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第364节
  顾青不仅阻止了叛军南下,而且有力地歼灭了叛军的有生力量,更远大的意义在于,颍水之战是大唐王师对北方游牧异族之战,此战的结果及时且凶悍地掐灭了北方异族意图趁乱染指大唐江山的觊觎之心,让那些游牧部落的首领们深深明白,就算大唐再虚弱,也不是他们这些蛮夷能战胜的。
  如果没有安西军在颍水之畔及时狙击这支十万人的游牧军队,很难想象任其南下后,大唐的百姓们将会遭遇怎样生不如死的屠戮抢掠。
  而且经此一战后,北方游牧异族折损十万,已然伤了元气,未来数年之内他们已无力再寇边南侵。
  民间官员百姓欢呼,安西军之威名再次远播四方,就连邓州城的刺史等官吏们曾被顾青粗鲁对待,在得知安西军颍水大捷的消息后,刺史领着官员们再次不计前嫌来大营恭贺,并且奉上若干粮食和肉犒军。
  尽管天子狼狈逃亡,尽管叛军势如破竹占领了关中,但是不得不说,李唐在民间仍是被公认的正统,官员百姓仍心向朝廷,期盼王师早日平定叛乱,迎天子还政于都。
  顾青很理解,他知道这是李隆基早年勤政的福报,晚年再怎样昏庸糊涂,他终究开创了盛世,终究给了百姓们一段好日子。
  人心跟时间一样公平,帝王功过瞒不了人心,也欺不了公正。
  ……
  无尽的复盘过后,顾青这才下令三军庆功,酒肉管饱。
  报捷的奏疏派人火速递往李隆基的巡幸行营,与此同时,安西军大营内灯火亮如白昼,营帐内外充斥着将士们的欢笑和打闹声,也偶尔夹杂着几声哭嚎,那是他们在祭奠死去的袍泽。
  顾青的帅帐内也是人声鼎沸,今夜大营破例允许饮酒,常忠李嗣业这些将领自然不会客气,刚开宴便喝得面红耳赤,互相敬酒拼酒。
  鲜于仲通与顾青单独饮了几杯,期间鲜于仲通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起神射营的事。
  颍水一战,神射营的燧发枪终于在这个世界闪亮登场,燧发枪的威力更是有目共睹,可以说,这场原本陷入劣势的大战,全靠神射营的五千将士才瞬间扳回了战局,鲜于仲通也亲眼见识过了,震惊之余顿时有些心痒。
  顾青饮了不少酒,鲜于仲通问了几次,顾青却一脸醉意,摇摇晃晃拉着他的手说起了当年情,左搪右塞就是不回答鲜于仲通的问题,问得急了,顾青索性往后一倒打着呼噜睡着了。
  庆功宴全军将士大醉尽欢。
  夜深人静,帅帐内众将皆散去,顾青这才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泉,根本没有半分醉意。
  走出帅帐外,顾青望向西南方向的夜空,抿紧了嘴唇。
  颍水大捷之后,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了,迫在眉睫。
  第五百零六章 未脱征衣
  一个男人救一个女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男人天性骨子里有着保护弱者的基因。
  如果要救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理由就复杂了。或许是为了她的美貌,或许是英雄主义情结作祟,或许天真的以为救了她等于拥有她,一句“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成了无数男人心底里见不得人的期盼。
  算算时日,杨贵妃差不多到了那道生死关口了。
  这个女人是否祸害了江山,是否只是一个背锅的工具,是否也做了很多错事,对顾青来说并不重要。
  翻开史书一页页,千古以还,谁能从中找到一个完美无缺的古人?
  救人就是救人,扯上大义和是非未免可笑。
  顾青必须救她,没有那么多卑劣龌龊的理由,只有一个不得不救的原因。
  她对他有恩,顾青要报恩。
  当年以顾青的能力,有没有她的帮助似乎并不重要,他终归会凭能力走到该属于他的位置上,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杨贵妃帮了他,如今她有了危难,顾青也要帮她,不惜代价。
  颍水大捷后,顾青允许大营将士饮酒大醉一场,算是给他们庆功。
  第二天,顾青很早便醒来,负手在大营内转悠。
  营帐内许多将士大醉未醒,鼾声如雷沉睡着,也有将士醒来了,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睁着眼睛发呆。
  他们在想什么?
  顾青很想知道。
  安西军名震天下,一场场胜利让天下臣民都对平叛充满了希望,如今的安西军已是大唐百姓心中的丰碑,所有人相信,只要安西军没倒下,安禄山叛乱必将被平定,长安城必将迎回大唐天子。
  天下人只关心胜利的消息,没人在乎安西军的将士也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快乐和痛苦。他们奋勇杀敌征战的动力或许没那么崇高伟大,很多只是为了个人和家人的富贵,不管为了什么,豁出性命征战时他们都没怂,这就是最大的英勇。
  掀开一座营帐的门帘,顾青发现这座营帐内的将士们都醒了。
  营帐内满满当当住了二十来人,里面有些脏乱,衣裳铠甲兵器扔得到处都是,混杂着难闻的味道,标准的男人窝模样。
  见顾青走进来,营帐内的将士们愣了一下,认出是顾青后,忙不迭起身,衣衫不整地朝顾青行礼。
  顾青似乎鼻子失灵了,对营帐内的难闻味道浑若未觉,微笑着走进来,随便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笑道:“莫多礼,我只是在大营内随便走走,经历了一场大战,你们都辛苦了,大军原地休整几日,你们睡懒觉也好,聊天闲逛也好,都由你们。”
  将士们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环视将士们的模样,顾青笑道:“昨晚饮酒可尽兴?酒肉管饱了吗?若觉得不够,尽管向我告状,我马上下令打军需官的军棍。”
  将士们大笑,一名十七八岁的军士壮着胆道:“公爷,咱们能不能每天都有酒喝?”
  顾青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朝他扔过去,笑骂道:“你想屁吃呢?每天都喝酒,安西军就成了一群酒囊饭袋,以后还能指望你们打胜仗吗?”
  将士们又笑了起来,又一名年纪稍大的军士讷讷问道:“公爷,叛乱何时能平?咱们何时能打回关中去?”
  顾青笑容渐敛,低声道:“快了,颍水大捷后,叛军其势已颓,过不了多久,关中就将成为我们安西军所谋之地,长安,潼关,洛阳,都会被我们慢慢收复。”
  将士们沉默许久,有人黯然道:“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关中,不知他们有没有逃出去……”
  “我家在歧州,家里五口人,靠着几亩薄田度日,上次在庆州伏击叛军,我斩敌首级三枚,领了一百五十文赏钱,加上安西开拔时公爷赏的一贯钱,几月前托人捎给家人,结果别人说村子已空无一人,家人早不知去向……”一名军士说着流下泪来。
  “我家在梁州,也托人捎了赏钱回去,幸好战乱没波及到梁州,家人收到了赏钱,日子过得挺好,父母带了口信来,让我好生为公爷效力,临战当奋勇杀敌,报答公爷的慷慨。”
  将士们忍不住将自己家中的情况都说了出来,顾青越听越沉默。
  从为汉都护,未得脱征衣。
  征战沙场,是带着血与火的一段旅程,旅程中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顾青黯然道:“我与安西军诸多将军都在尽力,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能在这场战乱中活下去,活到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之时,你们能够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但是再努力终归避免不了伤亡,每一场小战都免不了。”
  “我们制定的每一个战术,每一次部署,都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敌军最大的伤亡,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活下去。你们都活着,便是我顾青最大的靠山,但是,每战终究难免有人战死,如果真的无法避免,也请你们不要怪我,你们要相信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将士们看着顾青那张平静却真诚的脸,一名年长的军士道:“我们当然相信公爷,公爷所谋皆是上策,自安贼叛乱后,大唐别的王师被叛军打得节节败退,唯独咱们安西军捷报频传,说明公爷是有真本事的,公爷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但有令出于公爷,安西军上下无不遵从。”
  营帐内所有将士纷纷点头附和。
  顾青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但愿这场战乱快些终结,我要你们都活着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余下的时光,我安西军将士不会过得太差。”
  ……
  走出营帐,顾青又去了另外几座营帐,照例与将士们聊了一阵,这也是为帅者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主帅要随时清晰地了解将士们的军心士气状态,对他们的疾苦和喜怒感同身受。
  走了一圈后,已是中午时分,顾青顺便在营帐里与将士们一同吃了顿军中的伙食。
  以顾青挑食的程度,军中的普通伙食对他来说太难吃了,但顾青在将士们面前却丝毫没表现出挑食的样子,吃得比谁都香,走出营帐后,四下无人时顾青才露出痛苦之色。
  回到帅帐,顾青屁股还没坐热,后军主管账簿粮草的军需文吏来了,一脸苦相地告诉顾青,颍水一场大战,战后抚恤以及斩敌七万余的赏钱兑现后,军中原本有些勉强的银钱几乎告竭,就连昨夜顾青请全军将士的酒钱还是向邓州城刺史府赊借的。
  顾青顿觉嘴里发苦。
  养一支军队实在太烧钱了,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当初在龟兹城时顾青还颇有底气,因为他对自己赚钱的能力非常自信,然而现实转眼就狠狠抽了他的耳光。
  太平时节养军队还算能支应,一旦发生战事,军队拔营开赴战场后,烧钱的数量就成倍成倍地增加,以顾青的赚钱能力,如今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此刻的他有一种率军落草为寇的冲动,无本买卖应该比正规军赚钱。
  “欠刺史府的钱……就不必还了吧?”顾青厚着脸皮对文吏道:“军民鱼水一家亲,我们驻扎在邓州城外,保邓州城一方安宁,刺史府管我们吃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文吏惊呆了:“可……可以这样吗?”
  顾青正色道:“世事一饮一啄,有付出就有回报,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文吏目光空洞,如同被催眠了一般:“是……是吧?”
  “说话大声点,为何如此心虚?我们应该理直气壮地欠钱不还,再过几日大军就要开拔,开拔之后这笔钱便永远赖掉了。”
  文吏说话果然大声了:“公爷说的是!我们安西军保一方平安,邓州刺史管我们吃喝是本分,还钱?做梦!”
  顾青欣慰地赞道:“好样的,你至少得官升三级才配得上你此刻这无耻的样子,你再去刺史府问问,趁着咱们还没开拔,看看能不能多借点钱出来,反正是赖账,少赖不如多赖。”
  文吏昂首挺胸告退,顾青坐在帅帐内独自伤感。
  “居然沦落到赖账跑路的地步,前世叱咤商场风云的人物,为何混成今日这般模样?”
  腰间软肉传来剧痛,顾青惊怒扭头,却见亲卫打扮的皇甫思思正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掐着他的腰,正反三百六十度地旋转……
  “妾身都听到了,堂堂县公,朝廷王师的主帅,居然打算赖掉一个小小刺史的钱,简直厚颜无耻。”
  “住手!无耻的是这个世界,将士们为平定叛乱抛头颅洒热血,朝廷却连一文钱补恤都没有,除了赖账,我能怎么办?”
  顾青老脸有些发热,怒道:“康定双不知在做什么,安西军入关已小半年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指望他送钱来,安西军将士都饿成鬼了。”
  皇甫思思瞪了他一眼,道:“你缺钱了难道不会问妾身吗?妾身这些日子不停在各个城池间做买卖,你从来都不问妾身挣了多少钱……”
  第五百零七章 欲入虎口
  顾青有欠钱的勇气,但实在没有吃软饭的勇气。
  欠钱只要脸皮厚一点,赖掉以后基本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但吃软饭除了脸皮要厚,服务也要周到,这就有点难为人了,顾青向来是被动享受服务的。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顾青努力说服自己,花自己婆娘的钱不丢人,她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你最近挣了多少钱?”顾青好奇问道:“换成粮食的话,够安西军将士吃几天?”
  “不告诉你!”皇甫思思一扭身,坐在帅帐的主位上,朝他勾了勾手指,俏脸浮上几许动人的妩媚:“妾身挣钱很辛苦呢,公爷都不知道体恤人家……”
  顾青的笑容渐渐荡漾起来,走到她身前蹲下,双手轻轻揉捏着她修长结实的大腿,揉着揉着,他的双手越来越不规矩,位置也越来越偏移……
  啪的一声,皇甫思思打掉了他的手,没好气道:“公爷又想作甚?大白天呢,你就……”
  “我正在体恤你呀,帮你活络双腿的筋脉,让你走更远的路,赚更多的钱……”顾青不怀好意地笑道。
  皇甫思思咯咯直笑:“胡说八道,你明明是为了一逞私欲,撩拨得妾身不上不下的。”
  顾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嗓音嘶哑道:“要不……我们先办正事,再办别的事?”
  皇甫思思双眸妩媚地瞥着他,万种风情从她的美眸中流溢出来:“公爷觉得哪件事是正事,哪件事是别的事?”
  顾青此刻已是满脑子不正经,在他眼里,把眼前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办了才是最重要的正事。
  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快扑到皇甫思思身上时,却被一只金莲玉足抵住了胸膛,阻止了他的去势,此刻的画面旖旎无比,动人心旌。
  顾青沉下脸:“别闹,此时的男人与禽兽没有区别,打断了他的兴头,你的下场会很惨。”
  皇甫思思一点也不怕,咯咯笑道:“公爷不想要钱了吗?”
  顾青握住她的玉足,道:“我这不是正在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