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终于眼前清静了,画屏对易楚道:“今冬先让她们在东厢房凑合凑合,等开春在后面起一排后罩房,到时候再添人也有地方住,另外还得赶制几身新衣裳,以前杜府跟林府都是每年四身,两冬两夏,咱们家里虽不跟他们比,但眼下她们刚来,怎么也得有身换洗的,我看库房里有两匹官绿色的棉布,不如赏了她们,让她们量了尺寸自己做。”
  易楚就叹气,“其实倒用不着丫头,用了平白添这么多麻烦,每个月发月例银子不说,还得供吃供喝供住,还得给她们分派差事,又得担心她们干不好,这才叫花钱找罪受。”
  “你是心疼银子”画屏听了“咯咯”地笑。
  易楚实话实说,“是,家里这十几口人吃住,一个月顶得上我们原来两年的花费,还一点进项都没有。”
  画屏完全能够理解易楚的想法,她是勤劳惯了,也节俭惯了,可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勤劳节俭,以后也是。
  想了想,道:“大兴不是有地?不如尽早租出去或者雇几个懂行的照应着,年底等着收租子就行,五百亩地每亩就是有一两银子的出息,也能增加五百两……阿珂说去西北做生意,你既然让卫橡跟着去,不如顺道投些银子,若是真赚了,让阿珂分你几分利,再者,你手里有闲钱,也可以买个铺子做点生意,倒不是你自己经营,寻个可靠老成的掌柜就行……我有个主意,林夫人承过你的恩,现下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亲戚,先头辛夫人陪嫁的庄子跟铺子都有可靠能干的庄头和掌柜,倒不如借来用两年。”
  易楚摇头,“我不想与林家打交道……不过你说得很对,我想试着先干干,没准不靠别人也能做起来,实在不行再另说。”
  画屏无奈地笑,又说起丫鬟来,“还有四五天的工夫,我先帮你敲打敲打她们,好在家里的事情少,她们很快就能上手。不过你得记着,千万不能太软和,尤其她们犯错的时候,该罚就得狠下心罚,恩威并重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易楚知道画屏管理丫头很有一套,一一点头应着。
  这边易楚跟画屏一边忙活着调/教丫鬟,一边准备画屏成亲之事,而威远侯府,林乾却沉着脸对杜俏道:“阿俏,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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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俏一愣,泪水缓缓自眼眶溢出,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像雨后的水珠垂在枝叶上,似落非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
  林乾顿时心软,握着她的手,“你还在月子里,用不着操心那么多事。”
  杜俏委屈地说:“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怕嫂子没见过世面,万一送来的礼太轻,会被人瞧不起。”
  林乾凝眸望着她,“你希望她以什么身份来?是舅母还是郎中?”
  杜俏一时无法作答,她已听林乾提到杜仲去西北另有目的,眼下身份仍不能公开,显然易楚还是无法以嫂子的身份来,那么就只能是作为生产时出过力的郎中来了。
  本来杜俏想替儿子宝哥儿做“洗三”的,但因宝哥儿早产精神头不行,她自己也是,好几天没反过劲儿,就跟赵嬷嬷商量着要给宝哥儿做十二日。
  十二日又叫十二晌或者小满月,跟洗三差不多,也是请亲戚朋友来聚聚,给孩子添福加寿。
  而娘家人自然是重头戏。
  杜俏就准备了两样很像样的礼物,打算让赵嬷嬷带给易楚,到时候好在婆婆跟妯娌面前显摆显摆。
  不曾想,刚跟林乾提了开头,林乾就断然来了那么一句。
  杜俏觉得委屈,她嫁到林家三年,林家老二跟老三分别生了孩子,也做过洗三礼跟满月礼,两个妯娌的娘家出手都很阔气。
  尤其二弟妹的娘家嫂子,满月礼给孩子的是块高僧开过光的玛瑙石护身符,水汪汪的红色衬着婴儿白嫩的肌肤,别提有多好看了。
  轮到自己可好,以往没有大哥的消息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大哥的下落,大哥也成了亲,可就连自己花费银子给自己做面子都不成。
  杜俏叹口气,易楚以郎中的身份来也好,免得别人问起来,无法解释。
  林乾看出杜俏的不情愿,索性在她床边坐下,摆出长谈的架势,“阿俏,我问你,假如现在你成亲,还会在三日回门时晾着满院子宾客不管,在大街上溜达吗?”
  杜俏呆了片刻。
  那些年,她在杜府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巴不得早点离开从此再不回去,所以,回门时,竟有些故意示威般,从杜府门口经过,可就是不下车。
  明知道大街上,有许多人在盯着他们看,有许多人私下议论她,她根本不在乎。
  换到现在呢?
  杜俏有些犹豫,她已掌管着林家的中馈,又得夫君爱护,按她现在的想法,就算厌恶大小章氏,也会强颜欢笑与她们应酬,因为她身后必须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娘家。
  是不是生活过得舒适了,才会要求更多空泛的东西?
  “我还是喜欢那个特行独立随心所欲的你,”林乾低声道,“依我的意思,十二日、满月礼都用不着做,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人生在世不过五六十年,且恣意而活,何必太过在乎别人的看法?若有兴致,就找几家戏班子来唱个热闹,若没心情,任凭宾客上门也用不着理,自有人接待他们。”
  杜俏哑然,这些年她看得清楚,林乾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人。平常不管有人宴请还是来访,他想见就见,不想见连个理由都不找,直接拒绝。
  可身为侯府的主母,能这样肆意而为吗?
  林乾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沉声道:“再大的风雨有我给你撑着,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小瞧了我的女人?”
  杜俏凝望着他,什么也没说,反手回握住林乾的手。
  林乾攥住她的手紧紧一握,又松开,接着劝,“再者说了,易姑娘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用不着过多地干涉她。”
  杜俏小声道:“我是好心,怕她不懂。”
  “那么,换作是二弟妹拿了两件玉器来替你做面子,说怕你丢人,你会怎么想?”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再说我是做嫂子的,还能容得她指手画脚?”话刚出口,杜俏就明白了。
  林乾趁热打铁,“易姑娘也是做嫂子的,轮不到你这个小姑子来管她的事。”
  杜俏咬咬唇。
  “易姑娘心里有主见,即便你插手去管,她也不见得会听你的,这次你生气上火差点没了宝哥儿,若再有下次……你若不再了,我立刻另娶,连半年都不可能守。”
  杜俏气得无言,可心里却明白,先前林乾是不愿意找,才拖到二十好几,只要他肯,不就是腿少了半截,就是瘫在床上,有些人也会心甘情愿地嫁过来。
  而林乾的性子,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林乾再道:“你要真有帮她的心,就多留意着那头,等易姑娘有需要的时候出手帮扶一把,这样她才会念你的情。等你大哥回来,你也能有娘家人走动。”
  “我大哥几时回来?”杜俏仰着脸问。
  林乾拍拍她的手,“说不准,许是三四月就回了,你大哥是个做大事的人,能沉得住气,先前倒是我小瞧了他。早知道……早就能结交了。”
  杜俏斜睨林乾一眼,轻轻地侧了侧身子,倚在了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