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冷阳建言:“依我看琴姐和叔还有阿洪婆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最好别去找好叔摊牌,不然惊动全家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见她撇过脸拭泪,他递上纸巾,默默守候一阵,安慰:“你别怕,就算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你还有我……我们是永远的亲人。”
  亲人二字像沉重的石碾,在他心田压出血痕,这是异常残酷的打击,也是目前他能带给她的最坚实的后盾。
  “前天刚收到专家答复时我很崩溃,在酒店的阳台上坐了一夜,不停问老天为什么这样耍我,难道因为我小时候喜欢段誉,就罚我跟他一样,好难得遇见喜欢的女人,竟然变成自己的亲姐姐。当时我恨不得马上飞去杀了姜开源全家,同归于尽也好过生生受痛苦!”
  那晚他在下半夜跑到以前常去的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喝酒,店内的电视机上正放映97tvb版《天龙八部》,不早不晚刚好演到段誉得知王语嫣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看得五脏起火,借口这老掉牙的电视剧太扫兴,摔杯砸碗乱撒酒疯。幸好老板见他是曾经的熟客,又喝得烂醉才没报警。
  洪爽听他语气激动,调头安抚:“你杀了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干嘛浪费生命给坏蛋陪葬?”
  怕这话不够分量,侧身面向他忍悲劝导:“我们是做不成夫妻了,可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再难过忍一忍就过去了,替伯母和冷师父夺回福满堂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你以后专心事业,走正当途径打垮姜家,照样能报仇。”
  她不像小女人执着爱念,冷阳感佩其胸襟,接着说:“其实我也没冲动太久,后来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虽然不能跟你结婚,但又多了一位好姐姐,往好了想关系可能更稳固。你以前说感情分很多种,爱情亲情友情都能同甘共苦,现在我们只是把爱情换成亲情,其余的一切照旧。所以你当初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初次见到他的泪光,洪爽又心酸又温暖,这此变故摧毁了她的根基,但冷阳不在损失范围内,他们依然能相互扶持,还多了一份至死不渝的羁绊。
  她点点头,和他紧紧拥抱,凄清的雨夜强化了相依为命之感,庆幸人生逆旅上还有人一路同行。
  接到十几个家人的信息和来电,深夜,她在冷阳陪同下回到家中。他们已约定暂不揭锅盖,先用排演好的闹剧解决婚姻纠纷。
  “我跟他谈了几个小时,他什么都招了。他在上海没有私生子和情妇,但以前习惯眠花卧柳,经常去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这次去贵阳和上海也不例外,两次跟妓、女乱搞,前几天发现身上长脓包,去医院检查说是梅毒。”
  洪家人连看两场大戏,个个脸色发绿发紫。
  洪悦下午带着孩子在楼上睡觉,后来听说此情比父母更愤慨,坚持等到冷阳当面斥责。
  “冷阳,我们这么信任你,阿爽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阿爽,你还没跟这流氓怎么样吧?明天大姐陪你去医院做检查,没什么还好,要是有问题,冷阳,我不会放过你!”
  她自己上过男人的当,生怕妹妹们再吃亏,若非身体未复原,真想揪住贱男的头发狂抽。
  洪万好也想打人,见她激动得直发抖,忙搂住安抚,一边结结巴巴骂冷阳:“你、你这小子太龌龊了,亏我还以为你靠得住,原来坏到流脓!”
  曾淑琴也怒不可遏:“他还有脸骂他老子,结果自己也是一路货,二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坑她!?”
  洪欢抢着问洪爽:“二姐,你还没被167玷污吧?梅毒传染性超强,而且很难根治,稍不留神又会复发!”
  冷阳情愿扛黑锅,洪爽却不愿他受过多糟践,忙扭转风向说:“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也别太责怪他,生意场上应酬多,有时是客户硬要他作陪。遇见我以后他已经收敛很多,这次出差换了环境,自制力减弱才不小心犯错。”
  曾淑琴叱骂:“狗屁的不小心!他这叫久走夜路必遇鬼!”
  洪欢奇道:“二姐,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怎么怪他,别告诉我们你还想跟他继续,这可一点不像你。”
  其余人随之紧张,洪爽叹气:“出了这种事我当然不可能再跟他过日子,已经说好等黄丹云的官司开庭了就去办离婚。我帮他说话是因为他对我们家有恩,功过相抵,双方没必要搞成仇人。希望你们也能宽宏大量,别再追责了。”
  一家老小你看我我看你,都默契地顺从她这个大苦主。
  曾淑琴先放话:“他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你都能原谅他,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洪万好心疼女儿变离异女,仍忍不住指骂冷阳:“衰仔,不看在师父和梅姐的份上,我真想打爆你的头!黄赌毒,男人沾上一样就永世不得昌盛,你再不吸取教训,以后肯定扑街到死!”
  冷阳垂首不语,听洪爽悄声叫他走,忙起身告辞。
  曾淑琴叫声:“慢着!”,一脸晦气地通告:“黄丹云的老爸刚才来电话,说他们想帮黄丹云还债,后天先还30万。那个小三鲍月也被他们抓到了,答应吐100万出来。其余的黄家会想办法凑齐还你。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商量该怎么办,现在不用了,待会儿把你的手机号给那边,你们直接沟通吧。”
  洪欢不咸不淡接话:“167虽然对不起二姐,但确实帮过大姐大忙。二姐,你和大姐是亲姐妹,吃亏就当替她还人情啰。最伤脑筋的是怎么跟嫲嫲说,她听说你和167结婚,高兴得不得了,结果热汤圆还没下肚就来杯冰水,我真怕她一伤心又犯病啊。”
  曾淑琴顺手抓起杂志掷她:“还不是怪你多嘴,我们这么多人都没告诉奶奶,就你瞎咋呼!”
  “妈,早上你还一个劲儿夸167,说找到这样的姑爷是二姐命好,奶奶想吃喜酒病才好得那么快。这会儿又全赖我多嘴,太不讲道理了!”
  洪万好苦恼地喝令她们别吵,一叠声驱赶冷阳,并声明:“往后在街上遇到各自把头低下来,全当不认识。那220万,黄家还不完,我们也会帮他们补给你,只求你往后别再骚扰二妹。”
  冷阳谢罪离去,曾淑琴急着消毒他坐过的沙发,洪悦拉住洪爽痛哭,说自己害了她。
  欺骗亲人的滋味很难受,更叫洪爽难受的是洪万好心疼的表情,又把她的心放在猜疑上拉锯。她疲倦地说想回房休息,还有明天想出门旅游。
  上次失恋她也曾在国外散心,家人们强烈支持,问她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睡一觉起来再定吧。”
  她落寞上楼,不理会人们后续的议论。
  初冬的南澳岛不冷不热,碧海蓝天环抱着新月状的金色沙滩,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无愧东方夏威夷美誉。
  中午洪爽拖着行李箱来到高铁站,扫视当日时刻表,抓阄似的选中这个比邻榕州的海岛县,先乘高铁到汕头,再转公交登岛,找了家民宿落脚,之后随处溜达。
  她没有一点玩兴,只想躲开家人,曾经钟爱的家有可能是谎言搭建的影棚,她就像失巢的鸟茫然无依。
  岛上景点不多,总兵府、南山寺、云盖寺、屏山岩、宋井、风力发电场,两三天逐一逛遍,可她不想走,这四面环海的小岛像座孤舟,适合她孤独的心境。
  “避难”的日子里,冷阳每天打卡联系,知道她心情差,只报告自身近况。
  他已和喜万家的大股东们谈好,以3000万入股,获得10%的股份,周嘉元还说服董事会额外给了他3%的技术股。
  周炳鹤也答应将周记特酿的酿造方法无偿转让给喜万家,这种酱油选用东北优质非转基因大豆,由人工颗颗精选,发酵晾晒期长达2~5年不等,堪称吸取匠人心血和天地日月精华的经典之作。
  喜万家立即投产也须两三年才能产出,幸运的是周炳鹤在顺德的酱园有8000只酱缸共计9万斤两年陈的特酿酱油将陆续熟成,他愿意将这些酱油以成本价批发给喜万家包装上市,再从利润里分红,争取先在大众市场上打响名声。
  “我尝过了,这酱油非常鲜美,工厂酱油没得比,也比福满堂的极味鲜好太多。下次你拿它做菜保证能当厨神。”
  近来冷阳的信息是洪爽最好的心情调节剂,看到他发来的酱油图片,还真想尝一尝,让他快递一瓶过来。
  第二天酱油到手,她撕开密封包装,鼻腔被浓郁的咸香挠得酸痒。就地问民宿老板要了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刨坑埋一小块猪油,再滴上几滴酱油,拌匀了尝一口,“世界真美好”的感觉尽收其中。
  她意犹未尽,想做个豪华版的拌饭,去岛上市场买来食材。将煮熟的鸡胸肉撕成鸡丝,虾仁也煮熟切丁,腊肠蒸熟切为碎末,白饭盛入碗中、撒上配料放入小块猪油,再加周记特酿画龙点睛。
  共做了十几碗分给老板一家和店内伙计,收回来的碗比狗舔的还干净,老板挑食的小儿子一口气连吃两碗,喜得他夫妇二人当场慷慨免去她一日房费。
  “洪小姐,这拌饭这么好吃,你能教我们怎么做吗?”
  老板娘想将这简易佳肴列入民宿菜单,洪爽诚实相告:“拌饭好吃全靠酱油,这种酱油目前还没在市面上销售,是我朋友直接从厂家手上拿到的。真上市的话价钱也不便宜,一斤至少五六十块吧。”
  老板娘说:“味道这么灵,五六十块一斤也值得,等上市了你一定通知我。”
  她还建议洪爽让厂家去找大酒店推销,餐饮业是调味品的重要销售渠道之一,高级酒店都喜欢用高端产品。
  洪爽上岛多日还没吃过几家好餐馆,向老板娘打听岛上哪家餐厅的大厨手艺最好,得到隆重推荐——新开张的香云大酒店海鲜餐厅。
  “听说那餐厅的大厨是香云大酒店榕州总店调来的,厨艺顶呱呱,去过的人都说好呢。”
  洪爽想知道香云大酒店除魏大群外还有什么高人,决定去见识一下。
  要品尝厨师的好手艺,最好错开用餐高峰期,她特地在晚上8点半,接近打烊时来到餐厅,点了金盆海参鱼肚、西柠鲜鱿卷、葱油文昌鸡、开屏墨鱼蛋。果然道道鲜美,名不虚传。可见厨界藏龙卧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中途,服务生送来一道她没点的蒸牛肉香肠,说:“小姐,这是我们总厨请您品尝的,他说如果您能尝出这香肠里除了牛肉还加了哪种动物的肉,您今天的账单就由他支付。”
  洪爽纳闷这总厨怎会给自己出考题,怀疑是故人,夹起一片香肠细嚼,肉质香糯酥嫩,咸甜适口。
  牛肉蛋白质含量高,肌肉纤维多,做成风干香肠难以咀嚼。国外常将牛肉绞成细泥加大量淀粉软化口感,但那样吃起来又很揩口。
  这香肠肉质颗粒分明,却嫩滑易嚼,没有高淀粉食物的粗糙感。若混合了其他肉类,就香而不腻这一特征看绝不是高脂肪的肥肉。既要胶质丰富却又毫不油腻,只有一种动物的瘦肉符合要求。
  “是兔子肉对吗?”
  服务员笑道:“您真有眼力,我这就去告诉他您答对了。”
  几分钟后那光头总厨到场,还真是洪爽猜测的魏大群。
  “魏师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关家把这间餐厅包给我做,我就带着原来的那帮兄弟过来了。刚才无意中看到你,想考考你对食材的见地有多深,还好你没让我失望,不然我肯定后悔上次比赛时给你打满分。”
  魏大群态度和蔼,像个好客的主人和亲切的长辈。
  洪爽暗暗感叹人情多变,当初只当他是凶霸小人,如今却受教良多。反观洪万好,本是她最衷心爱戴的父亲,转眼竟起了疑忌。难道正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规律?
  “你一个人来的?”
  “是。”
  “打算玩几天?”
  “还没定,这儿环境挺好,我想多呆几天。”
  闲聊几句,她想趁便帮喜万家推销酱油,问道:“你在榕州餐饮界干了这么久,一定知道酱油王周炳鹤吧?”
  “周炳鹤,是顺德那个做酱油的老瞎子吧?知道,这人脾气可臭了,拽得二五八万,我只见过一次就烦得要死。”
  魏大群大肆攻击周炳鹤的品性,洪爽估计他俩同类相斥,绕开他的雷点讲重点:“那老先生是不大好相处,可他酿的酱油很好啊,你这么有名的大厨,怎么不用他生产的周记特酿做菜?香云大酒店应该能通过他的考验吧。”
  魏大群奚落:“是,歪树结仙桃,我知道他家的酱油不错。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要么爱屋及乌,要么恨屋及乌,觉得那老瞎子实在太讨厌,连他做的酱油都不想用。况且菜好不好吃,全看厨师手艺精不精,凭我这双巧手咸鱼也能做成石斑,这些年没用他的周记特酿,不照样带火了餐厅的生意?”
  他如此决绝,洪爽不便再游说,正想接下来聊什么好,对方先抛出话题。
  “你这么爱做菜,我还有个高难度的题目考考你,就看你愿不愿意挑战。”
  他说香港知名美食大咖曹岚明天要来南澳岛,那美食家是他多年的好友,经常与他探讨做菜技艺,这次事先出考题,说想吃《金瓶梅》上的几道菜,问他有没有能力复制出来。
  “我接了她的战书,专门买了本《金瓶梅》来看,搜集了里面的菜名让她挑选。她选了两道凉菜:黄韭乳饼、木樨银鱼鲊,四道热菜:宋慧莲烧猪头、水晶蹄膀、白炸猪肉、干蒸劈晒鸡,三道点心:蒸酥果馅儿、窝窝蛤蜊面、大辣酥。我研究了两个星期,只差烧猪头没搞定,如果你能协助我做出这道菜,我就免费传授你一套我做菜的独门秘诀。”
  洪爽有意一试,又想那曹岚是蜚声国际的美食专栏作家、食评家,粉丝上千万,若能借机找她为喜万家的新品酱油做宣传,一句话就抵得过上亿元的营销方案。
  思筹片刻,她问还有多少时间搞研发。
  魏大群打开手机看曹岚发来的行程表:“她是来找创作灵感的,只能待到周末,连上今天还有六天。”
  “那她明天来是住在香云大酒店吗?我们可不可以先为她做一顿接风宴?”
  “她说她已经在隔壁环球酒店订了房间,但明晚会来这里吃饭。”
  洪爽欢喜请求:“她来吃饭肯定是你亲自掌勺了,能不能让我也做两道菜请她尝尝?”
  魏大群知道她想跟曹岚套近乎,先告知难度:“可是可以,不过她嘴巴很刁,一般菜式很难打动她。”
  洪爽把这顿接风宴当做挑战的第一环节,回民宿精心设计到半夜,想出两道令人过目不忘的特色菜。
  次日下午她来到酒店餐厅,利用南澳岛出产的海味做出一道豆箱酥鱼、一道冲浪黑鲷。
  前者是将老豆腐切成12厘米长、6厘米宽、5厘米高的长方块,入油锅炸至金黄。捞出后在豆腐大平面上挖出一块,使豆腐形成箱子状。依次填入莲藕泥、拉过油的花鲳鱼、海带根、五花肉片、盖上盖子,放入垫有白菜叶和紫菜的蒸锅中,加调料和鸡汤,小火闷熟,淋包尾油上桌。
  后者是将黑鲷宰杀洗净,鱼肉片得薄如蝉翼,用厨房纸吸去多余水分。鱼头鱼尾加少许料酒、盐腌制去腥,拍上生粉下油锅炸到酥黄。将300克自制油条切段,放入低温油锅炸脆。在玻璃明炉上垫上锡箔纸,铺上油条段、撒上香菜、葱丝和的生鱼片。再在一千克高汤里加入适量盐、胡椒粉、白米醋,倒入汤壶与鱼片一起上桌。食用时让服务员将汤壶放在卡式炉上烧开,冲入餐盘烫熟生鱼片即可食用。
  魏大群看了有褒有贬:“这个豆箱酥鱼借用了鲁菜‘博山三大锅’的做法吧,传统山东酥锅都是大杂烩,卖相差,你做成箱子形状倒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至于这道冲浪黑鲷就有点形式大于内容了,除了刀工出众,其余地方和一般的捞鱼生没两样嘛。”
  洪爽笑道:“这道菜的卖点不是鱼肉是下面的油条。我照着国宴油条的配方做的,特点是香酥无油,中间的孔隙比普通油条细腻微小,待会儿服务员冲完汤汁一定要让客人在3分钟内品尝油条,这样才能吃到香浓又有嚼劲的口感。”
  两道菜混在魏大群自制的梅花鱼丸、当红炸仔鸡、蟹黄鱼肚、满坛香、干贝宝塔肉、鱼羊合烹鲜里送去曹岚所在的包厢。
  洪爽在厨房休息室等候,有些忐忑也有些焦急。过了半个多小时,魏大群笑呵呵走来道喜:“曹小姐吃了那些菜,选了三样最喜欢的,两道是我的满坛香和当红炸子鸡,另外一道就是你做的冲浪黑鲷。她还说要当面表扬你,快跟我过去吧。”
  得到超一流的美食家夸奖,洪爽像中了大奖,先抓起手机给冷阳发信息。
  “我见到美食家曹岚了,她说喜欢我做的菜,你快想想如果我请她帮你推销酱油,应该怎么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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