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但,他的生命里若是从此都没有她的话,大方如淳儿,怕也是会难过的吧。分明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得不到好结果?
  “没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
  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凉臣转身,跨出了主屋的门。
  宁淳儿是想屈膝恭送的,她看得明白,将这府里的一切都看得很明白,爷对王妃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哪怕将来身边只有王妃一人,也该是足够了的。
  可是,看得太清,心里跟着就更难受。
  屈膝行礼的动作做到一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宋凉臣的背影,追了出去。
  “王爷!”
  宋凉臣站在院子里回头:“怎么?”
  宁淳儿扶着门框,眼里全是泪,却依旧笑道:“能不能……能不能再陪妾身说两句话?”
  微微一愣,宋凉臣抿唇,转身过来:“你想说什么?”
  抹了一把脸,宁淳儿跳出门槛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问:“张强喜欢吃苹果,李弱喜欢吃梨子,盘子里有个橘子,会被谁先拿?”
  多奇怪的问题啊,宋凉臣却笑了,看着她,眼眶也有点红:
  “会被张强先拿,因为先下手为强。”
  宁淳儿咯咯地笑开了,眼泪擦了又掉。宋凉臣也跟着她笑,还是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替她擦眼泪。
  这是他们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嫁与他的时候,最亲的奶娘已经被人害死了。因着是奴才,无法厚葬,还是他出面,替她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伤心了好几天之后,她慢慢恢复过来,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个。
  “以后要是再有人想伤害我爱的人,我一定做张强,先下手为强!”
  他突然间就懂了她为什么会杀了于氏,这一懂,心也跟着痛了。宋凉臣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宁淳儿想笑,却还是忍不住,趴在他的肩上,呜咽不成声。
  美景看得跟着红了眼,低头不语。
  院子里的两个人相拥良久,而后宁淳儿松开了手,退后一步行礼,笑得心满意足:“祝王爷一路顺风。”
  宋凉臣颔首,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出了仕女楼。
  淳儿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最后一张脸,满是委屈与不舍,扭身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不知该哭得有多伤心。
  美景抿唇,慢慢起身,离开了院子。
  “主子。”锦衣从旁边蹿出来扶着她:“怎么了?奴婢看王爷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太好,您怎么也这副模样?”
  眨眨眼,美景摇头:“也没什么事,咱们回去洗脸吧。”
  瞧她分明快哭出来了,怎么会没事?锦衣想再问,美景却已经垂了眼,大步往相思苑而去。
  水端上来,她便开始慢悠悠地洗脸上的妆,一盆水从热变凉,才算是洗干净了。
  玉食皱眉递了帕子过去,小声问锦衣:“主子怎么了?”
  这瞧着情绪不太对劲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锦衣摇头,只能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得出来。
  宁主子毕竟已经跟了爷四五年了,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爷惦记她也是应当,主子是又心疼宁主子,又有些在意吧。这种感觉很复杂,足以让主子洗一刻钟的脸。
  “这是怎么了?”
  刚想着呢,王爷就从门口进来了,瞧着脸上白白净净的王妃,微微挑眉:“洗这么白是要做什么?”
  锦衣皱眉,侧头看自家主子的神色。
  ☆、第169章 离经叛道
  她以为主子至少会神情复杂,或者至少不高兴一下。但是王妃抬起脸来,竟然是笑盈盈的,就像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脸上弄脏了。定然是要洗干净的。”
  宋凉臣走过来,想必也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轻轻捏了捏她水嫩嫩的脸,低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美景配合地问:“什么消息?”
  “咱们可以动身去京城了。”宋凉臣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事情也终于处理完了,接下来燕地就交给程北望和叶青成他们暂管,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这消息主子分明是一早就知道了的,但是锦衣瞧着,美景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高兴地道:“太好了,咱们可以今日就走么?”
  王爷低头。轻轻捏了捏主子的下巴,道:“至少也给人一点时间收拾行李吧。”
  他这表情,跟从仕女楼出来的时候也完全不一样,半分忧愁的模样也看不见了。
  锦衣突然有些不明白,这两人的感情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可现在脸上又为什么跟戴了面具一样,怎么都不坦诚。
  相爱的人是这样的吗?还是说,自家主子依旧没有对王爷用心?
  “去京城的话,需要做什么事情?”美景笑着问他。
  宋凉臣想了想,拉着她坐下道:“咱们是提前去的,所以只用让人去禀告皇上一声,然后就可以住在王爷府,在京城里玩玩。等到了正式进京述职的日子。我才会忙碌起来。”
  “好。”美景点头:“那府里的事情,就交给宋管家了。”
  “嗯。”宋凉臣应了,目光微微飘忽了一瞬,低声道:“淳儿那边的月钱,暗地里还是给她吧。”
  “妾身明白。”美景道:“等会妾身会将府里都打点妥当,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了淳儿去。”
  宋凉臣低头,微微皱眉打量了她一番:“是我的错觉么?总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美景抬脸一笑,指了指自己颊上的酒窝:“哪里心情不好了?当真是爷的错觉吧。”
  “嗯。”认真看了看她,宋凉臣收回目光。
  的确是错觉吧。
  对于进京之事,美景十分积极,第二天天刚亮,府里的事情就全都安排妥当了,行李和马车也都准备完毕,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后头再一辆坐锦衣玉食。玉树临风和其他护卫都骑马。
  要上车的时候,美景明显感觉到锦衣与她一样兴奋。
  “你这是怎么了?”忍不住看着她问了一句,就听旁边的玉食抢着回答道:“主子这还不明白么?锦衣的未婚夫就在京城啊,咱们这一去,可算给她搭了顺风车了,她昨儿晚上睡觉都在笑。”
  美景挑眉,跟着揶揄地看向锦衣。锦衣脸蛋都红了,推着玉食道:“主子别听她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人都说啊,这天下之大,何处都可以为家,但若是对人有牵挂。就会对一个地方格外放不下。”玉食嬉笑:“你敢说你对京城,不是格外地放不下?”
  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美景也笑,笑着笑着眼神就深了一些。
  宋凉臣站在她身后,听着玉食这话,眼神微微一沉,别开头道:“都上车吧。”
  “是。”众人应了,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美景扶着宋凉臣的手上车去的时候,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骑在马上垂了眸子的临风。
  挑挑眉,她想了想,在马车里坐下。等启程了,才拉着宋凉臣问:“刚刚大家都在笑,临风好像一直没笑,他与锦衣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么?”
  宋凉臣靠在软垫上闭目:“这我倒是没有注意过。”
  “爷也太粗心了,妾身都一直瞧着呢。”美景嘿嘿笑了两声,一副八婆的模样,凑近他道:“临风经常给锦衣透露爷的消息,好让锦衣来知会妾身,平时两个人瞧着也是挺般配的,可惜了锦衣已经有了未婚夫。”
  眼睛也没睁,宋凉臣淡淡地道:“你看别人倒是仔细。”
  又怎么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支着下巴,美景一路上都想着这事,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
  中途在路上小镇休息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抓了临风来问。
  “你可见过锦衣的未婚夫?”
  临风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就是那个叫张昭的秀才,有几分清秀,但却算不得男人。”
  美景挑眉:“此话怎讲?”
  “他父母双亡,堂堂男儿也不想办法自己过活,全靠锦衣养着。”提起那人,临风便有些不悦:“就算是要读书,也大有一边读书一边干活谋生的人在,他就是觉得锦衣好欺负,所以什么都要靠她,只晓得说什么等当了状元一定回来娶她,却从来不知道心疼锦衣。”
  听着这些话,美景觉得她也不必问他喜不喜欢锦衣了。都说到这个地步,配上语气和表情,她再问也是太多余。
  叹了口气,美景道:“女人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不管真不真实,能满足自己的幻想就成。等进京了,咱们就去看看那个张昭到底如何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给锦衣找找退路。”
  临风点头,像是在想事情,眼睛盯着地面就没移开过。
  美景也没多打扰他,转身就回到宋凉臣身边。
  自从出门,锦衣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的包袱里只有两件衣裳和几个铜板,美景是看过的。同为一等丫鬟,锦衣的吃穿用度都比玉食拮据了不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这样开心。
  想起最开始她们相识,锦衣打赌拿出来的那一个铜板,美景叹了口气。
  宋凉臣侧眼看她,微微挑眉:“怎么了?”
  “妾身是觉得锦衣真伟大。”她道:“可是伟大得有点傻,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就用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付出这么多。”
  宋凉臣笑了笑:“女人为男人付出,不是正常的么?许多可歌可泣的传说里,女子都是情深一片,这样才能感动人。”
  美景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古怪:“感动了别人,那她自己呢?”
  “嗯?”他不解:“她自己怎么了?不也是挺好的么?被后人歌颂。”
  “也就只有歌颂而已,日子过得该有多苦,怕是自己才知道。”美景撇嘴:“王爷听过王宝钏的故事么?”
  宋凉臣摇头:“说来听听。”
  “相传她是高门之女,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薛平贵,守在寒窑里十八年,就为了盼得夫婿在军中有出息。后人对她的评价可高了,守候丈夫,一个贵门女子吃了十八年的苦。”
  “这不挺好的么?”他扭头继续看书:“值得后世赞扬。”
  美景挑眉:“可是结局,是她的丈夫回来了,却另娶娇妻。接她去府里团聚,只十八天之后,王宝钏就死了。”状长住技。
  宋凉臣一愣,皱眉:“怎么会这样?”
  十八年的守候,就换来短短的十八天么?
  “王爷觉得,女子无私的付出,当真就是应该的么?”美景道:“就算说我离经叛道也好,说我不遵女训也罢,妾身觉得,王宝钏真是太傻了,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听父母的话,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的。”
  当下都歌颂女子无私是德,为夫付出一切也是德,导致许多傻姑娘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男人的甜言蜜语陷阱里跳,真正被歌颂的没几个,一辈子生不如死的倒是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