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江梵诗脸色一变,“什么意思?将白,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梵诗,你别激动……”东方蒲想要把话题揭过去。
  江梵诗却不准,盯着儿子,追问,“说清楚,你为什么说自己有罪?难道你一直觉得破晓被宝珍抱走是你的责任吗?你,你这孩子……”
  说道后面,她忍不住用力捶打了儿子胸口一下,“你这是要让妈心疼死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那时候你才几岁,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东方将白低着头,“因为妹妹被抱走的时候,我正缠着你讲故事,如果我没那么做,你就会陪在妹妹身边,倪宝珍也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你傻不傻?”东方蒲抢在江梵诗前面严厉的呵斥一声,“她想抱走破晓,机会多的是,那时候我们那么相信她,就算你妈没有给你讲故事,她也能轻易的下手,若说有罪,有罪的人是我,是我……”
  说着,他狠狠的捶了下地板,拳头都砸青了。
  江梵诗没拦住,又急又气,“你们爷俩是怎么回事儿?都自虐吗?非要说有罪,有罪的人是我,是我认识了宝珍,把她带回家来工作的,你们要怨,就怨我,怨我!”
  爷俩见她又激动起来,这下子谁也不敢再自责愧疚了,连忙哄起来,好话说了一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都笑了。
  “你说咱仨傻不傻?”
  “嗯,是挺傻的,跟检讨大会一样。”
  “爸,妈,那咱们就揭过这一页去好不好?”
  “好,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了。”
  “对,不提了。”
  东方将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话都说开了,心里再无一丝阴霾,他惬意的笑笑,“妹妹还活着,所有的悲伤痛苦就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家里只有幸福和快乐。”
  东方蒲含笑点头。
  江梵诗却表情有些怔忪,“将白,破晓是真的活着吗?”
  “妈,是真的。”东方将白言之凿凿。
  江梵诗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这不会是一场梦吧?”
  “不是梦,梵诗。”东方蒲心里酸酸的,知道她刚才哪怕逼着自己清醒了、也敢面对过去了,却还是不敢轻易的相信,怕失望,失望才是万劫不复。
  江梵诗又想哭又想笑,“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就成了暮夕的女朋友了?阿雍,将白,你们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要听全部,从头到尾,一点不要落下。”
  “好,您别急,我都讲给您听。”东方将白最清楚始末,把所有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最后,他道,“妈,老天爷还是心疼我们的,把破晓又送了回来,还养的那么好,虽然我们跟她错过了二十年,但我们以后还有好几个二十年,我们加倍对她好,把那些失去的都补回来。”
  东方蒲使劲点头。
  江梵诗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露出一个悲喜交加的笑,“好,好……”
  “那您,现在想不想去见见妹妹?”东方将白试探着问。
  闻言,江梵诗忽然有些紧张无措起来,“我,我可以吗?”
  东方拥抱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当然可以了,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为什么不能见面?”
  “可是,将白不是说,她,她有外公,还有妈……”说道这里,江梵诗忽然从巨大的喜悦里,变得茫然忐忑,“破晓有妈了,她会认我吗?我都没有养过她,我……”
  东方将白忙宽慰道,“妈,妹妹认的,一定认的。”
  “真的?”江梵诗心里慌乱,继续抓住点什么。
  “嗯,真的,暮夕说过,她来帝都,除了读书,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家人,妈,在妹妹心里,我们也是她的亲人,她也是想我们的,只是那时候,她远在紫城,没有那个力量,而我们,又以为她被火烧死了,也从来没去找过她,这才生生错过了二十年。”说道这个,东方将白就遗憾不已。
  东方蒲亦然,懊悔的道,“如果那时候,我找人鉴定一下就好了。”
  如此,他们一家也不会折磨了二十年。
  东方将白闻言,想到什么,复杂的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如果那时候,您找人鉴定了,知道那不是妹妹,背后的人自然也会知道,那他们就会继续追杀妹妹,届时苏师傅和他女儿,哪能护的住?所以,您那时候悲痛的无心理会这些,或许刚好救了妹妹一命。”
  东方蒲愣住。
  江梵诗听的失神,“将白说的对,他们当时的目的如果是想要破晓的命,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阿雍,将白,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说道这里,她神色又坚定起来,整个人也焕发了某种生机,眼底跳跃着火光,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浑浑噩噩了,她要为女儿、为他们一家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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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一更 养恩比生恩大
  去星月大厦的路上,东方将白开车,看着坐在后排的父母,忍了又忍,还是无奈的笑了,“爸,妈,您们不用这个样子,真的,妹妹特别的好相处……”
  他爸妈都太紧张了,出门的时候,俩人都正儿八百的去换了衣服,他妈还化了淡妆,要不是他提醒已经九点了、太晚会影响妹妹休息,他父母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他明白,这个磨蹭,是‘近乡情怯’。
  他也能体会,当时,暮夕跟他坦白后,他在等待妹妹开门的短短一刻,就强烈的感受到了那种不受控制的紧张和激动,人生中,最重要的考验时,他都从容有余,然而那时,他胆怯了。
  此刻,父母也是如此。
  俩人近乎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从上了车就没松懈下来过,仿佛要去接受什么审判,眼底的不安、忐忑,连他都快要被传染了。
  东方蒲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挤出一抹笑,欲盖弥彰的道,“我没紧张,我就是……”就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按说他早就知道真相了,也已经能冷静面对了,还收了女儿送的笔筒,这算是有接触了吧?可此刻,他也说不来是怎么回事儿,揪着的那颗心就是踏实不下来。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只是不敢去面对。
  东方将白闻言,也一时不知道再劝什么好,又趁着等红灯的时候,看向她妈,“妈,您放轻松些就好,别想太多,更用不着担心什么……”
  闻言,江梵诗的脸上表情复杂的一言难尽,半响后,才无力的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她比起丈夫来,甚至担忧的更多,对待孩子,当妈的跟当爸的心境还是不一样的,虽都疼爱孩子,可显然当妈的投入更多,也就更敏感脆弱。
  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个养母,生命里,她缺席的那些年,早就有人替代了她的位置,儿子还说,苏家父女对女儿很好,那么,她现在出现,女儿心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吗?
  二十年,实在太久远了。
  尤其女儿离开时,她才十天,根本不会有记忆力,那感情呢?是不是也很淡薄?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心如刀绞,憎恨那些对她女儿下手、害她一家骨肉分离的凶手,也怨自己引狼入室、掉以轻心,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发善心,如果有防人之心,是不是现在就都不一样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承受了二十年失去女儿的痛苦,此刻,知道女儿死而复生,不敢置信的惊喜后,却又陷入了相认的惶然不安里,是的,她害怕了,胆怯了,甚至有了想掉头回去的冲动。
  红灯过去,车子再次上路,不急不缓。
  车里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气氛。
  东方蒲握住妻子的手,想给她勇气和力量,奈何,他自己都没多少底气,眼神一直闪烁,而江梵诗显然更不在状态,心神游离在外。
  东方将白开了车窗,晚上的风没了白天的燥热,清清爽爽的,吹的人很惬意,他酝酿了下情绪,觉得还是把话说的再透彻点好,“爸,妈,您们也都知道苏家跟二叔家的恩怨了,爸,您更清楚,还亲身参与其中,就该知道,苏家父女对咱们跟破晓相认是个什么态度,他们是支持的,虽不舍,却还是愿意,他们喜欢破晓,疼爱破晓,这是破晓的福气,难道我们希望过去的二十年,破晓在被养父母虐待里度过吗?”
  听到这话,东方蒲和江梵诗都变了脸色,齐齐道,“当然不!”
  他们怎么可能舍得?只是听到这样的话,都心疼的喘不过气来了好么?
  东方将白笑笑,“所以,我们该庆幸,当初捡到破晓的是苏家父女,他们对破晓视如己出,尤其是破晓的外公,更是把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爸,妈,这就算在咱家都做不到吧?咱家压箱底的手艺可是传男不传女的,苏家也有这规矩,但苏师傅并没藏私,我吃过破晓做的菜,比我都要好上几分,可见苏师傅对她有多用心,这样的心意,恩重如山,更是我们家的恩人……”
  东方蒲郑重的道,“我知道。”
  江梵诗眼低涌上热意,明白儿子想说什么了。
  东方将白呼出一口气,“咱您们面前,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其实,一开始我也吃味了,甚至连暮夕的醋都吃,从他嘴里,听到越多,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苏家父女对妹妹好,我除了深深的庆幸、感激,也有几分酸意,我都羞于说出来,觉得自己真的是……”
  顿了下,他才释怀的道,“但慢慢的,我就想开了,我是破晓的哥哥,我疼她,难道还能希望其他人都不要喜欢她吗?别人疼她,对她好,我应该更高兴,苏家父女也是她的家人,这世上,多了一家人疼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即便,她更喜欢那边,爸,妈,咱们也要心怀感恩的接受,养恩……本就比生恩大。”
  这话说出来,有些艰难。
  但说出来了,心头仿佛也骤然轻松了。
  这便是他们一家的心结,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儿,但去面对和接受,肯定都是难受的,十月怀胎、想了二十年的孩子,却对别人更亲近,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但他们又没有抱怨、吃味的资格,因为养恩比生恩大,更别说,人家还把自己的女儿养的那么好。
  严格来说,他们才是那区摘桃子的人。
  苏家父女应该比他们更难受。
  他们怀胎十月,养了十天,苏家却是整整养了二十年。
  两相对比,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破晓更喜欢那边、更亲近那边,也是应该的吧?不然,她成了什么了,忘恩负义吗?
  二更 幸福的想流泪
  话说到这个份上,东方雍和江梵诗又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人,担忧、忐忑到不敢去面对的心结也就松开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底里看到了释然。
  东方蒲先长叹一声,“将白说的对,便是苏家不愿让我们相认,我们都不能有怨言,养恩比生恩大,更别说,他们待泊箫还视如己出,感情不比我们少,其实,只破晓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再求太多,太贪心了,梵诗,你说呢?”
  江梵诗擦了擦眼角,想笑,声音却又哽咽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倒是让爷俩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嗯,我懂的,也想开了,我不会去争什么,只会感激,破晓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宽慰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最痛苦的事儿我都经受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梵诗……”说实话,东方蒲看她这样,还是很心酸心疼的,他和儿子还好些,因为破晓的身边,没有父亲和哥哥这两个角色,他们的出现,正好能填补那两个位子,但母亲,破晓有柳絮,不管柳絮因为生病性格有多沉冷,那也是母亲,是别人很难替代的。
  江梵诗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儿,真的,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以前是因为女儿的死,我才变成那样,但现在不会了。”
  东方蒲半信半疑的“嗯”了声。
  江梵诗想到什么,转了话题,问爷俩,“你们说,咱家怎么报答人家才好?”
  闻言,东方将白抢着道,“妈,咱们眼下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打草惊蛇。”
  东方蒲沉吟着接过话去,“将白说的对,不止如此,在外面,我们也不要表现的对破晓太过关注和亲昵,免得被人看出什么来。”
  听到这话,东方将白笑着道,“爸顾虑的对,倒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其实觉得自己已经跟克制收敛了,但今天在比赛结束后,白哥,逸川还有鸣赫,都怀疑我喜欢破晓,想跟暮夕抢人,尤其是白哥,忧心忡忡的,还规劝了我好半天,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闻言,东方蒲顿时哭笑不得。
  江梵诗在怔下后,也好笑的勾起唇角,难得打趣了句,“那暮夕还不得憋屈死啊。”
  东方将白顺着这话玩笑道,“岂止啊,他醋的不行了,却还得忍着醋意讨好我,谁叫我是他大舅哥呢,他就怕咱们不把破晓嫁给他,呵呵呵……”
  闻言,东方蒲感怀的叹了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东方将白附和,“嗯,我也不舍得,爸,不然咱们拦着暮夕吧。”
  东方蒲哼笑,“你能拦得住?”
  东方将白咳嗽了两声。
  江梵诗很认真的问,“他俩到什么程度了?难道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还没呢,不过暮夕很急,我跟他谈过这事儿,应该能拖到妹妹毕业后。”东方将白不确定的说着。
  江梵诗喃喃道,“毕业后啊,那就还有四年的时间,阿雍,我们给女儿准备嫁妆来得及吧?”
  东方蒲愣了下,“你想破晓嫁给暮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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