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的澄清
  好像是硬生生筑起了城墙,将惊涛骇浪虽说是挡在了城墙之外,却依旧有随时蔓延淹城之势。
  “各位记者朋友们,请大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吗?”公关部总监近乎苦口婆心,她可不想眼睁睁的记者例会搞砸,这是她所负责的工作范畴,如果求不到最好,但至少要保证顺利完成。
  奈何记者们犹若疯草,还是丝毫不加理会。
  公关部总监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尤其是当她看见年柏彦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时,冷汗就沿着脊梁下滑了,正打算再试图劝服记者,就见年柏彦稳步走上了发布台。
  她聪明地回避到了一边。
  记者们见年柏彦主动上台,愈发地激动了。
  嘈杂声与相机的快门声组成了声势浩大,对于眼前的纷乱,年柏彦没有任何表示,他伫立在那儿,一动未动地注视着记者们,相机的光线相互交织着,又像是被剪成万道光芒,将他棱角外捉的脸颊映得格外清晰。
  他的沉默反而引起记者们的好奇了,纷纷停止发问,面面相觑,一时间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而年柏彦恰恰就是要等着喧哗声稍稍平息下来,见眼前的场景趋于平缓,他才透过话筒开口,“各位媒体朋友,相信齐总监已经提前通知大家今天的例会我会出席,那么,我就会回答媒体朋友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
  他的嗓音透过话筒听上去愈发低沉磁性,就如同旷野间拉动的大提琴,说不上的引人注意,令躁动的心奇迹般地能够得以安抚,所以一时间竟说不上是话筒装饰了他的声音还是他的声音装饰了话筒。
  焦躁激动的现场真的依照了他的要求安静下来了。
  齐总监在旁终于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年柏彦,愈发地崇拜起自己这位上司了,他不但天生就是个商业领袖,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精神领袖,就好像再糟乱的环境,只要他能够亲自出马都会不动声色地摆平。
  见眼前安静了,年柏彦又示意警卫离开,许桐依照吩咐,遣散了所有的警卫。
  年柏彦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友好的,记者们看在眼里,私下低声议论点头,很显然地,媒体们对他的这种友善表达还是很接受的。
  省去了以往例会的前奏,似乎大有直接进入提问环节的节奏,而事实上,这也正是年柏彦心中所想,这次的例会,他既然承诺出席,就知道不可能再像齐总监似的说些场面上的话就能了事了。
  所以当有记者按捺不住问道“年总,这次例会的问题您确实会给出最正面最直接的答复是吧”时,年柏彦沉稳回答道,“可以。”
  如此一来,记者们更加雀跃了。
  “我此次亲自出席例会,目的就是澄清一些不必要的谣言,确保精石的企业形象和高层领导的精神指向。”年柏彦的神情看上去轻松。
  记者们一听这话心里就底了,身为记者,其工作职责就是刨根问底,但大多数的企业例会中,在面对一些较私隐或危机时都会有官方态度,这所谓的官方态度就会令记者们又爱又恨,爱,是因为企业会在第一时间给出信息方向,恨,是因为企业发言人永远就是官方的言词,他们只能从这一成不变的正式中推测出不同寻常的讯息。
  这次的安静事件闹得火热,记者们最怕的就是官方发言,事实上安静已经对绯闻和有关精神评估报告一事亲自做出回应,在召开记者见面会时她哭成了泪人儿,恨不得跟记者们发誓说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但记者们对她这次的澄清表现持保留态度,打感情牌,也是明星们经常用的手段。
  所以,今天年柏彦的主动出席极为重要,这也是近乎成为媒体关注的重中之重的一件大事了。
  “年总,日前有关你和安静的传闻直到现在还沸沸扬扬,大多数的爆料均来自一个叫做‘乒乓球’的网络红人,你对这个网络红人有所了解吗?”
  第一个问题尚算不尖锐,这也许是年柏彦刚刚示意友善有很大关系。
  他回答地顺风顺水,“很抱歉,我这个人对网上的人和事一向很滞后,用现在零零后孩子们的话说就是,网络讯息白痴。”
  他自嘲似的回答略带幽默,引得记者们善意的笑声。
  “电影节颁奖典礼那晚,对于安静出现在你下榻的酒店一事如何解释呢?照片中已详细说明了你和安静的确是一前一后进入的酒店房间。”问题很尖锐,但记者的声音柔和。
  年柏彦轻轻一笑,“这位记者朋友,你要明白一点的是,照片中只是详细说明了我和明星安静小姐分别进入了酒店,而没有说是在同一个画面中一前一后进入的酒店。”
  他成功纠正了记者故意引导的方向,弄得记者一时间略感尴尬。
  “那安静出现在你入驻的酒店房间,是事实吧?”
  “她的确是到了那家酒店,但我们见面只是在房间门口。”
  “乒乓球爆料说安静之前就跟你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对于这种说法,年总你怎么解释?”
  年柏彦双手搭在发布台上,嘴角始终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平静,待记者话音落下后,他才给予答复,“大多数情况下,传播最快的就是绯闻,什么是绯闻?没有任何根据的,只凭想象断章取义的消息才叫绯闻,因为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理论所以传播速度极快。我给大家的答案很简单,我与明星安静小姐毫无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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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要要打开电话的时候,素叶刚好结束了前一个客户的心理咨询,正在翻开叶鹤峰生前留下的日记本,手机铃声就倏地搅碎了室内的静谧。
  这个时间正是午后,是人在生理上瞌睡的时间,这铃声也多少清醒了素叶混混沌沌的大脑。
  “工作时间打电话给我,不像你的作风,林大鉴定师。”她接起手机,揶揄了一句。
  “没耽误你工作吧?”那边林要要神神秘秘的。
  “正瞌睡呢。”
  那边便道,“正好给你带个消息,保准你提神了。”
  素叶懒洋洋问,“什么消息?”
  林要要干脆,“赶紧上网看视频频道或打开你办公室的电视机也行,麻溜儿点。”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素叶不解,想了想选择了就近的电脑。
  “看了你就知道了,今天是精石记者例会,赶紧关注啊。”林要要扔完了这枚炸弹后就挂了电话。
  精石记者例会有什么好关注的?
  虽这么想着,但素叶的手指头已经点了进去,精石的记者例会向来是视频网站跟踪直播的,这也许就是网络的效率。
  素叶原本以为看见的不过还是齐总监那张礼貌含笑,十分标准的职业笑脸,岂料,台上接受采访的人竟是年柏彦。
  她的手指停滞键盘之上,一时间呆愣住了。
  好端端的,他亲自出席例会干什么?
  据她所知,例会一向是由公关部齐总监出面做企业发言人,年柏彦从未在例会中露过脸,这次……
  正迟疑间就听到记者在问,“乒乓球爆料说安静之前就跟你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对于这种说法,年总你怎么解释?
  素叶的心咯噔一下,这哪是公司记者例会?记者们如此亢奋,很明显的,全部的心思都在这次有关安静和他的绯闻上。
  年柏彦疯了吗?
  他怎么就出席这次记者会了?
  双眼紧紧盯着屏幕里的男人,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声音干脆,我给大家的答案很简单,我与明星安静小姐毫无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他,向来都不是一个习惯去解释的男人。
  素叶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直,气息却开始变得紊乱,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出,就好像是亲临了记者会的现场。
  而精石的现场,当记者们听闻这话后又活跃了起来。
  “可乒乓球的爆料很充分,如果年先生你真的跟安静毫无关系,那他为什么揪着捏造的关系始终不放手?”
  屏幕前,素叶听着这个问题后,心不知怎的就提了上来,盯着年柏彦的脸,耳膜间是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看见发布厅的光线充足却柔和,有偏光恰好到处地打在年柏彦高高的鼻骨上,反射出俊朗的光泽和挺拔的线条。
  他微微噙笑,目光从记者群移开,露在半空之中,像是透过人群去看什么,很快地,素叶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原来,他将视线落在了镜头上。
  “那是因为,有人太调皮了。”他似笑非笑了一句。
  这句话令全场记者都愕然,一头雾水无法猜测其意思来。
  却令屏幕外的素叶全身蓦地一抖。
  就好像,他是在盯着她说,是你太调皮了。
  素叶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就挤在嗓子眼,疯狂地上蹿下跳,挤得喉咙都生疼。其实,当安静的事情发生后,她愤怒,以至于最后决定出手。
  有些心思是被她隐藏的,却是无法忽略的。
  她在强迫自己说,之所以会愤怒,之所以会反击,之所以会花巨资造谣生事,不过就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愤恨,她讨厌网上那些踩她在安静之下的人,她讨厌她被当成了垫背的,反而成就了安静的优美和高雅。
  她凭什么要自我牺牲来成全他人?而且还是个令她极为不爽的女人?
  但实际上呢?
  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其实自己这么做的初衷,难道不是逼着年柏彦出面澄清吗?她只想从他嘴里听到最真实的话,希望他能够由衷地告诉她,叶叶,其实我跟安静真的没什么,我不爱她,我跟她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女人始终是纠结的,素叶也不过如此。
  在经历过信任崩溃后,她有了跟平常女人一模一样的纠结心理,她很想年柏彦当面澄清,可又怕他说的话是言不由衷。
  所以此时此刻,当素叶看着屏幕里的年柏彦,一时间心里既期待又迟疑。
  “年总,既然你把和安静的关系说的这么干脆,那么那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酒店房间门口?”有记者提出疑问。
  “当晚出席嘉宾下榻的酒店是主办方早就安排好的,所以,安静小姐跟我住同一酒店也不奇怪,我和安静小姐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她也不过就是礼貌性地上来打个招呼罢了。”年柏彦轻描淡写。
  “只是礼貌性打个招呼还是你们只想避开记者单独约会呢?”有不依不饶的记者。
  屏幕外的素叶,虽不认识是哪儿的记者,但一时间觉得这个记者还是很给力的。
  当然,素叶知道年柏彦一定会否定,她就是要看看他否定之言该如何回答。
  果然,年柏彦笑了,淡淡的。
  “单独约会?”他勾唇,“我放着自己的爱人不陪,为什么要去跟个尚算陌生的女人约会?很抱歉,我还没那么时间和精力用来闲情雅致。”
  一句话落下,如同在原本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一枚鱼雷,紧跟着全场都炸开了。
  而屏幕外,一直在琢磨着他将说出怎样的狡辩之词的素叶倏然僵住了,就好像有根棒子冷不丁地朝着后脑轮过来,一下子砸得“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刚说了什么?
  记者们的反应永远是最快的,也是最能抓住问题关键的一批人,年柏彦的一句“爱人”成功地扭转了问题的走向,从记者们像是扎了兴奋剂的状态上不难得知,年柏彦夺回了主动权。
  “年先生,您刚刚说您的爱人?”
  “没错。”
  “这是你首次公开承认你有爱人。”
  “对。”
  “不是安静吗?”
  “不是。”
  “那是白冰?”
  年柏彦笑了,“怎么可能?”
  “年先生,方便透露关于您爱人的消息吗?她是谁?”
  屏幕外的素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她觉得,心脏都停止了。
  年柏彦,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现场的年柏彦,万千瞩目于一身,笑容只是淡淡便以潇洒迷人,他的语气变得轻柔,“恐怕我没这么权利。”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原谅我。”
  “因为安静的事?”
  “不,是我说了违心的话惹得她不开心。”年柏彦坦荡地看着众人,“所以,我很想借此机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记者们沸腾了,一向对着媒体金口不开的年柏彦,不但公然对外承认自己有了爱人,还对着镜头对着女人道歉,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年先生,如果对方不原谅你怎么办?你准备放弃吗?”
  “不,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弃,我会尽我所能求得她的原谅,直到她能够重新接受我为止。”年柏彦由衷道,“因为我承认,我做了伤害她的事,她怨我也是应该的。”
  素叶现在,不但没了心跳,连呼吸也没了。
  她傻愣愣地看着屏幕,看着年柏彦那双看似认真的眼,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长了脚似的往她耳朵里跑,然后,又像是一颗颗的种子似的落在心底,拼了命地刨坑、生根、发芽……
  而年柏彦的这番话,彻底将记者们好奇给勾起来了,有记者终于忍不住说道,“年总,您就透露一下吧。”
  “是啊年总,既然不是安静也不是白冰,那总要让我们媒体知情才是啊。”
  年柏彦只是淡淡地笑。
  一旁的许桐看得清楚,她这个敬爱的上司哪是没权利报出对方的名字啊?只不过是等到时机成熟,透过媒体的口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罢了。
  所以,记者们很自然地上了他的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爆料更大猛讯的劲头上了。
  而年柏彦也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笑道,“你们能够猜到安静,能猜到白冰,那么,绯闻单上还有谁就不难猜了吧?”
  “叶玉?”
  “不!啊——年总,是素叶!”
  “对对对,是素叶,是叶家的二小姐对不对?”
  “听说她也是精石的心理咨询师。”
  “年总,就是素叶对吧?”
  年柏彦在众人面前浅浅含笑,这完全是默认的态度。
  “可是你们曾经传出过**一事,这——”
  “正在热恋的男女私下做出些亲热的行为不足为怪吧?”年柏彦四两拨千斤,一来承认了刚刚口中的女人就是素叶,二来,也在众人面前确定了他和素叶的关系:热恋。
  记者都是聪明的,相机举得更高了。
  “年先生,既然你已经公开了你们的关系,那么结婚呢?你会娶她吗?”
  年柏彦淡淡一笑,目光落向众人,“一旦婚期确定,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屏幕外的素叶蓦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脑袋里已是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结扣的麻绳绕在了一起,理不清剪不断。
  提问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年柏彦在台上与记者们简单的寒暄,言语之间的权威和众服之力是无可厚非了。但素叶已经听不清他再说什么,满脑子还是他刚刚的那席话。
  心里复杂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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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叶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浑浑噩噩的下午。
  只清楚知道,在精石记者例会举行后的半小时,网上就漫天铺地刷新了有关安静的消息,一时间,原本是被安静用作垫背的她摇身一变成了一线巨星,登上了头条的重磅位置,成功挤掉了众人对安静和白冰的关注度。
  年柏彦的公然示爱和致歉的行为,甚至主动提及婚期的话题,等等这些都极好地衬托了素叶高高在上的光辉形象,让所有人觉得,纵使商界精英、众多女性眼中的金龟婿年柏彦,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苦苦恳求她的原谅。
  所以一时间,网上原本恶意的抨击也骤然转了向,大多是开始羡慕起这对男才女貌来,还有人在替年柏彦向素叶求情。
  当然,也有吃味的,惊闻年男神心有所属后纷纷表示,心都碎了。
  素叶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由原本的垫脚石转成了女神级别的人物,至于那些纷争说安静是年柏彦情人的话,一时间也如退潮般消失得无痕了。
  网络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素叶的手机也开始忙碌起来了,当然先是一群媒体记者们,吓得她赶紧关机了,后来干脆也关了电脑,跟李圣诞说尽量把明天的工作也排给她。
  李圣诞惊奇,抱着一大摞的客户档案递给她后问了句,“年男神公开示爱啊,我要是你的话早就去精石找他了。”
  素叶恨不得把档案砸她头上,“你再叫一声年男神试试,明天就不用来我这儿上班了。”
  李圣诞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没消停两分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竟是各方的朋友打来问候,她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后,岂料又接到舅妈的电话。
  舅妈开口就说,“要不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呢,原来你和年柏彦真出问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素叶哪可能跟她说实话,只是搪塞说他说了她不爱听的话,惹了她生气之类,舅妈半信半疑,素叶叹气说,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好不容易将舅妈打发了,又有人敲门,素叶烦躁地嚷了句,进。
  是方蓓蕾,踩着优雅的小步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刚刚你助理拿错了一份姓周的档案,是我的病人。”
  素叶翻看了一下,果然是拿错了,无奈叹气,许是李圣诞光顾着八卦网上的消息了。将档案还给方蓓蕾,她接过,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上了句,“素医生,我要是你的话早就嫁过去做少奶奶了,这世上就是有你这么一种人,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了,逼得我们这种人无路可走。”
  典型酸葡萄心理,连同最后的关门声都透着愤愤,素叶听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