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他们跟徐少爷不是一伙的。”孟彤看了她一眼,转身径直去给两马卸车套了。
  现在虽然还没到午时,不过她并不打算赶路了。
  露宿荒野对别人来说或许危险,对于她们来说却并不算什么,有小狼和狼王在,一般的野兽不敢靠近他们,再说她有药,这道旁的林子里就是有虎熊豹,她们也不用怕。
  “可我真的看到刚刚跟你说的那个男人跟那个徐少爷有说有笑的,而且他们要走,那个徐少爷也没为难他们。”二丫跟在孟彤身后据理力争。
  ☆、262青黛
  “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但不是一路的。”孟彤给闪电和赤光解了绳套,让它们自己吃草去,再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丫,“你不是从家里跑出去好几天了吗?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一说到自己的事情,二丫的情绪就低落了,“我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在土地庙里躲了两天,早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出来想买个馒头吃的。”
  “结果又倒霉的撞上了我爹刚从赌场出来,这才慌不择路的跑出镇子的,谁知道一出镇子就被那个徐少爷的人给抓住了。”
  一说到自己喝凉水都塞牙的霉运,二丫沮丧不已。
  孟彤去后车厢里拎了小泥炉出来,又用筛子装了些精米准备淘洗。
  “我来,我来,我来淘米。”二丫一直跟在孟彤身后,见她倒了米出来,忙不迭的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筛子,麻利的蹲到溪边淘洗起来。
  孟彤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拎出装肉干的麻袋,倒了些肉干进竹框,拿去喂了小狼和狼王,这才升火烧水,准备一会儿将米下锅煮粥。
  “恩人,米淘好了。”
  看着二丫毕恭毕敬的把装米的筛子递到自己面前,孟彤眸光闪了闪,默不吭声的接过倒进陶罐,调好了火候,这才转身看着二丫。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要打定主意跟着我了?”
  二丫神情坚定的用力点头,“我爹要卖了我,我没地方去了,今天要不是恩人你救了我,我也一定会被那个徐少爷给卖了的。”
  “我娘说过,受人点滴要涌泉相报,以后我二丫的命就是恩人的,我给你当丫头,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决对没有二话。”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说话也够直白朴实的,她以后能不能做到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忠心不二先不说,至少她现在的这翻话取悦了孟彤。
  “你可想好了,真要给我当了丫头,就要忠心不二,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要是给我发现你背叛我,那下场……”
  二丫一脸坚定的一挥手,“恩人你别说了,那样的事情是决对不会发生的,戏文里忠心为主的丫头是啥样,我见过的。”
  戏文?
  孟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头二丫还在振振有词,“我们隔壁的王大娘也说了,那卖主求荣的丫头都是贱人,是要被人唾弃的,我不做贱人,你放心。”
  “好。”有个这么活泼的丫头,或许对于沉闷的旅途也是一种调剂。孟彤深吸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看着二丫道:“你以后就别再叫二丫了,我给你改个名字。”
  二丫毫无异议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盯着孟彤,希望能得到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她隔壁王大娘家的秋儿姐就是在李圆外家做帮工的,听说给人当丫头,主子都会给改名字,这是规矩。
  孟彤有些不自在的挠挠脸,生平第一次要做人主子,给人改名字,她感觉还颇怪的。
  她想给二丫改名字倒不是因为什么规矩,她也不知道大户人家有这么个规矩,纯粹是因为二丫跟自己曾经的土名字重名了,再加上二丫这名字实在是不咋滴,所以才想改。
  “你以后就叫青黛。”
  “青黛?”二丫的一张小脸整个都亮了起来,惊喜道,“这名字真好听。”
  孟彤微微一笑,道,“青黛又叫靛花,也称马蓝,木蓝,是一种淡紫色喇叭状的花,它的茎、叶经过炮制后碾成粉末可入药,性寒、味咸,能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主治热毒发斑、吐血等症,外敷可治疮疡、痄腮。”
  “少爷,您还懂医术?”二丫哦不,现在不能叫二丫,要叫青黛了。
  得了好听的新名字,青黛立即就进入了丫头模式,连对孟彤的称呼都从恩人换成了少爷。
  小丫头看着孟彤的两眼几乎成了心形,里头满是崇拜,
  “不要叫我少爷,我是女的。”孟彤无奈的揉揉眉心,对上青黛惊讶、不敢置信的目光时,那感觉就更无奈了,“出门在外,着男装能省掉很多麻烦,回头你把头发束一束,也做男子装扮。”
  青黛一脸恍然的点点头,心里对孟彤更加崇拜了。
  一家三口的旅行,突然多了一个丫头,孟彤在父母醒来之后,将青黛的来历细细解释了一翻,孟大和春二娘同情青黛的遭遇,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丫头。
  另一头,高梁镇首富徐家的大少爷和二十多家相被人杀了的事情,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高梁镇。
  这件事对于徐家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地震。徐家报了官,衙门迫于压力,立即向周边县镇发布了对“背背长弓,骑枣红马的男人”的海捕文书。
  官差四处缉查凶手之时,徐家大少伙同家丁在镇外官道上拦路抢劫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也被人传了出去。
  高梁镇上一时流言四起,徐家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近半年来有有人死于镇外劫匪之手的百姓家属,纷纷上衙门喊冤,要求青天大老爷给个公道,让徐家给个说法。
  高梁镇的县丞不敢得罪徐家,也不敢出面与盛怒中的百姓对峙,因此装病,连门都不敢出。
  徐家向来自视甚高,看不起一般的贫民百姓,这回徐大少意外惨死也是被气疯了,才会顾头没顾尾,忘记了自家大少做的“好事”。
  徐家大门被讨说法的百姓围堵的第一天,冲府门扔烂菜叶烂泥巴的,都被府中家丁打了一顿。
  只是自那之后,那些百姓就都学乖了,他们白天不找事,全都选在深更半夜,拿夜香和烂泥泼门,搞得府门处日日臭气熏天,偏他们还找不到凶手,气得徐家老爷日日跳脚大骂,徐夫人则在后院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高梁镇离水头镇三四百里,因为徐家催的急,不过五天就不可避免的也收到了这份海捕文书。
  张捕头看到这文书时,还在与师爷谈笑,“这凶手既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徐家少爷以及一众家丁都射死,必然是个武林高手。”
  ☆、263不甘心
  “这样的人别说是我们这些小捕快了,就是出动大军,没有三四百人都肯定围不住人,以我看这徐家大少死了也是白死,这凶手是肯定抓不到了。”
  师爷笑着点点那份文书,道:“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这徐家大少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做,偏要跑去官道上拦路打劫,惹上了这样的凶人能怪得谁呢?”
  张捕头听得心头一跳,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为了孟大柱承诺的好处,跑去靠山村抓人,最后扑了个空不算还丢了脸的事,莫名的就感到一阵心虚。
  海捕文书是要贴到衙门口公示牌上的,只是文书上没有凶手的画相,只有文字说明,这对于全镇目不识丁的人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水头镇来说,贴了也跟没贴一样。
  张捕头出门去将文书贴在公示牌上,心里却是越想越不能释怀。
  他倒不是对孟大柱承诺的那个“寡嫂”念念不忘,毕竟春二娘以前在孟家老宅,人被磋磨的不像样子,明明才二十多岁人,硬是看起来跟年过四十一样,可没什么美感可言。
  就算孟大柱说春二娘分家出去之后,人看起来年轻也漂亮了,也不能让张捕头动心。
  他真正动心的是孟大柱说的,孟彤手里的银子。
  张捕头原对孟大柱所说,孟彤手里有至少五千两银子也曾深表怀疑。
  可根据他派去盯梢刘大的手下以及他的私下调查所得,都证实了那孟彤确实认识武义堂的人。
  据说那叫孟彤的小丫头因救过魏指挥使的外甥,还得了魏指挥使的谢礼,而且本人箭法出众,光在镇上吴屠户哪里卖出的猎物,总价算起来就已经不下三千两之数了。
  要越是查得明白清楚,张捕头这心里就越是放不下。
  一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身上却揣着不下五千两的巨资,就别怪他觊觎。
  没有绝对的实力,却身怀重金,这不是富,而是祸。
  五千两银子就是放到京城都不算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是对于水头镇这个穷乡僻壤呢?
  若他有五千两银子,在水头镇买上千八百亩地,再置上一处院子,以后就是躺着让人侍候的大老爷命,又何必像现在这样,为一月几两的奉银苦哈哈的四处奔波?
  张捕头越想越不甘心,回衙里打了声招呼,就带了两个心腹往靠山村而去。
  靠山村,孟家老宅。
  自打上回被官差胖揍了一顿,孟大柱和孟七斤算是彻底废了,全身骨折了十几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钱大夫知道这两人的身体底子早就被蜘蛛毒掏空了,再加上这一身的断骨,若是生在富贵之身还有可能用名贵药材养回来,偏偏生在农家,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自打孟大柱两兄弟中了蜘蛛毒之后,也算是成了钱大夫药铺里的常客,这两兄弟的底细,钱大夫也早就弄清楚了。
  他虽然不耻这两兄弟的为人,不过医者仁心,他也不好见死不救。
  钱大夫没敢把话说满,只含蓄的说明了两人受伤过重,需要几年时间慢慢休养调理才能养回来,再仔细处理了两人的伤处,交代两人要在床上躺够百天才能下地之后,便心安理得了拿了诊金走人了。
  丈夫、小叔被人打成这样,蒋氏感觉天都要塌了。
  陈金枝和孟九根更是又气又急又心疼。
  他们气的是孟大一家三口默不做声的走了,急的是那本该到手的银子飞了,心疼的是两个好好的儿子全被打成了重伤,现在包的跟粽子似的,只能躺在炕上,啥活儿也不能干,还得他们两个老的来侍候。
  恍忽间,夫妻俩感觉又似回到了当初两人苦哈哈的又要干活又要照料大儿子时的情景。
  当年两人都还年轻,为了体弱多病的长子,努力做活攒银子给儿子买药,单纯的就为保住他一条小命。
  可自打健康的二儿子出生之后,他们的心态就变了。
  他们不想再管那个时不时就会发病,总是花光他们积蓄的长子,可偏偏之后他怎么都死不掉了。
  不但死不掉,反而还越来越好,连他养的那个女儿都越来越有本事,本事的让人忍不住想咬牙切齿。
  久病床前无孝子。
  陈金枝和孟九根在最初几天的心疼之后,看到炕上两个被包的跟粽子似的儿子,心里很快就开始不耐烦了。
  有些事情总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陈金枝和孟九根在长子的身上已经体会过了一次从珍视到抛弃的过程。
  他们能毫不犹豫的撇掉会拖累他们的孟大,现在次子和么儿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又怎么会有耐心去照料他们呢?
  都说养儿仿老,想着孟彤让族里代为保管的那一千两养老银子,陈金枝和孟九根现在只能想到二儿子和小儿子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给他们养老?
  陈金枝和孟九根只要一想到两人原本一年从族里领到二十两银子,可以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现在却因为两个儿子这一身的伤,仍要勒紧裤腰带,把银子省下来给两个儿子买药吃,就心痛的心肝脾胃肾都揪着疼。
  原以为能给他们养老的两个儿子,现在却拖累得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原以为会拖累家里,被他们抛弃的儿子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他们花用一辈子的银子。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孟大柱和孟七斤因为身上的疼痛,整日只会躺着哼哼叽叽,要吃要喝。
  陈金枝和孟九根看他们这副样子,就越发的不待见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蒋氏一个人不但要操持一家人的饭菜,洗一家人的衣物,要照料后院的菜地,给鸡喂食,还得照顾儿子,原本就因中毒被掏空了的身子,才几天就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张捕头带着两个手下上门时,看到的就是瘦的像个鬼一样的蒋氏,以及陈金枝在屋里骂的院外都能听见的叫骂声。
  孟大柱和孟七斤是被官差给打成那样的,因此他们一进村,村里没事又好奇的村民就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跟到了孟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