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倒是宜阳公主好奇道:“哪个商家女?叫叫设宴,都邀请哪些人?”
  何玉照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屑,“还不是那京兆尹的女儿。”
  说实话京兆尹孙知礼为人不错,朝廷命官有许多都跟他交好,偏偏他娶了一个商贾出身的妻子。别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却没少议论,尤其这些个自命清高的命妇姑娘,各个都对孙家母女不屑一顾。
  宜阳公主倒没怎么瞧不起她们,只是也不多喜欢罢了,“你们小姑娘家,闹矛盾还不是常有的事,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哪里值当生这么大的气。”
  何玉照不服气地反驳:“阿娘,这次不同!”
  宜阳公主好笑地问:“哪里不同?”
  在她看来都一样,还不是因为互不相让,争强好胜?过几天准有一个先低头认错,当初她跟殷岁晴便是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还不是非常亲密。
  当着江衡的面,何玉照不好多说什么。可是这次她明显察觉到不一样了,陶嫤对她不如以往那般上心,相反还总是冷落她。何玉照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唯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倒孙启嫣身上。
  都是她抢了自己在陶嫤心中的位子,她凭什么?
  何玉照愤恨地捏了捏拳头,向父母和江衡辞别:“阿爹阿娘,舅舅,我先回屋去了。”
  宜阳公主摆了摆手,大度道:“去吧,好好歇歇,改日再跟叫叫和好。”
  宜阳公主喜欢陶嫤是毋庸置疑的,她总觉得陶嫤比自家闺女懂事,又讨人喜欢,总想让何玉照向她多学习一番。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话说多了只会弄巧成拙。
  何玉照没有说话,沉着一张脸出去了。
  走出正堂一段距离后,她气愤地踢了踢院里的迎客松,树枝抖动,簌簌落下来一大块雪,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她的头上。她更加窝火,胡乱拨下头上的积雪,“都怪孙启嫣,都怪她!”
  语气中夹杂着愤恨,几乎咬牙切齿。
  几个丫鬟惴惴不安,想上前安抚她,又怕被殃及无辜。踯躅许久,才慢吞吞地上前说道:“姑娘……”
  何玉照脱口而出:“滚!”
  那丫鬟登时抖了抖,毫不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
  *
  从定陵侯府出来后,江衡牵着骏马,闲庭信步地走在长安城大街上。
  仆从李鸿跟前跟后地问:“魏王要去哪儿?”
  江衡只管往前走,却没有个准确的目的地,“哪都行。”一壁说一壁时不时地看向街边。
  再往前就是西市了,那里有许多商铺和摊贩,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江衡想了想,走入西市,仍旧只顾走路,却没有个目的地。
  李鸿哭丧着一张脸,虽说这阵子是没什么事,可魏王您一会不是还要去见忠武将军吗?选在这时候闲逛真的好吗?
  江衡不知他心中所想,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头绪,最后他翻身上马,对李鸿道:“回去吧。”
  李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王这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上马,却识趣地没有多问,一路跟江衡来到忠武将军府。
  *
  冬至之后,又下了几场大雪。
  陶嫤下雪天坚决不会出门的,但是她喜欢一觉醒来之后,在院子里踩出第一个脚印子。每当此时,她都吩咐丫鬟不准跟她抢,谁要是先踩出了脚印,便会被她狠狠惩罚一顿。
  这天她正在院里搓雪球,抬头便见孙启嫣由丫鬟领着过来了,她笑吟吟地招手:“快过来!”
  孙启嫣不明所以,潜意识觉得她笑得这么热情准没好事,没想到果真跟她想的一样,她还没走近,陶嫤便毫无预兆地扔了一个雪球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雪球已经扔进了她的斗篷里。冰冰凉凉的雪花冻得她一激灵,没好气地道:“你……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
  陶嫤见她果真中招了,捧着肚子笑歪在一旁,声音脆如铜铃,在满院的雪景中迅速传开。
  末了她擦了擦泪花,真心诚意道:“启嫣姐姐你太笨了。”
  孙启嫣比她大一岁,上辈子陶嫤一直叫她启嫣姐姐,这辈子改不了口,便一直这么叫着。
  话音将落,孙启嫣已经揉好了一个雪球向她扔来。
  她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站在石阶上得意地叉腰,哈哈一笑,“你打不着我!”
  孙启嫣咬了咬牙,眼中却含着笑意,“你别得意。”
  陶嫤挑衅道:“我才没得意呢,我说的是实话。”
  两人你来我玩,很快混战一团。孙启嫣放下了平日的端庄淑静,跟陶嫤在院里打起了雪仗,只见重龄院中雪球纷飞,连丫鬟也加入到其中。笑闹声一直传到院子外头,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陶嫤得手了许多次,却一次都没被砸中过,她的鼻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这让其他人都恨得牙痒痒,一致决定连手对付这个小淘气精。
  数十个雪球一齐朝她飞过来,她边跑边威胁道:“谁敢打我,我就罚她这个月的工钱!”
  于是所有丫鬟都收手了,唯有孙启嫣例外。这个威胁对她没用,她原本就不指望她吃饭。
  陶嫤走投无路,往重龄院门口躲去,恰好从影壁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她呜哇惊叫两声,忙藏到来人身后:“哥哥救我!”
  陶靖来是想跟她商量上元节的事,未料想尚未看清院内光景,陶嫤迎面就撞了过来。
  他下意识把她拽到身后,正要张口,却被一个雪球结结实实地砸中了。
  他掸了掸肩上的雪花,掀眸往前方看去。
  孙启嫣来不及收回手,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
  ☆、第36章 围猎
  第三十六章
  经过上回陶嫤的提点,殷岁晴私下里找过陶靖一次,询问他是否对孙启嫣有意。
  打从一开始,陶靖并未往那方面想过,他对孙启嫣的印象仅限于陶嫤的闺中密友。被殷岁晴这么问过之后,两人见面反而尴尬起来。
  他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殷岁晴的,“阿娘……我跟她只说过两回话。”
  眼下或许是应了那句话,他不止跟她说过两次话,还会被她用雪球砸了一次。
  那边孙启嫣从怔楞中回神,惊慌失措地来到他跟前,道歉不迭:“都怪我一时失手……请陶大公子见谅,我、我本是想……”
  边说边往他身后看去,奈何陶嫤躲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见。
  面前的姑娘眸中带慌,神情关切,两颊晕出薄薄一层粉色,许是刚才跑动的缘故,微微有些喘息。她黛眉远山,明眸皓齿,向他身后看去时,表情既懊恼又无奈。
  陶靖轻咳一声,道了句:“无碍。”然后伸手把陶嫤从背后揪出来,揉了揉她的头顶责问:“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这句话无疑把孙启嫣也说进去了,只见她脸上更行通红,后悔得不得了。
  陶嫤哎呀一声捂住脑袋,撅了撅嘴抱怨道:“这不是天天在家里,实在闷得慌么……况且启嫣姐姐也玩了,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呢?”
  陶靖下意识向孙启嫣看去,只见后者已偏过头去,露出脖颈那一处白皙泛红的肌肤。
  她大约不想影响他们,便提议道:“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不等两人有任何回应,已牵裙往院里松树下走去。
  *
  那里正卧着一只熟睡的小豹子,将军对他们的混战视若无睹,兀自沉睡得舒适。孙启嫣看到它后,停在几步之外踟蹰不决,虽然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将军不会轻易伤害她,但她还是不敢上前。
  那边等孙启嫣走后,陶靖收回视线,恰好对上陶嫤促狭的目光,他面上浮起一丝不自在,“日后不得再做这种事。”
  陶嫤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哪种事?”
  陶靖明知她是装傻,仍旧提醒她道:“今日若是换做别人,未必会善罢甘休。”
  这样一来,就会有损孙启嫣的闺誉。
  陶嫤固然清楚,然而一来她想给两人制造机会,二来对大哥的人品十分放心,这才出此下策。被陶靖教育之后,她双手背在身后乖乖道:“我知道了,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是她悟出来的道理,面对大哥的教训,无论如何都别说出一个不字。只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很快就消停了,要是她敢顶嘴,那后果不堪设想。
  果真如此,陶靖不再多言,说起他来的目的,“你是不是去求了外公,让他带你去围猎大赛?”
  *
  开春之后便是围猎大赛,距今只剩下半个月时间,朝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若不是今天国公府来人,陶靖尚且不知道她也要去的事。
  陶嫤颔首,“是呀。”
  陶靖叹一口气,十分不赞同,“围猎常会发生危险,你去实在不适合。万一出现了意外,你的心疾发作怎么办?”
  她早就想过这么问题了,目下想也不想地答:“那我把周大夫带上不就行了?”
  陶靖还不是大同意,然而她执意要去,他就算不同意也没有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以前不见她对围猎感兴趣,今年却非要凑一回热闹,她明明不能骑马,去了又能做什么?
  想到她对骑马的热忱,陶靖忍不住正色道:“即便外公答应带你过去,你也不能跟着狩猎。”
  陶嫤的心疾在马背上发作过几次,家里人对此心有余悸,此后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骑马。陶靖唯一担心的是,是她不听话,趁人不备时偷偷上马,不顾自己的安危。
  陶嫤为了让他放心,连连竖起三个手指头保证:“绝对不会。”
  反正她这次去的目的不在狩猎,而是江衡。
  算一算日子,她跟江衡已有将近三个月没见了。这么下去,要怎么才能跟他打好关系呢?
  他们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若是不趁着围猎大赛好好表现一番,江衡肯定早就把她忘了。
  下定决心后,陶嫤更是要去,不管陶靖怎么劝说都没用。
  *
  围猎大赛共有五天,在长安城外十公里远的松香山上举行。
  朝廷有规定,围猎大赛可以带女眷前往,但不能扰乱围场秩序。如有违者,必当重罚。山上建有一座山庄,名为永旭园,是他们这几天居住的地方。
  出发的头一天,陶嫤打点好行李便往国公府去。
  虽然这次陶临沅和陶靖都去前往,但他们肯定不会带着她,于是她只要投奔殷如。楚国公府除了殷如之外,另外几个舅舅和五个表哥均会前往,另外还有几位舅母和殷岁晴。
  可以想象此行有多么热闹,出发时马车足足排了十来辆,下人更有百余名,饶是如此已是尽量从简了。
  陶嫤跟殷岁晴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雀跃不已,端是一刻都不肯安宁下来。
  她还特地把将军带上了,大约是嗅到狩猎的气息,小家伙跟陶嫤一个样,从上马车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鸣叫,没个清净。
  陶嫤摸了摸它的头:“别急别急。”
  话虽如此,一人一豹仍旧很亢奋。
  她还从没见过永旭园是什么模样,上辈子无缘得见,这次定要好好看看。还有那围猎大赛,究竟是怎么个壮观法,为何男人都这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