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 第13节
  而自家在这里住了三年,没人欺上门,应该也跟他们姐弟姓沈脱不了干系。
  一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官窍,他点点头。然后转向沈菲琪,“进去梳头!”
  沈菲琪戳了戳沈飞麟,“我是姐姐!不要你管。”小屁孩,一点也不可爱。
  沈飞麟才不惯她的毛病,整个一个不带脑子的傻妞,“进去自己梳!”要想有长进,就得吃点苦头,再不能让人惯她。
  沈菲琪眼睛一瞪,“爹爹给我梳,要你管。”小屁孩,管的挺宽。
  “不行!”沈飞麟瞪回去,“自己学。”丫头片子,白活了一世,还是不懂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沈怀孝揉揉额头,“乖啊!爹爹来,你们可别闹。”
  “不行!”沈飞麟断然道,“爹爹能跟着她一辈子不成。”
  “怪爹爹!等安顿好了,爹爹给你们买了丫头婆子专门伺候。”沈怀孝低声哄道。大家子出身,哪个不是奴仆成群,这两个孩子受苦了。
  “靠天靠地,靠爹靠娘,都不如靠自己。”沈飞麟看着沈菲琪,“娘说的话,你忘了不成。”
  沈菲琪垂下眼帘,不声不响的下炕进了里屋。
  沈怀孝看见闺女的样子,以为孩子委屈,就道,“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呢。”
  安郡王已经醒了半天,听着父子三人说的热闹,就没动。这会子替沈飞麟说了公道话,“麟儿说的才是正经道理。”他看了沈怀孝一眼,“别拿沈家那套教孩子!你们沈家国公府邸,自觉贵重。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个皇子,从小虽有嬷嬷宫人服侍,但一应的事情,首先得自己学会。让人伺候是一回事,自家会不会是另一码事。自己都不会,怎么知道下人干的是好是坏。我们兄弟虽然没进过厨房,但烧水,自己泡茶这些琐事,还是父皇亲自教导的呢。”
  沈怀孝狐疑的问道,“府里的小世子也是如此吗”
  “这个自然!骑马射箭,自己的猎物得自己处理,开膛破肚,扒皮抽筋,清洗干净,自己烤自己吃!”安郡王正色道,“这才是真正为孩子好。”
  沈飞麟暗暗点头,他也曾是皇子。皇子远不是别人想的那般轻松。他们的教养,更加严苛。皇家的体面,都是下了苦功夫得来的。不是谁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正说着话,沈大和白远进来,端着热水,伺候主子梳洗。
  石榴进来,先去看了还在昏睡的苏青河,然后才把堂屋的炕收拾利索,摆上炕桌,向沈怀孝征求道,“现在要摆早膳吗”
  “摆吧!”沈怀孝点点头,估计大家都饿了。
  石榴退了出去,就听见白远小声的跟安郡王汇报,“昨晚追过去的两个人回来了。不过没有追到,在卫所西边的林子里,失去了踪迹。怀疑有人接应。”
  安郡王点点头,“早就料到了!”他盘腿坐到炕桌边上,等着早饭,“那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相当严密,肯定留有退路的。没追到,只是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想罢了。赏他们白银百两,让他们吃饱了,就歇着吧,咱们还得在这里休整,最起码得等这雪停了才走,都抓紧养伤吧。”
  “属下明白!”白远回道。出去的时候,顺便揉了揉沈飞麟的头。
  沈飞麟一个冷眼扫过去,没把人家吓住,倒把屋里的人给惹笑了!
  “成了!到爹爹这儿来!”沈怀孝招手,“别总板着脸。”
  沈飞麟面对沈怀孝时,感情总是复杂的。这个爹跟苏青河那个娘不一样。他在娘胎里就有记忆,他知道是那个女人生养了他。更可况,这三年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有舍身相救的情谊。他的心里,对苏青河这个母亲是认可的。
  可是父亲呢
  他的心思不由的飘到了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身上,他有后宫佳丽无数,儿子就二十多个,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虽然是宠妃的儿子,比别的兄弟见到父亲的机会多一些,但也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被当做猫狗一样的逗弄逗弄,说到父子之情,纯属扯淡。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父亲,他是心怀戒备,而又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
  沈怀孝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伤感,心里不由的微微涩然。自己作为父亲,是不称职的。在孩子的成长中,缺失了整整三年。他俯下身,把儿子抱上来,“该吃饭了,坐上来吧。地上多冷啊!”
  外面风雪交加,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石榴进来时,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红枣南瓜小米粥,里面还加了葡萄干。
  用鸽子肉做的小笼包子和蒸饺。再加上木耳炒肉,熘肝尖,冬储的秋菠菜。
  简单清爽,都是补血的食谱。
  安郡王暗暗点头,这样的安排,也是用了不少心思。这大雪天,吃到这绿莹莹的菠菜,委实不容易。不由赞道,“安排的不错!”
  “您吃的可口就好!”沈飞麟一本正经的客套。
  安郡王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怀孝苦笑不得,“儿子!爹回来了,这一家之主,是不是该让给爹了。”
  沈菲琪从里屋出来,顶着一对大小左右不对称的小揪揪,“爹回来就不走了吧!”
  沈怀孝把闺女拎上来,“吃饭吧!”他抬手把闺女头上的绢花整理了一下,看起来顺眼多了。对于走不走的问题,却避而不谈。
  沈菲琪难得的机灵了一次,没被绕过去,“爹爹不会再扔下我们不管吧。”
  沈怀孝看向安郡王,一时有些为难。是带她们去西北凉州,还是送她们回京城……
  第19章 交谈
  第十九章交谈
  沈怀孝的视线落在安郡王身上,“在下原打算将他们母子带到凉州……”
  “这很好啊!”安郡王夹了一个包子,迫不及待的接了一句。
  沈怀孝哪里不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但他考虑的更多一些。他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粥,“如今凉州不安稳,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明春少不了一场大战。一旦开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回京,也未必就是回沈家。那个家,我都不想回去,怎会舍得她们去受苦。”说着,就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眼神跟着也柔和了起来,“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仅凭着她们的长相,别人也得掂量掂量。越是天子脚下,越让人有顾忌啊。”
  安郡王白了沈怀孝一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小声道,“那些刺客背后都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他们都冲着小小的卫所使劲,难道皇上会没有察觉。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幼稚!那为什么明知道,还能不动声色,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到揭开的时候,时机不成熟。这时候,你贸贸然把人送过去,还指望皇上保住她不成。跟皇上日夜筹谋的大事相比,她们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语气里有些涩然,“关键时候,你还不如麟儿清醒。孩子尚且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道理。凉州虽危险,但都在你我伸把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真到了京城,那才是鞭长莫及呢。连本王在京城都处处受制,更何况你呢。”
  沈怀孝听了安郡王的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仍对上位之人报以期望。如今,安郡王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天家无父子!
  更何况,只是长在外面,遗失在民间的女儿。
  沈怀孝郑重的跟安郡王道谢,“多亏殿下提醒!在下险些犯了大错。”
  安郡王笑道,“如今,你也算不得外人了。”亲妹夫,算得上自己人。
  沈菲琪咬着蒸饺,神思不属。上辈子爹爹一直带着她在凉州,一直到十二岁。从没听说要送她回京城的话,今生怎么不一样了呢。
  沈飞麟低头,专心的喝粥,他有些明白自家便宜爹的心思了。在他的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想带他们去凉州的。在这之前,他是想试探出安郡王的心思罢了。他得知道,去京城,有几成的概率会被上面的人关照。若是去凉州,安郡王对他们母子回护的程度有多深吧。只是,真的面对答案时,多少有点被吓到了。比如,坐在皇位上的人一直洞若观火这事,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之后,二人都没有说话,这顿饭用的人心事重重。
  “好好照顾你娘,本王去前面瞧瞧你让人收拾的屋子去。”安郡王揉揉沈飞麟的小脑袋,乐呵呵的道。
  这就是要去前院住的意思。
  沈飞麟也不能装傻充愣的老是称呼‘贵人’,他笑道,“殿下慢走。”
  听到小外甥客气的称呼自己为‘殿下’,他无奈的笑笑,“没人的时候,就叫舅舅吧。”
  沈飞麟还没有开口,沈菲琪马上喜笑颜开的叫了声‘舅舅’。
  惹得安郡王欢喜的摘下腰里的配饰就递了过去,“玉佩给琪儿,玉牌给麟儿。”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沈怀孝,直到沈怀孝点点头,才接过去。复又道了谢。
  安郡王见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被教导的大方知礼,暗暗点头,这样子的孩子,会更得父皇喜爱吧。
  送安郡王去了前院,见一切都妥当,沈怀孝没有停留,马上回了内院。一方面是安郡王那边的事,他不好旁听。二是天冷,他不愿意在外面杵着,还得劳烦别人招待他。三是苏清河的伤,让他很是挂心。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不排除加重的可能性。
  进了屋,石榴正在给苏清河换药。
  “感觉怎么样”沈怀孝见苏清河醒了,凑过去小声问道。
  苏清河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有我呢!”沈怀孝点头,“都安置好了。这些你别操心。”他看了一眼伤口,倒是不深。这才放下心来。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朝石榴吩咐道,“一会子煎了麻佛散来。”
  石榴猜测她想自己动手缝合伤口,就道,“麻佛散一用,全身都麻醉了。您怎么缝合”
  “在药效起来之前缝合。也就疼那么一会功夫。手脚麻利点的话,受的罪就更小了。”苏清河埋怨石榴,“当初让你学,你不用心。缝合的伤口歪七扭八,太难看。还是我自己来吧。”身上留下丑丑的伤疤,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在腰上!又没人看得见,怕什么”石榴小声的嘟囔。
  谁说没人看得见,她也是有男人的,好吧!
  苏清河没有言语,不过还是瞥了沈怀孝一眼。
  沈怀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看得见对方腰的人,可不就是他吗!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低声咳嗽一声,“那个,我不嫌弃!”
  苏清河愣了一愣,才明白什么意思。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谁在乎你嫌不嫌弃,是她自己嫌弃。
  石榴麻利的包扎好伤口,不好意思的出去了。
  苏清河靠在抱枕上,头发散落在旁边,身上披着棉袄,闭目养神。
  沈怀孝静静的坐在炕沿上。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的对坐着。
  外面时不时的传来两个孩子争执的声音,如今正是该念书描红的时辰。
  “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怀孝打破了沉默。
  “哑婆一会让人送来。”苏清河点点头,她也确实饿了。
  能得到回应让沈怀孝松了一口气。他斟酌了半晌,才道,“京城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苏清河挑挑眉,“京城里的什么事”她装起了糊涂。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她的脸色苍白,有几分飒爽之姿的女子,平白多出了几分柔弱的美来。那明亮的凤眼,不同于皇上的威严和安郡王的凌厉,而是澄澈如水,又深沉如渊。初看不显山漏水,深看才觉得如深潭一般,看不到底。鼻子挺直,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圆润柔和之色,但意外的有另一种利落干练的美感。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唯一一点不像皇上和安郡王的地方。可也让身为女子的她,气质为之一变。让人无端的觉得可亲了几分。
  时隔四年,再次面对,没有了初见的惊吓。他竟然发现,她其实是极美的。
  即使相像,男女性别的差异,也使得气质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看着她的眼睛,“辅国公府的事,你都知道了。”
  苏清河微微一笑,“我当初嫁的是沈念恩,如今你是谁”
  沈怀孝动了动嘴,沉吟了半天,才道,“当初,我不是有心欺瞒!清醒的时候看见苏大夫用梅花金针,我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已。师出同门的多了,我并没有把他和京城太医院的‘金针梅郎’联系起来。”
  “直到他临终前,找了我。让我无论如何要照顾好你,并将你许配给我。他说,你的身份完全配得上我,配得上我的门第。当时,我有过各种猜测。但是还是应下了婚事,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救了我的性命,你就当得起我沈怀孝的妻子。”
  “直到挑开盖头,看见你的脸,我当时差点吓蒙了。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人已经进了洞房,还能怎么办”
  “要是再让你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样的羞辱,我怕你承受不住。而且,明知道你的身份,我哪里敢这样待你。当时就想着,即便你是公主,我一个辅国公府的嫡子,也是够尚主资格的。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他看向苏清河,不由得想起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