和母妃商议一下该如何做,而不是小儿意气。”
  见自家娘子眼泪一直流,安王有些心疼,便冷静许多。也是,他这样做只能让旁人欢喜,他和母妃,还有这一家子都会跟着被赐死,一切都烟消云散。
  二人在家哭过痛过一场,等进了宫脸上便好了许多。
  且林皇贵妃传出话来,也只是说她受了风寒,冬日里老毛病了,只字不提毒/药之事。为此皇上也满意许多,他事后也觉得自己太过冷情,为了脸面,并不想儿子知道。
  好在林皇贵妃是个懂事的,还懂得遮掩。
  守着太医和众人,姚妍和安王虽焦急心疼,却脸色正常,一个忙着伺候,一个陪着说说话,母慈子孝且无半点异常。
  可等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安王脸就变了,“母妃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就让那人拿命来,省得他总是时不时发疯欺负您。”
  虽然知道母妃只是胃部受了一点损伤,药物加食疗总能调养过来,可也当真后怕。若不是母妃用了一点小手段,只喝进去一点点,且及时催吐,此时母子二人便阴阳相隔了!
  林皇贵妃气得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骂道:“就你能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骂完了又叹气,“这事母妃自有计较,也会自行讨回公道。母妃知道,天家无父子,父子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历朝历代都有,但母妃不允许你沾染上一点。母妃宁愿自己浸泡在献血里,也不愿你手上沾一点脏。”
  听母妃如此说,姚妍心里难受,果真最疼爱子女的始终是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林皇贵妃笑道:“你哭什么,难不成哭自己将来也要面临我这样境地?妍儿放心,只要母妃活着,就不会让浩儿胡来。不为别的,你看看这齐家治国平天下,样样都需要心齐。可但凡家里三妻四妾一堆庶子庶女的,哪个真能阖家欢乐?还不是明争暗斗变成个猪头烂脑的。”
  当然了,自己儿子硬不起来也是真。
  但多少太监还三妻四妾呢,男人就算自己不行也不妨碍毁了女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儿媳。懂事,识大体,关键是没有肮脏心思。就算儿子将来想不开要广开后宫,她也得帮着拦着。
  姚妍从未敢想过母妃能如此见地,忍不住讷讷道:“母妃,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您慈母心肠……”想为自己争辩几句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再说了,安王要广开后宫,那就开吧,不过要等她生下儿子,再把安王阉了之后……这些都是后话,不扯那样远了。
  安王脸都变绿了,没见过这样的老娘,竟然不向着儿子向儿媳妇,不过这话很对他的心思就是了。“只要母妃健健康康,儿子这辈子都听母妃的。不过母妃受了委屈,儿子不能当看不到,大不了只给他填把花就是了。”本来还有一年半载活头,那就再减少几个月。
  看儿子神色,林皇贵妃哪里不明白,拍拍他手:“母妃向来就不是吃亏的人,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再做便是画蛇添足。”
  姚妍与安王对视一眼,明白母妃真是个爽快人,这是昨天晚上已经动手了。
  被林皇贵妃劝着,安王还要忍下怒气到前面侍奉一下皇上。大皇子二皇子都因为大逆不道之罪被赐死,这时候一枝独秀的他最不能再被挑出毛病。
  当年追随大皇子二皇子的朝臣也不是都倒向他,还有一些盯着小皇子们,都想来一个拥立之功,甚至个别心思大的还想成为摄政王呢。
  安王明白不能功亏一篑,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同样忍下的还有谢凌昭,二人在大殿外碰到只对了一个眼神。可从对方眼中,都感觉快要解脱之感。
  谢凌昭把当年欺辱他娘亲的人一个个都干掉了,只除了皇上。
  皇上像是十分宠他,可实际上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当年他娘亲悲剧,一切都来源于这个男人。
  两人如今目标越发一致,只想快快结束这一切,不然一直憋着总会疯狂。
  第91章
  高贤妃死后,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一开始还想撑着身子上朝, 刚从龙床上站起来便一头又栽了回去, 再也没能起身。
  此时已经近年底,朝中无大事, 唯一关注点便是皇上身子,以及背地里更关注的到底谁来继承皇位, 这可关系到家族下一个几十年的兴荣。
  成年皇子中只有安王尚在, 其母妃又是副后皇贵妃,可以说从身世从资历从年纪来说,方方面面皆是最合适人选。
  但皇上就是不封太子, 难免有些人心浮动。
  安王不仅不控制朝中舆论, 甚至还在背后推了一把,为的便是看清楚谁支持谁反对。他也要看看每个人怎样站队,此时不辩清楚, 登基后可真就没有机会了。
  姚妍这里也并不清闲, 总有一些家眷想走枕边风路子,想着提前来吹吹风。官员结交容易落人把柄, 但家眷交际实在寻常,谁也不能说个不是。
  可越到此时,姚妍脑子越清楚, 决不能给安王拖了后腿。于是直接以伺候婆母为名, 整日泡在了景宸宫。
  有那不死心的,竟然托媒人想与姚景元联姻,吓得这个十几岁少年躲到唐云正家中, 再不敢露面。
  姚景元自从姐姐嫁给安王,在京中便成了女婿热门人选。若是未曾经历过世事艰难的少年人,可能会经不起这虚假繁华的侵蚀,可他现在知道,他再受欢迎,不过是因为姐姐是安王妃。
  他若是只靠着姐姐,总有一天姐弟二人谁都靠不上,会像上辈子一样任人宰割。
  想通了这点,姚景元带着夫子住进唐家,一心想考取功名。明年他就可以参加生员考试,信心十足。
  至于联姻,姚景元并不是那些只讲究风花雪月的文人。他更希望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将来互相为助力。不是现实,而是人生便是如此,由不得他任性。不管爱或不爱,他会待她好。
  安王府至亲都躲了,京城高官便没了走路子对象,只能老老实实过年了。
  这个年底波澜重重,面上却又风平浪静,就这样进了大年夜。
  往日里是皇室内部大宴席,但今年因着皇上身子不成了,便只有嫡系宗室前来,打头的便是延庆王爷。
  这位王爷往日里风流无限,每每来皇上这里不是炫耀自己新得了什么古人字画,便是得意找到了绝色美人,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
  但看到自己侄子如今比自己还老,延庆王忍不住哭了出来。“皇上,您说您让我怎么跟先帝爷交代。当年大哥可是嘱咐我好好帮衬您,可是我脑子不成,除了给您惹祸,一点用都没有。如今看你躺在床上,我这心里难受……”
  皇上和其他叔辈之人都不热络,唯有这个小叔亲近。见延庆王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反过来还安慰:“皇叔才比朕大五岁,说是两辈人,实则一同长大。好几次太后和皇后娘家发难,都是皇叔帮衬,你的情分朕都记在心里。只是朕日子不长了,皇叔要是什么心愿尽管说。”
  延庆王叹气:“我这里吃喝玩乐都是顶顶好,唯一的闺女也嫁人了,过得日子也不错,还能有什么心愿。只是先帝爷当年一心想让老百姓过上安稳富足日子,皇上您继承先帝爷遗志,也是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平日里我不敢也不喜欢参与朝政,但为了江山稳固,皇上还需及早册立太子才是。”
  提起女儿,延庆王眼神温柔很多,心里却对先帝更恨。若非先帝不地道,有一次拿他挡了刀子,何至于日后再没生出孩子。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他现在只愿意女儿下半辈子有新皇照应着,万事顺遂。
  皇上眼神空洞,他回忆自己这一辈子,好像还真是失败,女人和儿子都想着害死自己,一想到后宫便害怕。
  本来是对老三这个孩子有意,可他又害怕这也是一个白眼狼。
  延庆王握住皇上双手:“皇上,不能再犹豫了,难不成您还想再出一个武将外戚?还想再出一个被母族把控的小皇上?”
  皇上被这一句话警醒,最后点头:“皇叔请秦相、林侍郎和陈将军前来,你们四人一同见证吧。”
  听到有林侍郎,延庆王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个皇帝侄子终于要放手,将天下交给安王了。
  册立三皇子安王为太子圣旨一出,皇上过了一夜便驾崩了。
  林皇贵妃等到皇上死了,终究没能成为皇后。她站立在皇上尸身前泪流满面,回忆过往种种,可能有一些情情爱爱,可更多全是互相算计。
  这个男人因她容貌算计她进宫,信誓旦旦许她皇后之位,说什么石家只算计他的位子,唯有她才是真心人。可等到花儿都谢了,等到皇后死了,等到皇上死了,她依然只是妾室。
  好在这个男人终于死了,而她还年轻,还能靠着儿子成为太后,还能自由自在活上好多年。
  后宫岁月难熬,但唯有太后不难熬,天下谁不来讨好她呢,再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
  安王眼里泪水更是如雨泼一般,没有办法,今天娘子准备的帕子用料没掌握好,一沾便哭死人了。
  他不喜欢父皇,但也从来没想过让他死。可当他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明知道那药是剧毒,还要试探他母妃,安王便彻底怒了。
  他死过几次都无所谓,皇家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可为何一定要为难女人。好在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甚,母妃一出手便让父皇死了。
  不过想到这里,安王觉得后背一冷,暗下决心一定记住今日,不能走了天下帝王常走的老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哪里是享受美人,明明就是催命粉骷髅。
  真的怕了,娘子还是一个的好。
  不管真伤心还是假伤心,总之大家都哭了好几日。这几日里,文武百官几次请求新出炉的太子快开上位。
  可安王却只会哭,一再拒绝,说是必须要为父皇守孝三年。
  虽然人人知道这话是做戏,可还是要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一劝再劝,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能一直没有主子。
  到了第三日,百官终于等不得,在延庆王带领下,将龙袍批到了安王身上,从此登基为新皇。
  新皇第一道圣旨便是封母妃为太后,封王妃为皇后。第二道圣旨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外皆罪行减一等,百姓赋税三年内减三成。
  而姚妍作为后宫唯一女人住进了坤和宫,正式成为后宫之主。
  姚妍请太后娘娘住进坤宁宫,“那里地方更大,母妃喜欢哪个太妃,也带两个住在偏殿,算是解闷。”
  而太后娘娘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景宸宫:“先帝虽虚情假意许多年,但心血来潮时候也是真大方。看看哀家这宫殿,可比旁的地方强多了。坤宁宫虽然规格更高,但那里太过正经,一住进去就好像成了老太太。哀家不去,哀家就喜欢这里。”至于带几个顺眼的太妃,共用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成为朋友,一个都不带。
  姚妍:“……”没想到婆母还有少女心呢。“可天下人会骂皇上不够孝顺吧?”
  太后娘娘眨眨眼:“哀家好不容易熬到能做主了,你们被骂两句不干我事。日后哀家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景宸宫也不想多呆,你们把西山别宫收拾出来,春夏秋三季哀家就住那里了。这后宫交给你了,哀家才懒得再操心。”终于可以出宫喘口气了。
  姚妍好似被塞了一个鸡蛋,噎死了。
  她真没想到,一向靠谱的太后娘娘这么爱玩。
  可她也感动,只要有太后娘娘在,皇后就必须守着规矩。太后一出宫,她这个皇后还真是老大了。
  夜里,姚妍将太后打算跟皇上说了:“母后也太贴心了,只是母后一人出宫,我们哪里放心。”
  皇上搂着娘子,叹了一口气:“人人想当这皇宫主人,可真住进来,才发现这宫殿大得有些空了。要不是娘子陪在身边,我都想溜回咱们安王府睡觉去。母后那性子原本就不该进宫,可为了我,她一直忍着。如今儿子登基,母后可不就想活得自在一些。等过了年天暖了,先帝也要葬入皇陵。只说母妃舍不得父皇,想去和父皇作伴吧。”
  母后私下与他谈过,承恩公林家不能成为第二个石家,她这个太后都退后几步,林家便不得不退步。好好当差,稳稳当当往前走,总比靠着外戚身份作威作福长久太多了。
  这种话不好当着姚妍说。姚家本来就只有景元一人,虽然封了如意侯,却一时半刻不会成为林家那种大家族,不会出现外戚掌权局面。万一儿媳妇想多了,也让姚景元低调,那可就不是太后的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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