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赵润泽苦着脸,把公文包打开,掏出纸巾包好,小心翼翼把那东西放包里。
  整个过程我不断给李瞎子递眼色,说实在的,我不怎么信任这个姓赵的,可能是个人主观吧,我觉得这人太装,假模三道的。这么重要的物证交给他能行吗?
  李瞎子平常跟机灵鬼伶俐虫似的,现在怎么这么迟钝,对我的眼色无动于衷。
  李瞎子道:“小赵,你能不能在附近找一家酒店给我们住,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好好调查调查,今天够呛能回去了。”
  赵润泽道:“好说好说,我马上去办,还有什么事?”
  正说着,大楼外突然发生了争执,那些香港记者被好几个东北大汉追着跑,一群人拦着,显得狼狈不堪。
  李瞎子盯着这几个记者半晌,说道:“哦,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去忙活你的。订房间,还有把东西拿去化验。”
  赵润泽明显不想在这里多呆,赶忙说:“那我去了,咱们电话联系。”
  等他走了,我不禁埋怨李瞎子:“老李啊老李,看你平时挺精的,怎么刚才打眼色你没看出来。这姓赵的还不知道靠不靠谱呢,你怎么能把东西交给他呢。”
  “不给他给你?你能找地方化验去?”李瞎子歪眼看我。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去化验,说不定找个臭水沟把那东西一扔,回来编个瞎话什么的。”我说。
  李瞎子摇摇头:“你别想当然了,你怀疑糟蹋尸体的人是他?错了,肯定不是他,这个jian尸狂魔另有其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奇怪的录像
  我听得不服气,问李瞎子,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作案的不是那姓赵的。
  李瞎子指着自己的脑袋:“直觉,凭我几十年世事练达的经验。其实,我把那药瓶给姓赵的,对他也是一种考验。退一万步说,糟蹋尸体的人就是他,那他敢不敢拿着这东西去化验?”
  “肯定不敢,心里有鬼嘛。”我说。
  “对喽,他如果不去化验,回来编一套瞎话应付咱们,说的四六不着调,那说明这小子嫌疑很大,属于不打自招了。”李瞎子满怀信心。
  我笑笑,“还真有你的。”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这精斑不是姓赵的,另有其人,说明这事麻烦了。”李瞎子说:“你想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
  我摇摇头,傻乎乎看着他。
  李瞎子长叹一声:“我现在手把手的教你。女尸经过法医的尸检了吧?”
  我点点头。
  李瞎子道:“女尸大腿根那么明显的精斑,为什么当时法医没看出来?他们给出的尸检报告最后出来是没有痕迹,没有证据的。”
  “法医有猫腻?”我尝试着说。
  李瞎子摇摇头:“你真想多了。法医没有错,说明那精斑至少在运到殡仪馆之前是没有的,现在突然有了,怎么回事?”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你是说,糟蹋尸体的人跟到了殡仪馆,在这里又把尸体糟蹋了一遍?”
  “哦,你这也算是一种猜想,”李瞎子说:“我的想法是,女尸确实在殡仪馆又被糟蹋一遍,可这次糟蹋她的和第一次在小树林的应该是两个人。你想想,女尸到殡仪馆之后,陈放在停尸间最里面,进去要三道岗,层层都是手续,咱们进去查看的时候,还有工作人员全程陪同。一个外人想进到这里再次作案,很难很难。所以我的推断是,在殡仪馆糟蹋女尸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殡仪馆内部人员!”
  我倒吸口冷气。
  李瞎子道:“事情真是这样,就是另案了,不归咱们管。咱们就负责小树林的第一次。”
  我擦擦脑门上的冷汗:“这小姑娘真够倒霉的,死了死了还先后被不同的人糟践两次。”
  我们正聊着,有微信发进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是赵润泽发过来的,告诉说房间已经开好,在殡仪馆附近的宾馆里开了两个房间,门卡放在前台,过去直接用身份证领就行了。
  我把手机给李瞎子看看:“这小子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李瞎子道:“你先回房间休息,我留在这里办点事。”
  我问什么事。
  李瞎子用下巴对着那些香港记者,说:“我跟他们聊聊。”
  我懵了:“你跟他们有什么可聊的。”
  “别管了,你先回去吧。”李瞎子哼着小曲,摇摇晃晃过去找那些香港记者去了。
  我这人有个好处,不讨厌,李瞎子既然想单独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从殡仪馆出来,找到宾馆,把房间开好,先去休息了。
  到晚上李瞎子也没回来,我正要打电话给他,有人敲门。我过去把门打开,看到李瞎子带着那几个香港记者走了进来。
  李瞎子道:“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香港风凰卫视的大记者周智雯女士。那两位是助理小梁和摄影小江。智雯啊,这位是我的小兄弟,也是东北出马仙的出堂香童,叫冯子旺。”
  周智雯是英姿飒爽的女记者,长头发,很有知性气,普通话说得很嗲。
  我说道:“周小姐,听口音好像是台湾那边的吧?”
  “是的,”周智雯笑着说:“我是从台湾借调到风凰。这是我的名片。”我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都是繁体字,还有香水气。周智雯对我很感兴趣:“冯先生,我们正想了解关于东北出马仙的一些事,没想到遇到你这样的行家,那可太好了。”
  “这些都是后话,”李瞎子说:“先说说你们这个殡葬纪录片。”
  “是这样的,”周智雯说:“我们和李大师聊了聊,他对东北殡葬民俗非常熟悉,我正想找这么一位熟门熟路的行家做同伴。放心,薪酬什么的好说,你们两个可以作为我们栏目组的特约顾问。”
  李瞎子道:“人家小周带着摄制组这些天泡在各大殡仪馆里,受老了委屈了,还得说人家有涵养啊。”
  “哪里哪里,都是工作嘛,”周智雯说:“我们就想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真实地记录一些民俗风情。”
  “好,好,有意义。”李瞎子口不对心夸了两句:“小周晚上也不休息,拍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咱们正好看看。”
  周智雯让摄影师小江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她说道:“这段视频我们已经发回台里,委托他们找到香港的大师解读,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矫情着说:“我们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李大师和我们都聊过了,他是东北德高望重的大师,我们都放心。再说了,你们都是摄制组的特约顾问,答疑解惑正是你们的职务所在嘛。”周智雯笑嘻嘻地说。
  我嘬嘬牙花子,这李瞎子别说真有一套,给这些香港人灌什么*汤了,居然这么信任他,还被称为“大师”。
  周智雯打开平板电脑,我拿着看。看完之后,我只是静静地坐着,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
  这段视频很简单,大概不到半个小时,画面一开始很黑,角度也有问题,应该是藏在某个角落,在夜间偷拍的。不过还好,摄像机的质量很高,基本上能表现出画面的种种细节。
  画面里出现一个人影,穿着蓝色工作服,我马上认出来这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肯定不是坐办公室的,而是干杂活的,身材精瘦,有些罗锅。
  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应该是值班吧,他晃晃悠悠进了副楼大厅。殡仪馆副楼的大厅呈半圆形,走廊都是弧度的。顺着走廊往里走,里面设置了几大区域,其中有地藏菩萨供拜区,是个中等面积的佛堂。
  这个工作人员摇摇晃晃走在前面,摄影机一直跟随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整个大厅看不到半个人影,黑不隆冬,阴森森的。
  估计应该是后半夜拍的。
  摄影机离着那工作人员时近时远,一直跟随着,看到这里我疑问:“这人从始至终没有察觉?”
  周智雯坐在我的旁边,身上是淡淡的香气,她离着我很近,轻轻说:“你继续看就知道了。”
  画面上,那工作人员穿过走廊,进了供奉地藏王菩萨的佛堂。
  每家殡仪馆或是火葬场,哪怕规模再小,也要设置这么一个供奉地藏王菩萨的佛堂。光明山殡仪馆本身规模就大,这座佛堂也是金碧辉煌,上百平的面积,里面24小时亮着红灯。地藏王菩萨手持禅杖骑着老虎坐在神位上,前面是供奉香火钱的箱子,透明的,里面的钱都塞满了。
  佛堂四壁是殡仪馆火化过的死者名牌,每个只有香烟盒大小,金色牌面,上面刻着名字和生卒年,足有几千个,满墙都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画面里这个人进了佛堂,呆立在菩萨像前,十分僵硬,身体晃晃悠悠摇摇欲坠,动作不自然,像是一截没有根的木桩子。
  我心有疑问,还是耐着心继续看。
  这人站了片刻,顺着佛堂另一侧的小门出去,到了后面一层殿。
  摄影镜头继续跟随,这层殿面积小得多了,而且空旷,只是靠着墙边放着一排东西。什么东西呢,墙上挂着一溜遗照,大概能有十来个,每张遗照的下面都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衣服,衣服的上面放着一碗满满登登的白米饭,上面插着三根香。
  “这是什么?”我问。
  周智雯轻声说:“这是光明山殡仪馆的规矩,当天的死者都要悬挂遗照,椅子上放着死者生前的衣物,上面放着给鬼吃的白米饭。放一宿,第二天再换。这米饭我们台湾叫脚尾饭。”
  我听得浑身麻酥酥的,这种风俗从来没听说过。
  视频继续播放,那人来到一张遗照的前面,盯着看。
  镜头上移,移到遗像上,光线实在太暗,是谁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遗像上是个女人,长头发,还挺有味道。
  我越看越是疑惑,这简直不是偷拍,而是摆拍,真要是偷拍为什么这个人一点都没察觉呢?
  就在这时,事情起了变化,我才发现其中的缘由。
  第二百二十五章 洗尸工
  画面上偷拍的这个工作人员,正懵懵懂懂看着遗像上的女人,看了一会儿,竟然走过去穿起死者的衣物。椅子上放着死者的红色棉袄,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休闲鞋。幸好这个工作人员长得精瘦,女人衣服都能穿下来。
  时间不长,他穿了红色棉袄,勉强套上牛仔裤,又把自己的脚塞到休闲鞋里。打扮的像是个女人,大晚上的鬼气森森,画面在颤动,这是拍摄的摄影师因为害怕导致手抖,摄影机几乎都拿不住了。
  这个人坐在遗像下面的椅子上,穿着打扮跟死者一样,拿起插了三根香的鬼饭,用手扒拉着就往嘴里塞。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就说:“会不会是鬼上身?”
  有两个最可疑的地方,一是这个人被跟踪从始至终没有察觉,第二是他的举止相当僵硬,所行所为违背常理,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了,鬼上身了。
  李瞎子在旁边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画面出现了变化,吃鬼饭的这个人忽然抬起头,黑暗中双眼发着红光,像是狼眼一样。他直直盯着画面,我被他这个邪恶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下一幕他突然扔下饭碗,怪叫一声冲着镜头扑过来。
  镜头顿时失焦,上下晃动,同时还传来一个人呼哧带喘的声音,画面变化很快,看得人头晕,能看出来拍摄的摄影师正在拼命往外跑。
  我正看得浑身发紧的时候,画面停了,只拍摄到这里。
  我舒了口气,手心都是汗,周智雯道:“这段视频是我们摄制组小江拍摄的。”
  小江是个小胖子,戴着眼镜,看着人畜无害,可眼神里都是老江湖才有的世故。小江用青涩的普通话说:“是我拍的,当时差点吓死了。”
  “你一开始怎么要拍这个人的?”我问。
  小江道:“摄制组打算增加点殡仪馆夜景的镜头,我一个人半夜去找景,无意中就看到这个人行为很怪,便跟着拍摄了他,没想到挖出这么大的新闻。”
  “你们通知殡仪馆的领导了吗?”我问。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周智雯说:“如果通知单位领导,这个工作人员很可能会失业。用大陆的话说,就是下岗吧。我知道你们生活水平不高,很多都是勉强温饱,有一份这样的工作不容易,我们对于这段视频是保留态度,只会作为资料备份,不会剪辑到正式的纪录片里。”
  我哼哼了两声:“你们倒是好心。”
  李瞎子咳嗽一声:“看完这段视频,才知道殡仪馆的黑夜下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他对我用了个眼神。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索性沉默不说,看他发挥。
  李瞎子道:“我和小周小江他们合计了一下,今天晚上打算再去探探殡仪馆,我倒要看看这个人闹的是什么鬼。”
  我有点意兴阑珊,忍不住说:“咱们屁股上的粑粑还没擦干净,你怎么又去蹭别人家的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