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贺穆兰有些尴尬的回过身,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穿到了花木兰的身体里,但依然称得上是一个十足的女人(心灵上的),可是在这一刻……
  她发现她居然弄不懂女人心了。
  咦?
  难不成和男人相处的多了会被潜移默化?
  她只能“嗯”了一声,返身进了屋。
  屋子里,阿单卓正在给身上有了伤口的丘林豹突推药。这些药还是陈节给的,据说是从卢水胡人那里得来,阿单卓平时宝贝的很,现在每天却会给丘林豹突抹一抹,可见阿单卓也是个心软的家伙。
  贺穆兰将磐石往地上一放,跪坐在火盆边,顿时觉得身体又暖和起来了。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送来丘林家的东西里还有炭,否则这么长的日子,就要一直忍着北方的寒风,在这间已经败破的屋子里面对四处漏风的窗子发抖。
  “咦?王姨没进来?”收起药瓶的阿单卓看了一眼贺穆兰的方向,奇怪的往后探了探脑袋。
  还真没人。
  刚才不是冲出去大喊大叫了吗?
  “她说她要静一静。”贺穆兰挑了挑眉,“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吧。”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阿单卓把药瓶放回包裹里。
  丘林豹突露出担心的神色,不住的看向门口。
  她阿母有时候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会这样一个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上半天。
  她也不是只会哭的。
  “明天一早,我们走。”
  贺穆兰对还散发着药味的两个孩子说道,“明天先不要带上你阿母。”
  “明早就去军府吗?”丘林豹突微微张大了嘴,“那我阿母日后谁来……”
  “明天不是去军府,但是你总是要去的。在那之后……”贺穆兰顿了顿,没有一口说出自己会照顾她的言论。“我会将她拜托给另外一个人照顾。这次我不会只给她财帛,我会拜托可靠的人教她如何自己生活,如何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这样即使你以后有什么事,她也能照顾好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丘林豹突露出彻底解脱的表情,“我阿母,是一个永远不敢随便踏出步子的人,可有时候,总是要踏出那一步的。”
  “花姨,明天我们去哪里?”阿单卓抓了抓头,“丘林还有什么人家没有去的吗?”
  他天天看丘林豹突受尽各种侮辱,有时候也觉得他还不如直接去军府投案自首得了。
  看花姨的样子,似乎对丘林豹突能逃过一劫也没有什么信心。
  可靠的人?
  会是谁呢?
  “去了结他另一桩事情……”
  贺穆兰看着露出惊讶表情的丘林豹突,叹了口气。
  “你要回头,就首先要面对过去啊。”
  “阿嚏!”住在山洞里的某老四狠狠打了个喷嚏,将手中的鼻涕往山壁上随便一擦。
  “这风吹的,老子都要得风寒了……”
  “那是你穿少了。”
  一边磨着刀的老大头也不抬。
  “再没生意,连裤子都要卖了,别说皮袄了。”老四拢了拢衣襟。“不知道老七到了家没有,要住到几时。”
  “你别老惦记他。”
  老大将刀塞回刀鞘里,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他和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第104章 前车之鉴
  花木兰的名声,越往北面越响亮,这是贺穆兰慢慢察觉到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北方军户更多,还是和北方民风彪悍崇尚力量,而南方更信仰财富和“学问”有关。
  所以当贺穆兰和丘林豹突、阿单卓三人清晨骑着马悄悄离开小市乡时,居然还有很多人大清早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跃跃欲试地要求和她切磋几招。
  这在梁郡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梁郡,花木兰是“虎背熊腰杀人狂”,是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见的虎婆娘,莫说上来挑战,就算是到了她家门口都是绕着走,生怕撞上。
  “这位阿兄,我要带着孩子们赶路,等日后有空,再来比武,可好?”贺穆兰为难的看着面前袒胸的汉子,实在没什么下马接受挑战的兴趣。
  这种“待遇”,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那你至少得给我露一手吧?”那袒胸汉子眨巴眨巴眼睛,挡着不愿意走。“我得知道在军中什么本事才能当英雄啊。”
  得什么本事?
  总不能在你面前来一段胸口碎大石吧!
  贺穆兰简直都想咆哮了。
  见这汉子还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贺穆兰看了看他手中的白杆枪,在马上对他说:“你把你的枪给我。”
  咦?是要给我看看枪术吗?
  听说军中回来的人各个马上功夫都好的很!
  那汉子立刻迫不及待的把手中的白杆枪递了上去。
  贺穆兰摸了摸这把枪,确定并不是什么上好货色,心里也平静了一些,于是双手持枪,对那汉子说:
  “我的本事其实很简单,你看着……”
  她持着枪身,随手一掰。
  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嘣声之后,白杆枪断成两半,贺穆兰拿起有枪头的那半截,向下一递:“给,这半截还能用。”
  那袒胸的汉子在接过断枪后,默默的开始把衣襟拢上了。
  其他几个一起跟过来“挑战”的,咋舌的看着那半截枪身,就像是看着什么小孩的玩具一般。
  贺穆兰面上矜持地对他们颔了颔首,骑着马越过了几个大清早守在丘林家门口的汉子,向着村外而去,其实心里已经幸灾乐祸极了。
  ‘叫你们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阵前切磋!不让你们付出一点‘代价’,以后就知道到处惹事!’
  待走的远了一点以后,阿单卓好奇的回头,发现那几个汉子正蹲在地上互相试着掰断那根白杆枪,于是好笑的转过身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他们居然还在掰!哈哈哈哈!”
  花姨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有的,这个就算练也练不出多少效果来!
  他可举两百多斤的石锁,但是要他那么轻易的折断上蜡的枪杆,也是不能的。
  因为这群汉子的“拦道”,接下来的路途变得有些轻松起来。丘林豹突甚至情绪大好的一路告诉贺穆兰那些沿路的风光:在哪里有小道,在哪里有山涧,哪里产好吃的蘑菇,哪里有狼出没……
  “那寡妇在哪儿?”贺穆兰见他说的眉飞色舞,突然出声发问。“是不是最好也去看看?”
  “呃啊!”
  丘林豹突一下子滑到马下,满脸通红地吼道:“我只是偶尔去教教她家小孩学武,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那为什么你会经常去她那儿呢?”
  “因为她救过我一命……”丘林豹突爬回马上。“我刚刚逃到山里去的时候,带着的吃的吃完了,又不敢回家,有一次抓野鸡的时候中了陷阱被吊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遇见她来捡柴,我就死在那了。”
  他难得敞开心扉,贺穆兰他们也乐于听他的故事。
  “我被吊了太久,血脉不畅,不能动弹了好几天,她给我通畅血脉,不免有些肢体接触。她虽是寡妇,可是作风十分正派,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后来打猎若有多余的,就给他们娘俩送去。她一直辞而不受,我就教她儿子习武,学些自保的本事……”
  丘林豹突虽然父亲去得早,但是也是会武的。军户之家从小习武已经是惯例,即使你家壮丁都去了,你身边的军户家庭也会担当起教导的任务,否则你就无法在乡间立足。
  所以贺穆兰一听就知道那寡妇母子不是鲜卑人。
  “她和她儿子,都是汉人?”贺穆兰唏嘘道,“住在河边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汉人。她住在山里,屋子旁有条河,平时也下网捕个鱼,她的夫君以前是个猎户,后来被野蜂蛰死了,她和她儿子就一直住在山里。我那些落草的朋友们……”他揉了揉额头,“都是说的玩笑话。他们在山上也苦闷,就喜欢捉弄我。”
  “你要去军府,可要去告个别?”贺穆兰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提出了建议。
  丘林豹突看了看贺穆兰,发现她双眼正视前方,只顾骑马,于是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开了口:“可以吗?”
  贺穆兰点了点头,很自然的说:“当然可以,这也是你的‘过去’。”
  “那我们……”
  “到了那座山,我们在山脚下等你。”贺穆兰打断了他的话。“去好好告别,若是喜欢人家,就让她等你个几年;若不喜欢人家,纯是感激,也把事情说清楚,好好告别。”
  贺穆兰虽然不是什么恋爱达人,却能看得出丘林豹突也不是完全对那妇人无意。若没有某种感情,不会在别人提到她的时候那么恼羞成怒。
  只是,寡妇和幼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他家的情况类似。
  这难道也是一种移情作用吗?
  丘林豹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是不自然的绯红脸色。
  “花将军不觉得我……是件很羞愧的事吗?在逃亡山中的时候,居然还想着这种事……”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寻常的鲜卑男儿在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贺穆兰摇了摇头,“我倒不会觉得你这样是件让人羞愧的事,只不过那妇人若对你没这个意思,你也最好不要造成别人的困扰才是啊。”
  “……是。”
  贺穆兰和丘林豹突的对话,阿单卓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一副又羡慕又迷茫的神色。
  一行人行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座山下,只是在山脚行了不到片刻,便已经听到巨大的水流声。
  “山那边有个很大的瀑布,山腰上的河就是由此而来。我速去速回,花将军和阿单阿兄若等的急了,不妨去那边瀑布走走,我等会去那边找你们。”他伸手一指右手边的一个方向,在得到贺穆兰同意的示意后,骑着马走远了。
  “花姨,丘林大哥是和那寡妇相好了吗?”阿单卓和贺穆兰到了瀑布边,放马去饮水,两人取了干粮在瀑布边一边啃一边闲聊。
  “看样子,像是丘林有意,寡妇无情。”贺穆兰随口应了一句,“想来豹突他阿母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再加上那阵子逃命的日子难免惊慌失措、对未来窘迫不安,此时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总会安抚一二吧。”
  “太子殿下都有了几个媳妇了,丘林豹突也有了爱慕的女人,怎么我就找不到媳妇呢?”阿单卓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我不想让军府给我说媒,随便领个女人回家。可是又没有姑娘看的上我。我若长得有太子殿下那般俊俏就好了。”
  “哈哈,娶媳妇可不是光看脸。嫁人才看脸。”贺穆兰哈哈大笑了起来,“会有好姑娘看中你的,你真的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