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刘梦琪脸上早已红霞遍布,生如蚊蝇道,“没、没有。”正羞答答地想着他怎么这么巧赶来救了自己,却突然想起了一事。她蓦地抬头看向绝刃。
  “你早知道我是女的了!”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绝刃漆黑的眼瞳中似有什么微微跳动了一下,表情却无一丝变化,只是“嗯”了一声。他堂堂阴癸派左护法,见过多少阵仗,又怎么会分不出男女来,江湖上穿男装的女侠多了去了,何况她那时还是初出茅庐。只不过,她现在这般样子,自己还是第一遭见。
  虽然样子狼狈了些,衣服上沾得都是沙子,头发乱糟糟的。不过那双眼,一如当初般澄净,灵动……
  他那是什么表情嘛!早知道了,那他对自己又是什么感觉?不过想想自己那时候也的确是扮得十分不像……
  刘梦琪这样思前想后了一番,先是呆了一呆,而后下意识地整了整凌乱的发髻,这才对着绝刃甜甜一笑,“谢谢你,绝刃大哥。”
  这一笑,如山花烂漫,如清泉涤荡,温柔而毫不停留地流淌进了那冷峻男子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七章  蓬山人物
  望着面前那个第一次让自己有心动感觉的女孩,绝刃冷峻的面容上也不由得流露出淡淡的温情。曾几何时?自己对这个不过相处数日的人产生了情愫,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痴,开始牵动起自己的心神……
  也许是初见时,那含羞欲语,清澈无比的双眸让自己萌生爱怜,也许是迷蝶阵中,她救自己于危难时的镇定从容、关心照拂,令自己动容感佩……
  绝刃心下幽幽一叹,感情一事,终究是世间最深奥之事,也是最易迸发,让人猝不及防之事!当年,如老尊主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也难逃情网折磨,最终饮恨而终。尊主亦然,那位云姑娘眼见是心有所属,尊主仍是对她不能忘情,此番沙国之行,明着是为了地宫秘密,可绝刃心里清楚得很,自家这位尊主终究是为了心上人而来!而自己……不也是如此,只听得对方的一声呼叫,尚未确认是否其人,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不过……绝刃望着刘梦琪那如花笑颜,望着她饱含情义的晶亮眼眸,心里霎时变得满满的,只觉这次原本无聊的沙漠之行来得万分值得。
  再听得一声“绝刃大哥”甜甜地从她口中唤出,他只觉得心里一团火热,连面上似也有些发烫。
  绝刃刻意板了面孔,只是一双原本凌厉的星目中如今流溢的尽是他自己都未曾想见的柔情。
  “你还未说,缘何来此?”
  女人的直觉很灵,何况刘梦琪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准确地捕捉到了绝刃眼中的温柔,心中一喜,当下言谈也就不似先前那般局促。
  “我是为了传说中的沙漠地宫而来。”
  绝刃微微皱眉,她一个女孩儿家难道竟也要去争名逐利?可看她眼中的纯真又绝不似那等贪婪之人……他正自琢磨,又听刘梦琪有些兴奋地道。
  “我听闻沙漠地宫中机关重重,师傅送我的札记中也提到过沙国拜日教创始人是个经天纬地的奇才,他一手建造的地宫更是将奇门机关发挥到了极致,只是他老人家只是初窥门径,终是未能目睹内里的精彩……”
  说到这里,她吃吃地笑起来,“紫月琉璃难得重现江湖,我此生有望见识地宫中的玄妙机关,甚至是其中连师父都无缘得见的技艺,我又怎能不来?”
  绝刃仔细听着,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心想,这真是个痴人,为了见识高深技艺便来以身犯险。当下微板了脸道,“你道这里是好玩的么?可知此时的沙国正是群雄逐鹿之地,危机重重,方才的事情,你不怕么?”
  刘梦琪听到他的教训,不但不生气,反而勾起嘴角甜甜一笑,“我也是知道的,我也怕的,不过我更怕此时不来,日后终生悔恨!”她的笑容甜美,声音软糯,只是这话语中的气势却是透着仿若沙场上一往无前的冲劲儿。
  绝刃一愣,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当日如小鹿一般的女孩儿,不知何时在气势上,已变身成雌狮,威风凛凛。看来,他收到的情报是真的,那个四国大战之后,为朝堂上,市井间津津乐道的女参军,被太子举荐,龙国皇帝破格提拔,封为“神机将军”的刘梦琪,果真就是他认得的那个小刘!
  绝刃想到她方才立于阵中,指挥若定的神态,不由点了点头。
  刘梦琪见他不说话,怯怯开口道,“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没有?那你为何不做声了?”
  绝刃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和女孩子接触的更是少。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右护法冰魄和侍女小月。冰魄那冷冰冰的性子就不消说了,小月也绝不会像刘梦琪这般和他说话。与女孩子交往,他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只是此刻看着小刘微仰着头,瞪着小鹿一般的眼睛,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心内顿时涌起一片柔情,情不自禁地便脱口而出。
  “我怎会恼你,只是担心……”绝刃说着,见刘梦琪身后不远处的侍从们一个个的都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就连几名伤员虽说行动不便,也是瞪大了眼睛,朝这边望来,可谓偷听的毫无节制和技术可言。他不由冷哼一声,凛冽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偷听偷窥之人。
  刘梦琪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心花怒放,笑得愈发灿烂夺目。可被他目光扫过的侍卫们身上却是一阵发寒。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见过大世面,可是面对将军的这位朋友,只是冷冷一撇,已教他们如芒刺在背一般,可看自家刘将军,和这样冷冰冰的人物在一起,还能笑得那般灿烂,真是叫人佩服啊!此刻,刘梦琪的形象在这些侍卫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又提升了一些。
  绝刃担心尊主着急,而由此方向进入沙国必经凌风城,也许尊主他们已经进城了。于是对刘梦琪道,“前方便是沙国边城凌风城,我先护送你们进城,在城里,江湖上的宵小之辈也不敢太过张狂。你的手下也需要进城治疗,我们这就启程吧。”
  刘梦琪笑着拍了拍胸脯,“有大哥护送,当是万无一失了!”
  绝刃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未说,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刘梦琪吐了吐舌头,嘀咕一声,“还是这么害羞啊,真是有趣!”话刚说完却看见绝刃微微侧头的动作,俏脸一红,当下忙不迭地转身对侍卫们说道,
  “大伙儿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启程!到凌风城用不了半个时辰。进了城,咱们好吃好喝,该休息的休息,该养伤的养伤!咱们现在出发!”
  绝刃背对着她,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个小刘,什么时候说话也是一副当兵的口吻了,当真是在军队里待得时日不短哪!
  “吼!”刘梦琪话语一落,众侍卫轰然响应,大家起身,收拾行李,安排伤员,不大工夫已然集合完毕,规规整整。在刘梦琪的一声令下,这支队伍稳稳地出发了。
  蓦地,走在最前的绝刃回首向远处冷冷地一瞥,眸中一抹厉色闪过,抿紧了双唇。
  “大哥,怎么了?”小刘见他停下不动,出声询问。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绝刃说着迈开步伐,继续前进。
  “哦。”小刘应了一声,向他方才所望的方向看了看,可是一无所获。她微微纳闷儿,转身紧赶了两步,与绝刃并肩而去。
  “邵师兄,看来那个人发现我们了呢。”远处的一处沙丘上,一位年轻人抱剑而立,看着刘梦琪一行人渐渐隐没于视线之外。
  他身后尚站着四人,三男一女。这些人中有像是江湖人的,也有像读书人的,着装配饰也是各有品味。但只有一点相同,就是沙丘上的五个人,俱是面貌出众,气质脱俗,虽也有些风尘仆仆,但身上还是难以掩饰地透着一股子出尘之气。
  其中一位青衫人,面容清隽,眉青而目长,予人一种和善的沉稳之感。他对身前发话的年轻人道,
  “源师弟,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们虽身居海外,不常行走于中原。但也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时的沙国,卧虎藏龙,更是不乏绝世高手。我等奉师命而来,只为助人,其他事情还是谨慎些好。”
  “师兄说的是,源晸受教。”那抱剑的年轻人放下手臂,一脸恭敬道,
  邵师兄身边的一位公子哥,手摇折扇,淡淡笑道。
  “源师弟,难得出来一次,你就不要如此拘谨了吧!你这样倒好像我们几个对师兄不甚恭敬一般。”
  源晸在这些人中年岁最小,只十五六岁,听了师兄调侃,也只是点头称是。
  一旁的女子开口言道,“源师弟莫要理他,从派中出来的这段日子,他倒是活泛得很,好不逍遥自在呢!倒似是往日受了师傅多少拘束似的。等任务结束后,我倒要向师傅禀报一番呢。”
  那摇扇的公子扇子也不摇了,将扇面一合,点着女子道,“林师妹,我可没得罪你呀,话可不能乱说啊!”
  邵师兄咳嗽一声,打断这两人的唇枪舌战。
  “好了好了,前方就是沙国城池了,我们办正事要紧,快快动身吧。大家听好了,那里武林人士众多,莫要惹是生非!”说着,他眼睛瞟了瞟先前斗嘴的两人。
  “本公子儒雅得很,她不惹事,自然就不会有事!”
  “哼,但愿你能管好你那好色的贼眼!”
  看着这两个师弟妹,邵师兄也真得是无语。真不知道师傅把这两人派到此次任务中真得是因为两人武艺出众又或是为了磨练两人的经验阅历,还是单纯的只是想躲个清净……
  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恭敬守礼的源晸,邵师兄不禁感叹,还是小师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八章 心若止水
  凌风客栈,是凌风城内最大的客栈。要说大呢,也是相对于凌风城而言,这里和中原的客栈相比,连中等都称不上。不过这紧邻沙漠的边城,平日里客流量十分有限,所以城内的客栈本就不多,这凌风客栈在其中一比,也就鹤立鸡群了。
  要是搁在以前,这客栈里的住客能住满一半就不错了。可如今,店里可谓是人满为患,而且房价也有所提高。即使如此,仍是有人络绎不绝地前来投栈。
  凌风客栈的王掌柜这半个月来可是春风得意!原因无他,只这阵子的收入就已经超过以前半年的了,不只客房住满了,连杂物房和柴房都被临时收拾出来供人居住,即便这样,还有人苦苦哀求而不得入住呢!
  不过熟客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就说此时住在天字二号房的林老爷吧。那可是个大买卖人!将中原的丝绸、茶叶、精巧器皿与玩意儿运到沙国。再将沙国的宝石、地毯等物运往中原。每次来沙国,林老爷都要经过凌风城,因此,这城里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而他每次在凌风城住的地方都是凌风客栈!
  听说这位林老爷来了,王掌柜想方设法地腾了几间屋子出来,总算让这位老主顾满意了。不过乖乖的,这次林老爷怎么带了这么多标致的小娘子来,难道是贩卖人口?但看着又不像……管他呢!只要有钱赚就行了,其他的还是少打听为妙。
  王掌柜这样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饭厅内那一桌格外醒目的客人。那桌客人清一色的女子,正是和林老爷同路而来的那些个小娘子!尤其是其中的一位,虽是蒙着面纱,却比其他女子更有吸引力,让人恨不得一窥其真容。
  不只王掌柜,这整个一楼的客人,尤其是男人,眼中大多是和王掌柜一般的神色,或明目张胆,或偷偷顾盼,目光流连于坐于一桌的七名女子。
  对于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素心派众人或敛目不观,或面露不悦,但见姚若水气定神闲,面上毫无异样,又都觉得自己定力不够,修养不足,于是便对那些窥视的人置若罔闻了。
  姚若水优雅地饮了口茶。尽管这茶叶粗陈,入口浑浊苦涩,她却也毫不在意,连眉头也未起丝毫涟漪,只是唇角已然微微勾起。心里想的是,“若是寒亭在此,这茶必是入不了她口,不仅如此,还要找掌柜理论一番不可的。”
  寒亭若水,虽是过命的好友,但个性使然,处事自然也是不同。不过谁说个性截然不同,便不能成为好朋友呢?
  正如云夕和孔烨,看起来也是无甚共同之处的两个人,而且常常斗嘴,可是看得出来感情很好呢。姚若水微微垂下眼帘,这位云夕妹妹虽然外表温文尔雅,但有些时候,某些方面,性子竟是比寒亭还要不拘小节!说话做事,随性而为,虽说有些惊世骇俗,却是活得极为潇洒,与那祝宴池倒真是令人称羡的一对……
  姚若水略微抬了抬眼,看向对面脸色略显苍白,眉目间却颇有神采的周师妹。祝宴池的医术果然了得,经过他几日来的照顾,再加上在客栈里的一日安心休养,周师妹的伤势大为好转,烧也退了下来,如今已能同其余姐妹同桌而坐了!
  只不过,周师妹自从清醒以来,总有些地方与以往不同,似是更加少言了些,却又比从前多了丝妩媚……她的这些许变化又是因何而起呢?
  “姚师妹,既然周师妹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尽早启程前往曦曜城才是,免得让姹女派的人占了主动。”七人中年岁较长的女子开口道。
  姚若水还未开口,周师妹倒先惴惴道,“都怪小妹学艺不精,布阵时才让姹女派的人钻了空子,差点酿成大祸!幸亏遇到祝少侠他们……”说着她苍白的面孔浮上一丝晕红。“如今小妹已经痊愈,不想再耽误大伙儿的行程,众位师姐不必迁就于我!”
  姚若水见周师妹话说到后来,愈发认真,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轻柔笑道,“沙漠遇袭之事怎能怪你?对方人数多于我们,又是偷袭,身手亦不弱于我等。那种情况下,我们能够脱身已然不易。万幸的是我们一同下山的七位师姐妹现如今俱是安好,否则若水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她这番话听得其他姐妹频频点头,感慨不已。姚若水转头对那年长些的师姐道,“赵师姐,方才你说的是,不可让姹女派得了先机。我想我们明日采买一些物品便可启程。至于这素心剑阵的改良之法么,周师妹才醒来不久,还不熟悉,其中关节就有劳赵师姐为她讲解了。”
  “师妹言重了,这剑阵重于七人配合无间,沙漠一战,我方虽然不敌。但姚师妹兰心蕙质,已洞悉我等配合之纰漏。此番我定然仔细为周师妹讲解,相信剑阵再现之时,定要让姹女派尝个厉害!”
  这时旁边一位师姐言道,“这一路行来,祝少侠和云姑娘他们对我等助力极大,他们又是正派人士,在抗北联盟时的声望颇高,我们正可与之结为盟友!只是,这三人似是有何要紧事情要办,恐怕要在此处逗留几日也未可知。若是如此,明日我们倒是要分道扬镳了!”
  姚若水淡淡苦笑,“他人之助,岂能长久?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前番吾等险象环生,已是运气,却不可于天命运气,旁人之助上过于执着,耽误了自身修身炼意的进境。”
  那位师姐点头称是,暗自想到,“难怪师傅十分看重若水师妹。她虽然年轻,心思意境却是老成持重,慧根出众,定力也佳。说不定日后成就犹在恩师之上……”想到这里,看向姚若水的眼神中不由多了些敬重之意。
  凌风城的街道虽比不上中原繁华,却也有着其独特的风土与人文特色。沙漠缺水,夏季高温亦燃,这沙国未统一之前,许多部落仍是以游牧为主,住在帐篷里。但是统一之后,在拜日教的带领推广下,建筑多为石质与黏土,这样万一起火之时不会迅速蔓延,连绵左右。很多东来的商贾直接就在边城交易,不再深入沙国,因此,凌风城的贸易倒也颇为兴盛多样!
  宝石饰品,黏土工艺,兽骨兽皮,护身法器,干果香料还有许多来自中原的物件儿摆放在街头店里销售,可谓琳琅满目!
  以前,我每次旅行时,必定要逛逛当地的特色步行街,采买些有趣的纪念品。只是现在,面对着如此多的新奇事物,我却无暇多看。只因为我,孔烨与宴池,正在凌风城的大街小巷内奔走,去寻那一丝丝的线索!
  可能是一个暗号,也许是一个标记,更可能是些街头巷尾的传言……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关于紫师傅和红师傅行踪的线索。还有,尙风,你不是也来沙国寻找紫师傅了么?你又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九章 螳螂捕蝉
  西沉的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洒在凌风城坚固的城墙上,伴随着影子缓缓向下流淌。街道上的行人商贩逐渐稀少,为了躲避沙漠夜晚的低温,日落之后,便几乎没有什么人游荡在外面,除了那些负责治安与巡逻的兵士。
  “嘿,老古!你刚才看没看到,一个人影像鬼一样快地闪过去了!”一个负责巡逻的士兵对同伴咋咋呼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