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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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马车藏于林木后,二人意欲重回道上,忽见二毛竖起耳朵,仿佛在仔细倾听。
  蓝豫立展臂一拦,低声道:“有人,从山下方向来……起码有上百人,骑着烈马赶路,咱们得避一避。”
  阮时意暗捏一把汗。
  按理说,徐晟到镇上传书,没这么快搬来救兵啊……
  该不会是阮思彦派人来追截他们吧?
  二人生怕马儿受惊嘶叫,暴露踪迹,急忙绕开,藏至溪边巨石后。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处传阵阵马蹄声起。
  来人策马狂奔而过,果真有人觉察路边藏了辆马车,下马搜查。
  一声若洪钟的男嗓催促:“闲事莫理!若无埋伏,继续前行!”
  阮时意与蓝豫立一愣,既惊且喜。
  “大将军!”蓝豫立知阮时意走得慢,连忙先喊上一句。
  “豫立?”应声的却是洪轩。
  紧接着,数人翻身下马,拨开灌木丛前来。
  “阮姑娘!您没事吧?”洪轩一见阮时意那淡青身影,脚步不自觉加快,“可曾受伤?先生呢?”
  阮时意反倒被他问得茫然。
  听他这意思……像是有备而来?
  “小阮?”洪朗然迈步而至,粗暴挤开挡路的几名部下,借火把光线上下打量,担忧与喜悦兼之,“无碍吧?那家伙……不在?”
  阮时意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我刚从江南回京,轩儿来接应,正好在京西小镇上撞见你那小丫头,说你和烜之那小白脸被贼人算计,我立马赶过来了……”
  “沉碧没事吧?”
  阮时意长舒一口气,真心感激好友的仗义相帮。
  “跑了不少路,脚磨出血泡,我遣人送回徐家,”洪朗然皱眉,“这到底咋回事?”
  “雁族人似乎知晓三郎的秘密,联合我那堂弟,设计逮住了他。”阮时意压低声音,“捷远他……才是地下城真正的主人。”
  “不、会、吧?”
  洪朗然与阮思彦打小认识,关系尚算不错,闻言惊得嘴不合拢。
  “细节往后再说,咱们先去那宅子找线索。”
  阮时意恨不得插翅直飞徐赫身侧,但骑马一事,颇让她为难。
  洪轩看出她的矛盾,温言道:“事急从权,请坐我这马上。”
  “有劳大公子。”
  当下,阮时意由两名小辈搀至马背上,侧身高坐;蓝豫立则与洪家一名府卫同乘,大队人马由二毛带路,飞身赶往先一日的宅子。
  洪轩不便与年轻的“徐太夫人”共骑,干脆施展轻功牵马而行。
  走着走着,二人免不了落在队伍的最后头。
  阮时意劳动他们父子连夜赶来,心下过意不去,趁机问候洪夫人近况。
  得悉洪朗然总算放下那该死的面子,不远千里追回夫人,她老怀安慰之余,愁眉渐舒。
  当二人抵至山间宅院,洪朗然和蓝豫立已带人进去搜了一圈,除遍地狼藉和血迹外,空无一人。
  阮时意早有此料。
  以徐赫的能力,一旦与大毛联手,必定能打倒那些乌合之众,以及对探花狼有所忌惮的雁族杀手;但如他和她一样,受茶水中的软酥散影响,估计力战后会昏迷,被另一拨赶到的雁族人带走。
  徐赫服食过冰莲,想来时隔多年,外界传言的“吸人血”已不凑效,最担心的是……雁族女王为泄愤而对他百般折磨。
  余人循着二毛所引领之路,先是巡查到院外水沟边的人迹,随即又在不远处觅到被人刻意掩盖过的车马印子。
  他们以此推断出,徐赫应是战后逃离院子,但最终被接应者俘获。
  有了新发现,众人不敢逗留,即刻飞马去追。
  阮时意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对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忙一事如此介怀。
  见洪轩仍如先前那般牵马而行,走远了必定筋疲力竭,她心中难安。
  “大公子,请快上马,赶路要紧!”
  洪轩一怔,一咬牙,跃至她身前,悄声道:“太夫人请抓牢了。”
  阮时意一把年纪,倒也不觉害臊,遂以双手攥住他的衣袍。
  黑色骏马受洪轩驾驭,如箭般飞掠而去,融于苍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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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赫恢复知觉时,先是感受身下地板坚硬,硌得他周身不畅。
  其次,手脚无法动弹。
  他撑开沉重眼皮,入目是灯火昏暗的陋室,四壁无窗,仅有一扇铁门。
  细看手脚被束缚,他隐约记起,自己和大毛灭掉了宅子的一群人时,一名倒地的雁族人拼尽全力,迎面向他撒出一团粉末。
  他那时手脚渐麻,避无可避,被砸了个正着,步出院落没多久便站不稳。
  趁着没彻底失去意识,他轻摸大毛的脑袋:“快走……别让人给逮了……”
  大毛守在他身边呜呜而叫,一时不明其意。
  直至他感官全无,不知是否为错觉,似还能感觉大毛在拼命拽他离开。
  而今看来,他没能躲过雁族人的追捕。
  唇干舌燥,头昏脑胀,他左右滚了两下,忽听粗糙墙壁传来一声轻如蚊飞的声音。
  “爹……”
  徐赫吓了一跳,转头盯着那面喊他“爹”的砖墙,眼神惶惑。
  “我是明初。”
  软嗓几不可闻。
  徐赫心头大震,怒火攻心,脸色登时黑青如铁。
  他的女儿!尊贵为一国之后!何以与他被关押在这阴暗之地!
  静听四周似无旁人,他扭动至墙边,几经辛苦,方寻到那小小的墙洞。
  他怕被外人听见,只得对准洞口,小声发问:“还好吧?秋澄他们呢?”
  “女儿无碍。那女王有个小小的骨哨,一吹响即能呼唤探花狼……秋澄父女和部下被引开后,她手下把我带到此处。我谎称自己吃了冰莲籽……”
  徐明初简略向父亲道明来龙去脉,并提醒他,地牢只有一条狭道,日夜设守卫轮值,每两个时辰会有人巡视一次。
  徐赫听闻她以身代母,既感动又心疼:“好孩子,为父真不知该褒奖你聪慧机变,还是责备你胆大妄为……”
  若然雁族女王始终将徐明初视为服食冰莲籽之人,想必阮时意定有逃脱的机会。
  “爹,女儿权衡利弊,认为这是目下最合适的法子……对了,他们方才在您未醒时说了许多话,因是雁族语,我听不大懂,只听勉强听明白一句,说您身上很凉。”
  “嗯……他们会将身体发凉的症状视作冰莲仍有效力,殊不知……我迟迟未回暖,是缘于冰雪深埋之故……”
  “雁族女王极重保养,必然不会进行夜间审讯,您且多休息……”
  “不要紧,倒是你,身子本来就弱,还被人取了血。”
  趁无人干扰,他们从拇指头大小的窄孔中交换信息,约定人前假装互不相识。
  徐明初建议他承认自己吃过冰莲,并适当配合,否则会被当作无用之人灭口。
  徐赫一一应允。
  父女二人相认以来,因当爹的反而比女儿年轻个十几岁,双方皆十分客气礼让。
  此番患难与共,抛却你推我让的多余虚礼,竟有种天生的默契,许多事不必道出口,已心领神会,更各自勉励对方。
  当沉稳脚步声步步逼近,徐赫火速躺回地上,装作未醒;徐明初则急忙把铜壁灯塞回原位,躺下装睡。
  所幸,只是个巡查的护卫。
  对方见收押的一男一女犹自深睡,闷声不响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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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安静至极,瞧不见天光,难以辨别时辰。
  幸得徐明初那头有一道窄缝,可从光线变化判断白天或黑夜。
  当数人沉重脚步声自远而近,徐赫料想这回躲不过,唯有冷静应对。
  来者并没大呼小叫,而是蹑手蹑脚,默然开了锁。
  一人在徐赫脸上拍打数下,待他惺忪睁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指挥另一人将他抬出牢房。
  徐赫自然要摆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张口惊呼时,立即遭人堵住了嘴。
  为首那人叽里呱啦说了句话,率领手下快速离开,倒像不愿惊动旁人。
  徐赫假意挣扎,伺机四处张望,方知这地下牢狱仅存两室,且只扣押了他们父女二人。
  不让他喧哗,居然是怕吵醒徐明初?
  转念一想,他已猜出扈云樨的想法——一则怕扰了徐明初歇息,养不好她要的血;二则怕其心生畏惧,不再协作。
  受人抬扛上楼梯,通过两重把守,徐赫被挪至一处空荡荡的房子,并以绳索捆在木架上。
  其时天色刚亮,简陋屋内和杂草丛生的庭院分别站立着四名壮汉,横眉怒目,凶神恶煞。
  女子莲步依依的细碎步伐从隔壁房屋中靠近,众人同时交叠双臂,躬身行礼。
  徐赫以迷蒙睡目窥向进门之人,一眼即猜到,此人是雁族女王扈云樨。
  如徐明初事前所言,是位爱穿紫衣、发髻简单、容貌佚丽的中年女子,悬挂在身上的白色骨哨颇为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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