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恬不知耻之徒
  莱州城。
  “梆——梆梆梆梆——”
  “卯时晨曦至,闻鸡起舞时,泥途尽冰,积雪未化,仔细路滑——”
  雕花大床上,把云娇听得外面五更梆子逐渐远去,阖目挑了个身,拢了拢身上杏子红的锦被,伸脚踢开脚头的脚婆,过了夜的脚婆冷的很。
  迷迷糊糊之间,似见床头立着一人。
  “蒹葭,”云娇只当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寅时可曾去瞧过外祖母?”
  那人只是站立床头不语。
  云娇有所察觉,抬眼来看,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床头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表姊夫沈长东,屋里别无他人。
  两个婢女都不知去了何处。
  她顾不得多想,紧紧抱住身上的锦被坐起了身来:“姊夫,此间唯小妹一人,男女有别,姊夫在此多有不妥,还请姊夫速速离开!”
  外祖母近日病重,整日混混沌沌连个人也识不清,早先总是四处乱跑,近来不知怎的,又断了一条腿,成日在床上躺着,浑浑噩噩的,跟前也不得个贴心的人伺候着。
  云娇幼时曾养在外祖母跟前,到得五岁才回到把家。
  外祖母对她一向疼爱有加,她对外祖母自也是有几分旁人没有的情义。
  说起来外祖母这一生可谓儿孙满堂,亲生的儿女便有三男五女,儿女又生儿女,子子孙孙数目众多。
  人总说儿孙多便是福气多,可论起福气来,云娇觉着外祖母却是个福薄的。
  这众多的儿孙,于外祖母侍疾之事却各自推脱,云娇念着幼时外祖母的疼爱,终是心有不忍,便自请来二舅父家中为外祖母侍疾。
  二舅母丁氏善妒,二舅父钱世海已过不惑之年,不曾纳过妾,膝下仅得一子一女。
  更可惜的是,云娇二舅家这唯一的表哥钱香山在不及弱冠之年,下河戏水不慎溺毙而亡。
  舅父舅母接手外祖父留下的家业,继续经营茶酒生意,算得上有些家产。
  当初钱家丧了独子,便为女儿钱香兰招来这及第的秀才沈长东入赘。
  云娇来此间已有三五日,心下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许是幼时远离父母,跟随着外祖母长大的缘故,她自幼敏感多思,早已察觉这个表姊夫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奈何人在屋檐下,她别无对策,也只能处处小心提防。
  原想着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姊夫也不至于荒唐到来外祖母院中招惹她。
  哪知这人真是色胆包天,竟胆大至此,趁婢女不在直闯至房内。
  她不及多想他是如何至她房中,亦不想多问他为何来此,只想速速遣他离去。
  此情此景若是被旁人瞧了去,她便是说破了嘴也无人信她清白,这世道女子清白若是毁了,这一生也便可清算了。
  “云娇,你莫怕,”沈长东往前一步,他身材中等,体格健壮,目光灼灼:“姊夫只是瞧你招惹疼的紧,正想着该怎么疼你才好呢!”
  这表小姨这几年身量眼看着抽高了,玉盘似的粉脸一团孩子气,虽看着有几分稚气但却难掩姿色,细瞧她生的眼若点墨,唇似含丹,再过几年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平日里见人总带着三分小心与笑意,唇角梨涡隐现,让人心生好感,偏她每每见了他便收了笑意,垂眉敛目,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沈长东为此伤透了脑筋。
  他这人好色风流,成日流连花丛,可所见不过皆是些普通女子,便是有个把出挑的,跟这天仙似的表小姨一比,便也是个庸脂俗粉。
  云娇何时听过这般露骨言语,直觉被他说的几欲作呕:“姊夫快别胡沁,我知姊夫是吃多了酒,才在我这处同我胡说八道,姊夫,你快些走吧,我不会同旁人说你来过!”
  她脑中只余一个念头,便是快些叫他走。
  “这捞早的,吃哪门子的酒,”沈长东脸上神色越发痴迷猥琐:“妹子,我待你是真心实意的,不如你就从了我罢!”
  “沈长东,你色胆包天,难道就不怕我告知表姐与二舅父吗!”云娇惊恐交加,又羞又气,怒斥一句。
  “你去告啊,”沈长东并不买账,反倒笑的得意:“你表姐只会斥责你不要脸,名义上是来侍疾,却在暗地里勾引表姊夫,至于你二舅父,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处置我?”
  云娇又惧又怒,一双妙目圆睁,泪水隐现:“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之人,竟如此恬不知耻!”
  “那又如何?”沈长东不以为意,见她泪眼朦胧楚楚无助,端的是动人无比,越看越觉得心中如同有只猫爪在挠一般,真真是痒的紧:“你今日乖乖顺着我,来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左右再过几年你也能许人家了,待到那时,我自会与你表姐分说,四抬大轿将你抬进门来,让你于我做个贵妾如何?”
  云娇见左右无人,思及若是这禽兽用强,她一个弱女子定然敌他不过,心念微动,抬眼泫然欲泣将沈长东望着:“姊夫可是真心想疼我?”
  沈长东见她似有松动,神色楚楚可怜,目光更是炙热了三分,一口便应道:“那是自然。”
  “做妾原本就低贱,我若是今日便委身于你,岂不更低贱?”云娇说着泪眼朦胧。
  沈长东心痒难耐,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妹子你别哭,你待如何,说与我听,我都照做便是。”
  “姊夫若真疼我,便该与舅父舅母表姐好好商议一番,再去我家求亲才是。”云娇抬手拭去眼中泪水。
  沈长东一听便沉下脸来,想纳这表小姨做妾,先莫说钱香兰会坚决反对,便是岳父那头也绝不会同意,哪怕用强使得他们都点了头,把家那样的门楣,也断断不会将好好的女儿嫁与他做妾。
  他正因对此皆了然于心,才弄出今日这一出,若是生米做成了熟饭,还怕这个表小姨跑了不成?
  他也非愚钝之人,只略一思索,便知这表小姨想用缓兵之计,心中明了她的盘算,又岂会上她的当?
  “那些事姊夫都答应你,介时我自会去做,眼下还是先让姊夫好好疼疼你……”
  说着便按捺不住,伸手去拉云娇的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