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啊呀, 瞧本座这记性。”容想云向后靠去, 仰头张扬又明媚地笑了起来,“不过本座向来记不得宵小之辈的名字,管他姓辉姓秋还是姓灰不溜秋的, 且先姓着灰吧啊。”
  那纤细的手指执着扇掩唇,掩去了半边极为嘲讽的冷笑,“本座老了, 记性不好,灰掌门见谅啊。”
  “容想云!”辉光拍桌而起,怒视对面的女子,“我乃天下第一门派玄鸿门的掌门,岂容你如此戏弄!这里不是韶华派,你未免太过放肆了!”
  “灰掌门这么说话就生分了不是?”女子眉梢一挑,“天下修士是一家嘛,你看看你这议事堂挂的匾,哦呦——宾至如归?灰掌门不就是想我们把这当成自己家嘛。”
  那扇子指向其余愣神的掌门,容想云笑道,“大家说是不是呀?”
  大家:“……”
  看起来大家都不是很想回答。宾至如不如归大家不知道,但现在他们是真的很想回家了。
  这两个死对头大概可以吵一天,然后再打个三天三夜。求求他们两个怎么样都好,能不能先让他们回去再干架。
  玄鸿门的副掌门大概是最能体会大家心情的人,于是他再次站出来打圆场,“容掌门好久不见,我们掌门对您甚是想念啊。”
  “呦,多想念呐?”容想云靠着椅背,一下一下地打着扇子。
  “你也看到了,我们掌门这三百年像是老了一千岁一样,就是因为他日日夜夜都思念仰慕着容掌门,想得茶饭不思,想得头发都白了。”
  “闭嘴蠢货!”辉光忍着,拳头发痒,很想回身给他来上一拳。
  “咳……”副掌门咳嗽一声,对不起,他好像又有点夸张。
  容想云嗤笑一声,“那真是本座的荣幸咯?”
  场面又僵了下来,这时候,被人忽视许久的江愁枫站出来说话了,“谈事,快点。”
  冰冷的男声响在议事厅,众人这才注意到容想云身后那个手执长。枪的男人。
  因为容想云存在感太强,居然让他们一时忘了这座大神——江愁枫。
  江愁枫见众人拿着一副“原来你也在啊”的眼神看着自己,感觉不是很舒服。
  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参加这种无趣的聚会,江愁枫的每一刻钟都被修道和妹妹填满,这种聚会完完全全就是他成为强者的阻碍。
  但是这次有点不同,因为他听说殷旬的孙女……还是师妹?
  总之殷旬身边那个长得随自己的女娃娃前几天元婴了,他是来还殷旬之前送他妹妹的生辰礼物的人情的。
  听说又要去玄鸿门开会的时候,他本来想和从前一样,用妹妹的狗要生了来做借口推辞,但是因为要来还人情,就不得不来玄鸿门,来玄鸿门就不得不参加无聊的会议。
  江愁枫想了想,于是去敲了容想云的门。
  彼时容想云正在看一个女子杀了自己负心汉的丈夫最后得到升仙的话本,看的正开心,结果被打断了。
  “有事?”她打开门,脸色很不好地看着门外那个只会练枪的傻大个。
  “你去参加会议。”
  “你小子脑子没毛病吧?”容想云立刻就想关门。
  “等等。”江愁枫抵住了门,视线移到了女子手上那本《听说我杀了师兄很多次》话本上。那正是今年十月他妹妹江愁眠所著。
  “你去参加。”他指了指容想云手上的话本,“我让妹妹把第二部的手稿给你。”
  容想云翻了个白眼,“这种东西看个一本打发打发时间就行了,你真当本座是那种耽于情爱的小女孩,把话本当命了?”
  江愁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缓缓开口,“第二本叫《听说我杀了师弟很多次》,还有第三本《听说我毁天灭地了很多次》”
  “听起来很有趣。”容想云摸了摸下巴,“好吧,那个愚蠢的老年聚会什么时候?”
  最后,江愁枫如愿以偿的把自家掌门送进议事厅,他打算自己到场半刻钟就去鸣峰。这样可以节省他好几个时辰的时间。
  至于容想云能在议事厅待多久,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江愁枫主动把话题扯回到对于魔族和邪修这一事情上让大家舒了口气。
  这两人火。药味太浓,好像下一刻就要在这打起来一样。
  为了不殃及鱼池,大家积极主动地谈论起事情来,甚至为了不刺激到辉光和容想云,连说话的措辞都委婉了许多。
  议事厅里的气氛倒是比容想云来之前融洽了许多。
  比起两百五十年前的那一次,这次不再是简单的魔族狂潮,而是魔族和邪修联手的肆虐。
  本来关系一般的两方不知何时宛如兄弟一般亲密,联合起来打击仙门。
  事实证明,联手之后的两方确实得到了许多益处。别的不提,光光这百年来,仙门为了求得平和已是割出了十数座城池。
  本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修士大能们和魔族邪修同处一室割地求和,那个场面容想云每每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
  那是怎样讽刺的场景啊。
  更可笑的是,十大宗门中,主战派的曾经一气之下提出愿意自主发兵,却被主和派拿宗门条款中“十大宗门必须同气连枝,一旦有谁未征得允许先行动兵,则其他宗门有权利对其讨伐”来压了下去。
  原因是当时十大宗刚刚送出了三十车灵石和两座城池换了五十年和平,他们认为刚刚签了合约现在又主动动兵,一是有悖条约,显得自己出尔反尔不是正派君子;二是害怕刺激了魔族和邪修,让他们对整个修真界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主和派的门派依旧不得不动兵。
  那时候玄鸿门的副掌门站出来,以“宗门弟子还小,怎能忍心让他们年纪轻轻就葬身沙场”为题,热泪盈眶包含情感地读了一首他做的赋。其中情真意切得到了修真界的大片称赞。
  确实,横在众人面前很大的一个问题——宗门弟子的性命。
  一旦动起干戈,就是死伤无数。这些生命,有谁能担负的起?
  比起再经历一次两百五十年前那样的流血,他们更愿意用钱财外物来换取和平。
  两百五十年前的玄鸿门尚且弟子折损近半,在座的许多排名较低的门派,甚至最后只剩下了数十个人,一些小宗门更是直接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
  战、还是和
  哪怕是历经百年的商讨,众人也没有定下决定,也没有人敢定下决定。
  容想云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听这些老家伙又争论了开来,她从屁股底下抽出那本《听说我毁天灭地了很多次》,支着头翻了起来。
  左右这个修真界是完蛋了,飞升什么飞升,再过两年大家一起下地狱么算了,说不定地狱里还能清净些。
  她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果然还是这种只需要杀杀杀的话本子读起来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戏精仙女本仙、第七人格的地雷!!!谢谢老爷们的营养液!!!
  ☆、第六十二章
  时隔百年再次见到江愁枫, 烟花是有点欣喜的, 当她到了元婴时再来看四周的人, 会发现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江愁枫,烟花能比小时候更深刻的感受到男人的强大, 十分纯粹的强大。
  如果说师兄的强大是宽泛到天地万物,那么江愁枫的强大就很具体了,他专注手中的枪,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能让自己和那杆枪更加锋利。
  那是绝对的集中,不可忽视的锋芒。
  江愁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遍仰头看他的小姑娘,然后点点头,嗯,长得更随他了。
  “江兄, 稀客。”殷旬笑着迎上,沏了茶递给他,“是来参加十大宗的会议么?”
  “掌门去了, 我来送礼。”江愁枫毫不婉转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啊掏, 掏出了一个鸟笼递给烟花。
  烟花接过, 看见里面有只白首红身的短吻小鸟。
  “鸟?”她偏头,将眼睛从笼子的另一边露出来不解地看向江愁枫。
  江愁枫颔首,“鸟。”
  两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对视着, 显然沟通得不是很顺畅。
  殷旬挑眉,“这是窃脂?”
  窃脂,好窃肉食。因为可以御火又长得好看, 是修真界很受欢迎的宠物。虽然数量稀少也没什么人能把它做宠物。
  “嗯。”江愁枫点头,“鸣仙子是雷火灵根,万一烧起来了,可以用它。”
  烟花和笼子里的小鸟对视,然后红身白首的鸟冲着她大叽了一声,背过了身去。
  烟花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被讨厌了。
  殷旬听了江愁枫的解释,屈指掩唇笑道,“江兄,烟花儿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没事放火烧着玩的。”况且这只窃脂看起来还很小,也不知道等它长成还需要多少年。
  江愁枫不这么想,“以防万一。”说不定哪天就烧起来了呢。他从前给他妹妹江愁眠也抓了一只,结果两百岁的时候,火灵根的江愁眠真的把自己房间烧起来了,她只顾着去救自己房里的话本手稿,不肯离开被火烧着的房子,还好当时那只窃脂在场。
  想到这里,江愁枫用一种很有经验的过来人的样子,对着殷旬语重心长道,“你不懂,女孩子都是喜欢亮的东西的。像什么烟花爆竹花纸灯,她们对火天生向往。”
  殷旬受教地点点头,“那看来确实有必要养些御火的小东西。”
  “师兄,那是女孩子,我现在已经是个女子了。”烟花定定地看向殷旬,要求他把中间的“孩”字去掉。
  “差不多,差不多。”殷旬安抚地拍了拍烟花的手,目光没有从江愁枫身上移开,“令妹除了喜欢这些,还喜欢什么吗?”
  他微微蹙眉,露出失落的神色,“烟花儿总是乖巧地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这个做师兄的,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
  江愁枫握着长。枪直视殷旬,沉声道,“你是在炫耀?”炫耀你家孩子很乖么。
  “没有怎么会。”殷旬笑着,“主要还是想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顺便炫耀一下。
  但是实心眼的江愁枫并没有听出后半句,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妹妹已经四百岁了,鸣仙子才一百多点,不同龄。”
  “但是,我记得她小时候是很喜欢看话本的,到现在也很喜欢。”
  “哦?”大师兄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情。
  烟花抿了抿唇,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从前每次出现这种感觉后的一刻钟,自己的手里就会多出一串山楂串串。
  殷旬和江愁枫就话本的话题谈论了许久,大师兄感觉自己学到了新的东西。
  一旁的烟花倒是听得心不在焉。
  “虽然她喜欢,但是有些还是不能给她买的。”江愁枫还是个很有原则的哥哥。
  “比如呢?”殷旬问道。
  “比如一些写男欢女爱的话本,里面有许多描写床笫之欢的诗词。她一个小姑娘一时看不懂,还以为自己学了什么好东西,每天跑到山上假装自己是吟游诗人。”
  “那可真是……”殷旬一阵唏嘘。
  “还有一些字写得丑的也不能买。小孩子看样学样,也会照着丑字去学的。”
  “我从前倒是没注意过这个,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买来我再誊抄一遍就是了。”
  “不行,我以前也这么干过。但她非说我没经过笔者的同意就不能这么干。”
  “这是为何?”
  “不清楚,小女孩心里的想法就是这般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