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节
  “不认识,一个活佛吧,朋友的酒局上见的。”叶婉儿大大咧咧道,似乎满不在乎。
  “什么时间,还有谁?”老刑警能看出叶婉儿确实不知道内情。
  “我喝多了,不记得了。”叶婉儿也是混过社会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很有数。
  “你不配合,我们就只能请你回去调查了。”刑警从叶婉儿的lv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你很清楚吧,拉你去戒毒所关上半年,你就老实了。”
  “还有林格格一起,是力哥喊我们去陪酒的,那个佛爷叫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叶婉儿倒也知道厉害,立刻就招供了。
  “力哥是谁?”刑警感觉大鱼快钓到了。
  “王力,市委警卫处的。”叶婉儿道。
  有了这个线索,案子侦破起来就快多了,刑警传讯王力,对方却避而不见,因为王力身份特殊,刑侦支队也不方便直接上门传讯,只好内部协调,同时通过其他手段获知了照片中活佛的身份,此人名叫丹增旺堆,去年才从北京来到近江,一直混迹于上流社会。
  警方继续深挖,这才知道丹增旺堆的真实身份,其实他不是藏族人,而是辽宁省铁岭市乡下的一名农民,名叫赵铁柱,今年三十八岁,初中文化,唱过二人转,在刘老根大舞台当过小品演员,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摇身一变成了活佛,当然身份是假的,转世根本没有经过县级以上人民政府的认可。
  案子陷入僵局,因为高层有人打了招呼,到此为止。
  第三十章 对手棋
  案子并没有捅到天上去,目前只达到沈弘毅这一层,因为这起案件的性质比较恶劣,所以刑侦支队长胡朋一直亲自盯着,掌握每一步进展,当案情线索指向刘飞家的时候,他就及时报告了沈局长,沈弘毅下令叫停,解散专案组,交由更高级别的人员负责。
  公安局小会议室,沈局长召集嫡系人马开会,屋里就三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副局长徐功铁和刑侦口的胡朋。
  “根据dna鉴定结果显示,尸体确实是赵铁柱,也就是所谓的丹增旺堆仁波切。”胡朋有条不紊地介绍着案情,“赵铁柱所租住的蕴山别墅二十八号,是飞基金名下产业,他开的宝马x6,户主叫王海,而这个王海,是飞基金的办公室副主任,赵铁柱最后出现,是在江心岛的酒局上,参与的人有两名无业女子,以及江大学生刘小飞,市委警卫处的王力,还有一个姓张的社会闲散人员。”
  副局长徐功铁接着介绍说:“王力以前是武警总医院的后勤人员,走的黑森的路子进去的,据说是王海的侄子,不久前调到市委警卫处挂名,但没上过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刘小飞身边工作,我们传讯他,他推说在外地出差,一直也没做笔录。”
  沈弘毅一言不发,手里捏着打火机翻来覆去的把玩,两位干将看着局长在沉思,也不敢说话,其实老刑侦心里早就明白了,这案子涉及刘飞的家人,根本没法继续办下去,但是身为警务人员,就这样稀里糊涂把案子撂下也不是事儿,必须寻找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半晌,沈弘毅开口了:“尸体被阉割了?”
  “是的,死者的生殖器被锐器割下,所以初步判断有情杀的嫌疑。”徐功铁接了话,“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赵铁柱和徐主席过从甚密,是后者供养的上师,咳咳……”
  沈弘毅心里有了论断,刘小飞生怕家丑外扬,在几个小伙伴的帮助下除掉了赵铁柱,继续深挖下去,就得逮捕市委书记的儿子了,他威严地看了看两个部下,正色道:“这已经升级为政治事件,你们要注意保密。”
  胡朋说:“我们这边肯定会保密,但是这个案子是有人举报才继续下去的,我怀疑有人知情。”
  “查,一定要查清楚是什么人在爆料。”沈弘毅下了死命令,又让胡朋把相关档案封存,打发走了两人,他给刘飞打了电话,请求当面汇报工作。
  刘飞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接见了沈弘毅,他执掌近江已经有五年了,几乎全面掌控党政部门,也养成了不可一世的家长式作风,即便对副市级公安局长也是如此。
  “弘毅,你有五分钟时间。”刘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从不带手表,也不带手机,在外面时间都由秘书掌握。
  “一分钟就够。”沈弘毅拿出文件袋递过去,“有个案子牵扯到飞基金,老板看一下吧。”
  刘飞眉头皱起,接过来信手翻了翻,丢了回去,很严肃地说:“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需要向我汇报。”
  沈弘毅说我明白了,起身告辞,整个会见过程连一分钟都没用。
  回到公安局,胡朋前来汇报,说查不到匿名举报的人,对方是用网络电话打进来的。
  “尽快结案吧,把相关档案给我,我来亲自销毁。”沈弘毅说。
  这个烫手山芋胡朋早就不想拿着了,第一时间将档案交到沈弘毅手里,沈局长当着胡朋的面,将档案放进了碎纸机。
  过了一日,赵铁柱之死结案,先前的判断被推翻,最终认定为醉酒溺水而亡,反正他也没什么家人来刨根问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刘小飞提心吊胆了很久,最终还是安然无恙,他倒没觉得有人保护自己,反而认为活儿干得利索,警方根本无从破案。
  至于刘飞和徐娇娇之间有没有进行沟通,没人知道。
  ……
  匿名电话是刘汉东安排人打的,他手下有一个团队全方位的监视刘飞的家人,徐娇娇、刘小飞以及他们身边人的所作所为都在掌控之中。
  刘汉东此番回国,搞房地产开科技公司都是掩护,主要还是为了报仇雪恨,他和刘飞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现在必须主动出击,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拉下马。
  丹增旺堆之死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并不能给刘飞集团造成太大伤害,刘汉东并不急着向公众爆料,等到适当的时机,这个案子将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花火开发的拆迁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村民们都积极配合,迅速搬走,仅有的几个钉子户也在火联合和花得意的“劝说”下屈服,进展似乎非常顺利,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风暴往往在平静中酝酿。
  果不其然,出事了,花火开发公司的股东之一,拆迁部经理,同时也是村委会主任的花得意,暴毙在自家卧室里,他是被人用斧头砍死的,同时被杀的有他的情妇和八岁的私生子,堪称灭门血案。
  紧跟着规划局也爆出丑闻,市政规划上出现严重偏差,花火村这一带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本应拆迁后规划为城市绿地,阴差阳错就变成了住宅用地,检察机关迅速介入,带走了规划局的副局长,而这位副局长正是周文提拔起来的江北系干部。
  花火村项目顿时被有关部门叫停,市公安局城管分局调集数十辆推土机,连夜将花火村推平,等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时候,他们的老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
  这下全完了,原先承诺的一切全都不作数了,什么集资建房,大家都是股东,每家至少两套房子外加几百万现金分红,全他妈狗屁,再加上花得意莫名其妙的惨死,火花村的人们群情激奋,不知道谁嚷了一声:“找他去!”大家就都一拥而上,去堵花火开发的大门。
  他们来晚了,工商局已经抢先一步,以虚假注资为名查封了花火公司的账本,带走了相关负责人。
  几百个村民欲哭无泪,就这样被人给耍了,好端端的家没了,连个找说法的地方都没有!有人怂恿去市政府上访,立刻得到积极响应,村民们商定,第二天去堵市政府的大门,不给解决就去省政府,去省委,去北京!
  这一切都被附近的天网系统摄像头拍下,视频传送到刘飞面前的电脑,他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这种手段很小儿科,不过却极其有效,借刀杀人之计,够周文焦头烂额一阵子的了。
  周文确实被搞得很被动,刘书记的资源远比他多,轻而易举的一顿组合拳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几个月的成绩化为乌有,还顺带着添了一屁股麻烦,眼下最要紧的避免群体事件,花火村的几百上千号人闹起来,搞不好自己的乌纱帽都要摘掉的。
  周市长让秘书徐宁去联系刘汉东,让他尽一切可能解决此事,刘汉东神龙不见首尾,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经过一番努力,刘汉东终于打来了电话。
  “刘总,花火村棚改项目出了大问题,你听说了么?”周文开门见山的说道。
  “听说了,有人在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先把居民们安抚好,剩下的我来办。”刘汉东说的很轻松。
  周文苦笑:“怎么安抚,市里一分钱都没有,省里我是打了包票的,说村民们自主安置,现在又去伸手要钱,不是打自己的脸么,北岸新城的空房子有的是,可那些能拿来用么?”
  北岸新城是几年前龙开江搞得烂尾工程,后来被刘飞接盘,变成了他的政绩,周文想利用起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周市长,我相信你能解决的,不说了,要上飞机了。”刘汉东挂了电话。
  周文很郁闷,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争取把恶劣影响降到最低程度,来近江任职以来,他的日子过得很不舒心,处处掣肘,现在明摆着被人摆了一道,却没法以牙还牙,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第二天,三百余名村民在市政府门前静坐示威,要求解决住房问题,公安局派出数十名警力维持秩序,一条白布横幅拦在市政府大门前,上面八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大字:依法维权,还我家园!
  周文当年在南泰县任职的时候,就是以擅长解决群体事件而闻名,时隔多年,他依然毫不畏惧这种场面,他不顾秘书的劝阻,只身出现在大门口。
  “周市长来了!”人群一阵骚动。
  “大家好,我是周文,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反映,我一定尽力解决。”周文手持话筒,态度诚恳,从容不迫。
  人群顿时炸了锅,各种声音嘈杂起来。
  “你们每个人都说,说到晚上也说不完,推举几个代表吧,我当着大家的面和你们的代表谈。”周文大声说道。
  村民们来围堵大门,不是来闹事的,而是真的想解决问题,既然周市长姿态那么低,他们的气也消了一半,吵嚷着推举代表。
  “找几个能把事情说清楚的,不管是老爷们还是老娘们都行,不要太多,三个就行,加我四个,凑一桌麻将。”周市长风趣幽默的话引起一阵笑声,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都觉得这个市长平易近人,靠谱。
  第三十一章 一份盒饭
  众人推举了三个代表来和周市长谈判,四个人就当着大家的面开始讨价还价,周文就算再弱势,也是一市之长,花火村棚改项目是他的面子,无论如何也得办的漂亮,所以对于村民的合理要求,他统统答应。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周文眯起眼睛看着人群,说道:“刚才说话的那位师傅,请你站出来。”
  那人不敢站出来,但是人群却自动让出一条路,将他暴露出来。
  “站出来就站出来,你还能打击报复我不成?”那人故作轻松,走了过来,三四十岁年纪,一脸江湖气。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户口在哪里,是不是花火村的人?”周文平心静气道。
  “你管我啊,我住花火村,我当然是村里的人。”那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是六叔的侄女婿,不是本村人。”有人嚷道。
  “凭什么说我不是本村人,我在铁渣街上有门面!”那人回头四望,寻找发声之人。
  周文说:“是本村人就好,如果不是火花村的人,受别有用心的人蛊惑混进来寻衅滋事的,我们是依法处理的。”
  那人不吭气了,悄悄退回到人群中。
  “大家先回去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周文挥挥手说,“你们继续呆在这儿,我可管不起饭,几百号人一顿就得把我吃穷了。”
  一阵笑声,村民们达到了目的,得胜凯旋。
  周文的笑容却迅速消散,他要解决几千个村民的临时住房问题,还要修订火花村的用地规划,重启项目,难度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在近江市委常委会上,周文提出更改绿地规划,火花村原拆原建,立刻被刘飞系人马阻击,他计算过常委票数,自己处于绝对劣势,所以根本不必拿出来表决,提议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否了。
  第二天,村民们就得到消息,说规划变更没通过,又气势汹汹上门来找,周文让秘书出面敷衍,只说让大家耐心等等,一周内必有变化。
  事实上没用一周,两天内就有了新动向,近江市规划局长的艳照在网络上被曝光,他名下的二十多套住房、上千万的股票、以及八个情妇的姓名全都被公开,全套详尽的资料装在档案袋里送到省纪委,同时抄送中纪委,搞得省里不查都不行。
  规划局长是刘飞的人,这一招明显是周文的报复,你弄我一个副局长,我就把你的局长办下去,反正台面上副处级上这些官员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真豁出去玩,刘飞的损失反而更大一些。
  周文这一招高深莫测,让忠于刘飞的干部人心惶惶,谁都不敢保证没有把柄落在周市长手里,如果明目张胆和他对着干,保不齐第二天就上头条了。
  花火村的拆迁居民们获得了每月每户三千元的租房安置费,花得意被灭门一案也在积极侦破中,但是地块原拆原建的方案却被无限期搁置,刘飞在常委会上提出要建设全国绿化城市,必须增加几个城市绿肺,这是硬指标,谁也不能阻挠。
  这一轮交锋,总体来说还是周文输了,拆了个火花村,给自己留下一个烂摊子,却帮刘飞做了嫁衣裳。
  ……
  刘飞只需要分出十分之一的精力就能对付周文,他的主要心思还是花在经济建设上,虽然中央不再以gdp来评判干部水平高低,但是能挣钱的干部永远是上级心目中的好官,他最得意的青石高科工业园项目如火如荼,创造了近十万个就业机会,近江市的利税收入年年增高,但是市财政依然入不敷出,因为各项投入实在太大。
  为了把近江建设为高质量生活标准城市,刘飞聘请了专家团来进行城市规划,增设两条地铁线路,开挖三条过江隧道,原有道路拓宽,立交桥拆除重新扩建,还有大量的绿化项目,城市地标和市民广场,光是那个用了几十吨钢材的近江城市标志就花了一点二的亿的资金,还有青石高科每年的政策补贴,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
  有一次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刘飞半开玩笑地说:“当市长的时候我整天为钱发愁,当了市委书记还在为钱发愁。”言下之意就是周文这个搭班的市长工作不力,近江的发展还是要靠自己一肩挑。
  青石高科是省内高新技术产业,政府每年有大量财政补贴,自从唐一诺执掌公司以来,公司中高层已经全部换了一茬,企业从朝气蓬勃的高科技能源产业渐渐蜕变成古板沉闷的大型国企,由于技术人才大量流失,当年还算领先的高能电池现在已经跟不上形势了,地位和市场逐步被其他企业取代,每月都有巨额亏损,要不是财政补贴,税收减免,早就撑不住了。
  在刘书记的授意下,近江中院受理青石高科诉黄花科技一案,近期开庭一审,判决黄花科技败诉,即日起停止侵权行为,并且赔偿青石高科一亿元人民币。
  黄花科技当庭表示上诉,但是在此期间,公司无法正常运营,得知内幕的员工们纷纷辞职跳槽。
  为防意外,舒帆早已离开中国,家里只剩下安馨和佘小青打理,黄花科技命运多舛,省高院上诉的希望也不大,一亿元的巨额赔偿压在头上,公司倒闭只是时间问题。
  残阳如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安馨抱着膀子站在窗前,思考着自己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正确,拿鸡蛋和石头碰,是永远赢不了的。
  “小青,实验室的研发主任高博士今天发邮件辞职了,你有空去那边看看,安抚一下吧。”安馨黯然道。
  “好的,我这就去。”佘小青当即驱车去了市郊的黄花科技研发中心,除了保安和清洁工,研发人员已经走得精光。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黄花科技走背字,不能强逼着人家一起往水里跳,佘小青暗暗叹气,正要离去,发觉办公室里有人,推门一看,是个滴着口水的痴呆中年妇女,头发蓬乱,眼神涣散,嘴里哼哼着什么。
  “你是什么人?佘小青的怒火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研发基地是无菌场所,进入都要换鞋子换罩衣的,什么人把疯婆子往这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