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李云青道:“娘,我爷爷是什么人,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也挡不住他。”
  当了爹爹的李云青比以前更加的成熟稳重。如今他掌管着整个朝廷的讯息,还有能够调动二十万兵马的兵符,深得何冬信任。
  “你当着你爷爷的面说这话试试。”贺氏跟李云青笑说几句,嘱咐他对秦婉静多体贴些。她听说李云青昨晚在书房里宿了一夜。
  李云青浅笑,道:“我派了随从给丁府妹妹带去口信,她听到定会高兴。”
  昨晚,丁郡公的夫人张氏难产,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丁郡公的大女儿、二女儿求上李府。
  李晶晶带着子风、妙水去了丁郡公府里至今未回来。
  这就是贺氏为何刚才蹙着眉头的原因。
  “不知道张夫人如何了?”贺氏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怜悯。
  李云青坐下来喝着贺氏特意吩咐厨房煮的姜汤液暖暖身子,道:“我听说张夫人快五十岁?”
  “可不是吗。外头都说她是老蚌含珠,她的外孙子都在长安书院读书。”贺氏点头,心里从张氏怀孕开始就觉得生产将会是很凶险的事,“她生过两个女儿,这是第三胎,若是寻常妇人很容易生产,可是她年岁那么高了。”
  李云青若有所思。
  贺氏又道:“你妹妹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张夫人出了什么状况。”
  “娘,我这就去丁家,若是张夫人出了什么状况,就立刻把妹妹带走。”李云青放下碗在贺氏的注视下出屋,回到云上院换了便服,去瞅一眼胖胖的宝贝儿子。
  秦婉静因生着李云青的气,心情烦躁,就用绣花来磨性子,正给李坤绣着夏天穿的肚兜上面的吉祥图案。
  一岁多的李坤坐在秦婉静旁边吃着果子,小小年纪已被教导的知道站起来叫道:“爹,好。”
  李云青一把抱起了李坤,笑问:“你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李坤眉眼生得像秦婉静,只是太胖了,现在看不出清秀来,就像个年画娃娃,点点头道:“听。”
  李云青张开嘴,李坤就把吃了一半沾满口水的梨块送到他嘴里去。
  父子俩对视傻笑,秦婉静心情也就好多了。
  李云青柔声道:“静娘,我出府一趟,不知何时回来,午饭莫等我。”
  秦婉静脸色微变,问道:“你又去哪里?”
  她怀这一胎,不知道怎么搞的,情绪极差还疑神疑鬼。
  前几天李云青有点应酬被几个从东罗马帝国来的皇室贵族请到酒楼吃酒,回来的晚一些。
  她明明知道李家家规极严,禁止子孙去青楼吃花酒,可就是怀疑李云青去的是那种地方。
  李云青解释了,她不听气得把他手里端着的茶杯抢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摔了之后就后悔了,可是李云青没有哄她,而是拂袖去沐浴,没有给她台阶下。
  昨晚李云青又被北地来的几位将军请去酒楼叙旧,都是一群汉子,不可能有情事发生。
  她偏偏就怀疑生气,闹着让李云青说出情妇的名字。李云青总不能撒谎编个女人的名字,就去书房睡了。
  她昨晚做了梦,还是当姑娘时的打扮,在一片茫茫无尽的枯田里奔跑,生母邓氏在不远处望着她哭。
  她醒来之后,就后怕的厉害,怕失去李云青,失去一切,又回到当姑娘时寻不到好亲事的生活状态。
  “我去丁府。”李云青定定瞧着她,道:“你不知妹妹昨晚去了丁府出急诊?”
  秦婉静愕然,道:“我还真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此事。是哪个丁府,丁府的哪位生了重病?”
  李云青拉起秦婉静的手,柔声道:“还能是哪个丁府,不就是丁郡公府里。他唯一的妻子张夫人难产,太医院都没有办法接产。”
  秦婉静一怔,道:“张姨竟是要生了,日子真是过得好快。”
  张氏与秦婉静的生母邓氏关系一直交好。
  几年前张氏当“寡妇”去北地娘家时,还跟邓氏有书信来往。
  去年四月,张氏与丁海涛重返长安。张氏为了照顾好丁海涛,推掉了一切宴会。邓氏就常去看望张氏,陪她说话给她鼓励。
  张氏远比外界传言的坚强乐观,给秦婉静印象最深刻的是化着淡淡的妆笑声爽朗。
  李云青把有些份量的李坤放在地上,道:“你如今可怀着身孕,府里的人没给你说,就是怕你多想。”
  “老天保佑张姨顺利生下麟儿。”秦婉静待李云青走了,带着李坤去识数。
  李坤跟秦婉静一样,记忆力极好,非常聪慧,就是过份的乖与安静,一点没有同龄男婴孩的顽皮好动,像女婴孩似的。
  他能坐在小板凳上面晒太阳半个时辰不挪屁股,看到新奇的东西没有大人的同意就不去拿,没学会跑就绝对不跑,再激动都用走着。
  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倒是好,可在一字并肩王府,又将是王位的继承者。
  他这样的性子,让秦婉静有些愁。
  秦婉静夸赞道:“今个坤郎认识了十二至十五,真是好的。”
  李坤笑道:“娘,亲。”站起来把脸凑到秦婉静跟前,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李云青亲过的地方,一定要她亲在这里才行。
  秦婉静抱起了李坤放在大腿上,问道:“今个中午你要跟奶奶,还是跟娘用饭?”
  她自从怀孕害喜开始,为了不影响李坤的食欲,午饭就让他去跟李晶晶、贺氏用饭。
  “奶奶。”李坤最近喜欢跟贺氏用饭的原因有非常宠爱他的孪生子小叔叔。
  秦婉静就给李坤穿上斗蓬,让大奴婢打着油伞冒着雪把他抱到月怡院。
  小人儿一到院子里,就看到两个半人高的雪人,圆圆脑袋,胖胖的身子,黑色茶杯当的眼睛,木棍当鼻子,红萝卜做的嘴,喜得奶声奶气的叫道:“看雪人。”
  院子里的奴仆笑道:“四少爷、五少爷堆了半个时辰。”
  贺继业、李云飞听到小侄子的声音,从偏厅里面猴子似的蹿至,抢着抱他。
  不过三十步的路,李坤被两个小叔叔的轮流抱了三回,这才到了偏厅,见到了目光慈祥的贺氏。
  大奴婢笑道:“小少爷,夫人猜到您会来,特意让厨子做了您爱吃的虾肉粥。”
  李坤在贺氏的怀里娇声道:“奶。好。”抱着她亲了两口。
  “坤郎饿不饿?”贺氏瞧着胖胖婴孩版的秦婉静,心里自是非常的喜欢,这是长孙,也是几十年后李家的家主。
  李坤笑道:“饿。”
  “那你就吃饱些,睡一觉,跟你四叔、五叔打雪仗玩。”贺氏对于李坤的好胃口非常满意,丝毫不怕他会永远这样胖下去。
  她认为婴孩在三岁以前非常脆弱,想要有个身子骨不得病,一定要有好胃口。
  她带的几个孩子当中的李云霄,婴孩时胃口比李坤还要好,那时弄得龙凤胎的李晶晶奶水都不够吃。
  李云霄十岁之前都是胖子,从十一岁开始渐渐瘦下来,去年十二岁离开长安时已长成模样清秀身材不胖不瘦的美少年。
  贺继业问道:“坤郎,我与你五叔打雪仗,你帮谁?”
  长安书院放冬季假,要到二月一日才开课。孪生子在府里呆着,功课也不少。
  特别是贺继业,除去读书,还要学琴棋书画及经商。今天教琴的师长狄玉杰有事不来。贺继业才有功夫跟李云飞玩打雪。
  丁郡公府里乌云笼罩,张氏生产的院子里下人忙碌的来回进出。
  张氏刚开始怀这一胎,停了两个月的葵水,以为是葵水绝了,还是跟前的大奴婢催促,这才请了医师诊断,知道怀孕时,喜得哭了半个时辰。
  从那时起至昨天早晨都是非常的顺利,没有出过半点问题,直到昨天上午见了红,一切问题都来了,先是胎儿巨大出不来,而后是胎儿的脐带可能绕颈。
  府里早就请好的大医师与产婆都说张氏难产,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也说没有办法。
  丁海涛派了管家去请白云观的女医师。张氏等不及了,非常的害怕,哭着要丁菁、丁薇去请李晶晶。
  夜里李晶晶、子风、妙水来到丁府时,张氏已经由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好在腹里的胎儿一切正常。
  于是李晶晶下令临时在丁府布置手术室,给张氏剖腹取出婴孩。
  本来黎明后就要做手术,可是丁海涛怕张氏死了,不让剖腹产,提出舍了婴孩保住张氏。
  丁海涛的生父丁老爷子得知后,过来说支持剖腹产,保婴孩弃张氏。
  为此丁海涛跟丁老爷子就在产房旁边大吵。
  丁老爷子举起拐杖要打丁海涛,后者眼睛看不到没有闪躲。
  丁老爷子这才想到丁海涛戴的是义眼,心里愧疚,没打下去,就改成砸东西,还说浑话,“孙子要是没了,老子把整个郡公府都烧了!”
  子风吼道:“我们小姐说的原话是剖腹产母子都能保住!”
  李晶晶用公主的身份把精力超级旺盛的丁老爷子弄走,又让丁菁、丁薇去说服丁海涛。
  这么折腾耗掉一个时辰,直到辰时末张氏醒来尖喊尖叫要保婴孩,丁海涛这才同意给张氏剖腹。丁老爷子终于胜了,不过想着儿媳妇要死,也没多高兴。
  李晶晶的药院已做过十几例的剖腹产,没有一次失手,这次自是不例外。
  子风、妙水操刀,两个道姑出身医师当助手,李晶晶干老本行大药师的活。
  不到两刻钟,子风就从张氏腹里取出了脐带绕颈四周的婴孩,手一提就知道是重量,又把胎盘取出来。
  张氏本来就不至于丧命,麻醉药效过后,听到婴孩响亮的哭啼,一下子就有了精神,睁眼开到婴孩的小屁屁千真万确是男孩,喜得立刻叫丁海涛的名字。
  丁海涛看不清,但是听得到,儿子的哭声与妻子的叫声,让他当场就大喜的嚎哭出声。
  “你听好了,你儿子与你妻子都活得好好的!”子风朝窗外嚷了一嗓子,若不是看着丁海涛是个残疾人,早上他提出保张氏弃儿子时就把他骂死了。
  丁老爷子可算等到孙子出世,一听小人儿体重很重哭得很响,儿媳妇也没有死,激动之中就令管家把准备过年从初一到上元节放的鞭炮立刻都放了。
  北风呼啸夹着飞雪,街道上车水马龙,将要过年的长安百姓冒着风雪采购年货。
  远远的传来鞭炮声,一直放着,竟连续放了一刻钟都没有停止。
  李云青骑在马上听到了丁府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反而扬鞭催马快跑,等到了近处看到真的是丁府大门前放着鞭炮,这才替李晶晶松了一口气。
  “小的们给世子磕头!”丁府的八个门奴甩了手里的鞭炮,跪在铺满鞭炮纸碎沫的雪地里咚咚咚的磕头,发自心腑的感激在这磕头声响里表达出来。
  李云青一个大男人不好问张氏生没生,婉转的问道:“府里添的是少爷还是千金?”
  门奴站起来个个一脸喜色,道:“回世子爷的话,我们府的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少爷。”
  “我们府新出生的小少爷九斤七两。”
  李云青郎笑道:“真是个大胖小子。恭喜丁叔叔、张婶婶!”帖子也不递了,直接带着随从进了丁府。
  大厅里丁海涛的两个女婿正陪着一个时辰前就过来接李晶晶的何敬焱。
  过了年就要二十四岁的何敬焱俊脸五观棱角分明,目光深邃的眼睛眼角上翘带着笑意,深紫色质地低调奢华的长袍,令他显得成熟老练高贵。
  李云青进了大厅,目光落在何敬焱身上,惊诧道:“焱哥,你何时回的长安?”
  何敬焱走至,伸手打掉李云青发上的雪,笑道:“我与太子昨个夜里到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