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再嫁 第22节
  正在双方僵持时,又有一个媳妇子跑了过来,她看到满地狼藉,便问道:“姨奶奶问话,说是轿子为何停着不走?”
  先前朝着顾三娘发难的媳妇子见了这过来的人,立时变了脸色,她朝着那人赔着笑脸,说道:“婶子别怪,一个乡下来的莽撞妇人打翻了供果,我正在询问呢。”
  那媳妇子朝着顾三娘和沈拙看了两眼,转身回去回话了,不一时,就见轿子的帘子被打了起来,顾三娘扭头望过去,只因隔着一层纱,她看得不太真切,隐约似乎是个美貌妇人,妇人隔着帘子与媳妇子说话,不过离得有些远,她听不清她们说了些甚么。
  很快,回话的媳妇子又过来了,她对顾三娘和沈拙说道:“我们姨奶奶宽宏大量,说这事就算了,下回小心就是。”
  顾三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道了一声谢,又有几个机灵小厮上前把打翻的供果收拾干净,很快轿子又被抬起,当行至顾三娘身旁时,坐在轿内的妇人撩起帘子,她朝着顾三娘好奇的望了一眼,恰巧一阵轻风将纱帘掀起,站在路边的顾三娘和这妇人四目交接,这次顾三娘可算是看清妇人的长相了,只见她三十来岁,长着一张鹅蛋脸,生得眉眼柔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她戴的那对血色红的葫芦形宝石耳环。
  这妇人也直楞楞的看着顾三娘,二人隔着几尺,彼此心头像是被甚么东西触动了一般,可惜轿子很快就被被人抬走,那妇人还待扭头朝着顾三娘张望时,只是两人却越隔越远,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顾娘子,顾娘子……”沈拙连喊了顾三娘数声,顾三娘回过神来,她满脸迷茫的看着他,似乎在回想着甚么似的。
  沈拙见她脸带怔色,只当她是被刚才的意外唬着了,于是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看看?”
  顾三娘摇了摇头,她压下心里的异样,回道:“我并无大碍。”
  这沈拙见此便放下心来,只可惜刚才掉到地上的点心都被踩烂了,他耳边又听到身旁那些围观的百姓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外乡人也是走运,遇着刺史府的姨奶奶善心,若是有那得理不饶人的,只怕还得吃一顿官司呐!”
  顾三娘听了心头一动,她问道:“敢问这位姨奶奶究竟是哪个府上的?”
  四周的人都以一副‘你连这都不知道’的神情看着顾三娘,有好心人替她解答:“这位姨奶奶是刺史大人的第三房妾室,她性子温婉,又最是乐善好施,很受刺史大人宠爱,只可惜进了刺史府十多年,却一直未曾添下个一男半女,近日听说龙泉庙寄住了一个游方和尚,这和尚道行高深,是个看相的高手,三姨奶奶便带着仆妇前去礼佛,还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回来。”
  提起这位刺史府的姨奶奶,四周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顾三娘听了半日,大多是说她待人慈爱,服侍她的丫鬟们,只要到了年龄,都是发放卖身契,再着家人好生领回去送嫁,每年刺史大人的生辰,三姨奶奶必要设棚施粥,总之所做的好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顾三娘听了半日,她回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个妇人,站在原地半晌没有作声,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沈拙喊着她,他总觉得顾三娘从刚才开始就有些走神,于是关心的问道:“你这一日只怕是累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顾三娘轻轻点头,便默默的随着沈拙回了客栈。
  ☆、第46章
  第二日一大早,顾三娘和沈拙二人就起床了,今日要回县城,两人用完早饭,沈拙便去结了账,又有客栈的店小二帮着把他俩这两日采买的东西搬下楼,顾三娘特意雇了一个汉子帮着挑到码头,她来的时日不长,但她和沈拙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进的胭脂和绒花,份量不轻数量也多,光靠他们两人可运不到码头去。
  到了码头,跟先前来时一样,仍旧有一艘客船停靠在岸边,客船的客舱他们是在来的那日就提前定好了,这会子时辰还算早,他们到的时候,船上没甚么人,还是在二层,沈拙挑了一个靠里的客舱,虽不能跟三层相比,但多少也能安静自在一些。
  安置好了行李和货物,顾三娘和沈拙站在甲板上说话,沈拙说道:“如今你的铺子不光只买刺绣,再叫珑绣庄就不妥当了。”
  说文道字上面,顾三娘一向都是听从沈拙的,她问:“那依你的主意,该改个甚么名字才好呢?”
  沈拙想了一想,说道:“你买的东西都是妇道人家使的,倒不如就把‘绣’字改成‘琇’罢。”
  说完,他手指沾了水,写出‘珑琇庄’三个字,别看顾三娘识的字不多,自家的招牌却是认得的,她看到三个字差不了,字音也是一样的,于是便点了下巴,说等到回去后,再重新找人打招牌。
  两人闲聊了半日,日头慢慢升了起来,码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多,顾三娘和沈拙站得高看得远,从他们这里往外看,码头上一片繁忙的景象,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行人,顾三娘目视前方,她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更远处还有甚么呢?”
  沈拙扭头看着她,他想了一下,说道:“从这里再往北走,一路要经过三个州府,十几个县镇,走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顾三娘从小就生长在小乡屯,直到小叶子出世前,她最多也就是到镇上去赶赶集,并且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常常都有,后来家里实在太穷,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跟着别人到县里来当绣娘,那时她的两个妯娌总是背后编排她,说她不是能安分守已过日子的女人,屯子里有些长嘴妇人喜欢跟着她妯娌一起讲她的闲话,其实顾三娘心知这些人就是眼热而已,要不为何每回她休假回去,那些女人都爱拉着她问长问短,有时看到她从县城带了些稀罕东西回去,嘴里也总是要说些酸溜溜的话。
  “京城是甚么样子的,怕是比桐城还要热闹罢?”顾三娘好奇的问道。
  听到她的问话,沈拙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京城的样子,就跟顾三娘生在乡屯一样,他也是在京城出生长大,那是整个大元国最繁华的地方,无数心怀大志的人对那个地方趋之若鹜,只是他却不喜欢那里,这也是他带着沈御远走他乡的原由。
  沈拙看着顾三娘,他问道:“你想去吗?”
  顾三娘想了一下,她笑着点头说道:“若是日后有时机,我倒想去见识一番,看看京城的好处。”
  沈拙眼光一柔,他说:“你若是想去,我就带你去。”
  顾三娘脸上忽地一红,她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沈拙,只是嘴里却忍不住嘀咕一句:“哪个要你带,我自己不会去?”
  沈拙笑着不说话,两人闲聊的时候,陆续已有搭船的乘客登船,不到半日,就听说船要开了,沈拙想到顾三娘晕船,便要她回房去歇着,离开桐城之前,他特意买了许多梅子和姜糖一类的零嘴儿,就是专门为了防着她晕船的。
  没过多久,船开了,想到就要归家,顾三娘的心思也轻快了几分,大概是来的时候晕的太厉害,这次回去,顾三娘竟是没有晕船,可惜了那些买来的零嘴儿,起初她还怪沈拙胡乱花钱,沈拙便劝她只管吃来打发时辰,没想到顾三娘一吃起来就停不了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到了第三日上午,船到了柳林镇,他俩换了一乘小船,那船行了半日,看到越来越熟悉的地方,顾三娘脸上也不免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郦县到了!”船主一声长喝,大船慢慢靠近岸边,只待停妥后,那些乘船的人纷纷上了岸,顾三娘和沈拙落在最后,只因买的东西太多,还是需得找一个人帮着送回去,好在码头上这样的挑工不少,价钱也很公道,顾三娘找了一个汉子,帮着把东西挑回去。
  此时天色尚早,顾三娘先要往铺子里去,沈拙随着她一道,眼看到了西街,顾三娘远远望到自家的招牌,那脚步也加快了,这时,从里头跑出来一个小人儿,她定眼一看,可不就是御哥儿么,那御哥儿朝着他们冲过来,嘴里兴奋的大喊:“我爹爹回来了——”
  一眨眼的工夫,就见他已是一头扎到沈拙的怀里,沈拙单手抱起他,又摸着他的头顶问道:“这两日乖不乖?”
  “乖,我可乖了!”御哥儿圈着沈拙的劲子,腻在他怀里撒娇撒痴,御哥儿本就岁数小,沈拙多日不在家,白日有小叶子陪着一起顽儿倒好,到了夜里找爹爹,总要哭闹一场,可把秦大娘一家磨坏了。
  说话之时,小叶子也从铺子里跑出来了,她娘平安到家她也满心的欢喜,她接过她娘手里的东西,说道:“娘这一路可都顺遂?”
  “托你沈叔照料,一切都好!”顾三娘摩挲着女儿的头顶说道。
  朱小月站在铺子门口,她见他们带了这么东西回来,引得邻里左右都来张望,便说:“累了一日,快进来罢。”
  几个人一起进了铺子里,顾三娘给挑工结了钱,朱小月看着满满一地的东西,笑着说道:“不用说,胭脂买卖可是谈成了。”
  顾三娘微笑着点头,她又问:“这几日铺子里可好?”
  “好着呢,就是杨大奶奶府上送来了一床被套,指名要你来做,我跟她们说你往桐城去了,怕是得缓两日,被套我已收了起来,你这两日恐怕得赶一赶了。”
  顾三娘记在心里,屋里堆了不少东西,她来不及叙说这些日子在桐城的经历,几个人先帮着她把东西归置一遍,等到都收拾好了,日头已偏西,横竖这个时辰已没甚么生意,顾三娘索性今日早早关了铺子。
  ☆、第47章
  且说顾三娘和沈拙一同前往桐城的事情自是瞒不过左邻右舍的眼睛,她二人免不了要被旁人一通说道,顾三娘听了这些蜚短流长,心里气闷不已,只是也无可奈何,即便她和沈拙清清白白,孤男寡女的走得如此近,不说旁人,就是她自己也莫名有些气短。
  估且不说这些烦心事,自打顾三娘从桐城进回了戴春林的胭脂水粉,这些精致小巧的胭脂盒子刚刚摆出来,就惹来许多妇人们的目光,她的铺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妇人,有深宅大院的仆妇们,也有那小门小户的当家娘子,只要是妇道人家就没有不爱美的,顾三娘特意开了一盒口脂给她们试用,再加上戴春林的名号,这些妇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日,来到顾三娘铺子询问的妇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可惜顾三娘本钱少,这回进的各色胭脂香粉拢共就五六种样儿,有些妇人犹嫌少了,打听得顾三娘是在郦县给戴春林做代理,于是特意托她下回带货,顾三娘一一答应下来。
  有人欣喜不出远门,就能从顾三娘的铺子里买到戴春林的好胭脂,自然也有人嫌弃她家的胭脂比宝香阁卖得贵,这顾三娘并不辩解,她只把胭脂给她们用了一用,那些妇人就没话说了,县城里原本就一家宝香阁在卖胭脂,而今顾三娘也做起了胭脂买卖,那宝香阁自制的胭脂远远比不上戴春林,眼见着顾三娘家的铺子引走了自家不少客人,宝香阁的掌柜只能干着急,背后下黑手的事却是不敢干的,毕竟金氏刺绣那两个掌柜做出的糊涂事才过去没多久呢。
  除了胭脂,顾三娘铺子里的绒花卖得也不错,有些妇人舍不得花费几钱银子买一盒胭脂,便在她家花十几文钱卖朵绒花回去插戴,她家的绒花价钱不贵,堆纱层层叠叠,东西制作的也精细,就算有些有见识的人说她家的绒花样式过了时,京里的妇人早就不流行了,但也架不住那些爱美的妇人到她铺子里去买绒花,毕竟他们这个小县城,哪里就能去跟京城相比呢,这样便宜又好看的绒花已是很好看了,一时之间,顾三娘走在街上,时不时就会看到有些妇人们戴着她家卖出去的绒花。
  这段时日,顾三娘家的买卖越做越好,连带着也给隔壁两邻带了不少生意,尤其是卖布匹的赵家,妇人们在她家逛完了,大多会顺道到布庄去看看,是以布庄的掌柜和老板娘看了她总要搭几句话,就是布庄的伙计福全也会在闲暇时和顾三娘说说话,上回顾三娘的铺子被砸,还是他特意去给秦大娘报信,顾三娘很承他的情,过后还特意给他买了一包果子答谢他。
  这一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屋里光线有些昏暗,顾三娘看不清绣花,于是坐在铺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络子,一条络子刚打了一半,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顾三娘抬头望过去,门口站着两个妇人,她俩将合拢的雨伞立在门边,便一起走了进来。
  两个妇人顾三娘都认识,一个就是布庄的老板娘赵李氏,另一个是她们县里的媒人孙姨婆,可是看到她俩来了,顾三娘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李氏过来她不奇怪,毕竟两家隔得近,有时铺子里没有买卖时,两人就会一起说说闲话,可这孙姨婆过来却是为了何事?
  心里这么想着,顾三娘站了起来,她给她二人让了座,嘴里说道:“外头下雨,赵姐姐和孙姨婆这会子过来是有甚么要紧事罢?”
  今日赵李氏穿戴得很齐整,她头发抹着头油,鬓间插着一支她送的绒花,看到顾三娘后先是微微一笑,又说道:“看到孙姨婆了,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顾三娘更是莫名奇妙了,孙姨婆郑重登门,多半是为了说媒,可这孙姨婆难道不知道她是个寡妇?
  “顾娘子,我这番过来,是要来恭喜你的呢。”孙姨婆笑眯眯的说道。
  顾三娘心里不明白,干脆直接开口问道:“孙姨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甚么意思,有事你就直说罢。”
  孙姨婆和赵李氏互视一眼,接着那孙姨婆说道:“实与你说罢,我这是来给你说亲的呢,男方就是你赵姐姐的亲侄儿福全。”
  听了孙姨婆的话,顾三娘先是一楞,随际便皱起了眉头,福全?她比他大五六岁,况且她又带着一个小闺女,这怎么看也不配呀。
  “三娘,你是知道的,我们俩口子虽说是福全的叔叔和婶子,只不过到底隔着一层,他素来又是个有主意的,先前一直不说亲,为了这个他被他叔叔狠骂了两回,过后他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现在看来,原来缘份是在这里等着呢。”
  赵李氏一边说一边笑,她亲亲热热的拉着顾三娘的手,就好像这人已成了她家的侄儿媳妇,可顾三娘却低头不语,一旁的孙姨婆细细留意着她的神色,其实要她来说,这男女双方确实不匹配,且不说岁数隔得有些大,福全从来不曾娶亲,顾三娘是死过男人的,何况还有个拖油瓶,是个男人都不会乐意给别人养孩子。
  “三娘,你莫不是有甚么顾虑?”赵李氏看到顾三娘不作声,便开口问道。
  顾三娘想了一想,她抽回自己人的手,看着赵李氏说道:“多谢你们的厚爱,只是我男人走了不到一年,家里新开了个铺子需要忙活,如今是真正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孙姨婆笑了,她说:“这你可真是想差了,难不成日后一辈子就不再另嫁了?你年纪轻轻的,现在还不觉着,等到老了身边没个人作伴,那可真是太寂寞了,再者你一个女人家,要是有个男人帮衬着,岂不比你一个人苦撑着要省心多了,福全你是知道的,为人最是机灵,又是个能吃苦的,县里多少女孩儿家看中了他,可他却独独中意你,这不,前两日巴巴的带着他婶子请我来做媒,故此我和她婶子才过来探探你的口风,你是个甚么想法,也一一说出来,到时我们也好去回他。”
  顾三娘默不作声,探口风可不是像她们这样的,不光请了媒人堂堂皇皇的登门,还带着福全的婶子,到时她拒了,两家的关系可就尴尬了。
  “我还是那句话,近来我是没有嫁人的心思。”顾三娘就没将话死,张银锁死了,她也没立志要一辈子给他守寡,往后若是碰到那合意的,说不得她就会带着小叶子改嫁,可是孙姨婆说的福全却是不合适的。
  赵李氏扭头看了孙姨婆一眼,孙姨婆朝着她摇了摇头,赵李氏便看着顾三娘说道:“难不成你是在顾忌你闺女?那你可放心,福全说了,你的闺女,他当作自己的一样来疼爱。”
  左右是个闺女,又不是儿子还要平分家产,等到她闺女成人,出些嫁妆银子嫁出去也就是了。当时福全说看中顾三娘时,赵李氏劝了几回,福全年轻力壮的,要找个甚么样的黄花大闺女找不到?何必要娶个丧夫的寡妇呢,只不过福全不听劝,一门心思的想求娶顾三娘,赵李氏和她男人又想到顾三娘开着刺绣铺子,看她铺子里的买卖也算红火,要是两人在一起,说不得福全一去就能当家作主,这么一想,赵李氏也就勉强答应来问问顾三娘的意思。
  “赵姐姐,你误会了,跟我闺女无关,是我自己不想嫁,我跟了先夫一场,他走了,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守三年。”
  她这话一出,赵李氏犹豫了,两三年的时间可不短,福全未必等得了。
  “顾娘子,你可想好了,福全这么样的人家,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孙姨婆还想再劝,可那顾三娘却像是心意已决的模样儿,孙姨婆心知不能逼得太紧,转而又说:“这样罢,你先慢慢考虑几日,等打定了主意,再来告诉我。”
  顾三娘既是不想嫁给福全,也就不打算再拖泥带水,她说:“孙姨婆,赵姐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我确实无意改嫁,你们不必再劝。”
  两人说了这么大半日,这顾三娘半点不松口,赵李氏心里已带了些许恼意,她说:“三娘,我家福全到底哪里不合你的心意呢?”
  顾三娘看着赵李氏,她说:“赵姐姐,你别多心,不是福全不好,两个人要长长久久过日子,就好比那钥匙和锁头,必得合适才行,我和福全两人,这不相配呀。”
  赵李氏抿着嘴巴不说话,过了大半晌,她才又开口说道:“你既是不愿意,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少不得回去劝劝我家福全,叫他绝了这条心。”
  顾三娘心知这会子赵李氏是在气头人,也就没有多劝,孙姨婆和赵李氏再坐下去也没趣儿,两人和顾三娘打了一声招呼,便回到赵李氏家的铺子,想必是去跟福全回话。
  经了这一出,顾三娘也没心思再打络子,此时外头的雨势渐渐加大,她收起针线筐,又把屋里收拾了一遍,等到天色变得昏暗,顾三娘关了店门,撑着雨伞就家去了。
  ☆、第48章
  顾三娘回了秦家大院,彼时小叶子和御哥儿正在东厢的廊下捡石子儿顽,沈拙则是坐在窗下借光看书,他抬头看到顾三娘回来了,朝着她扬唇一笑,顾三娘随口说道:“看书呢。”
  沈拙放下手里的书,他问道:“今日铺子里的买卖还好吗?”
  “雨天,生意冷清多了。”顾三娘回了一句。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顾三娘便回到西厢去准备晚饭。
  先前在绣庄干活,顾三娘起早贪黑的上工,家里的一摊子事全靠着小叶子来做,自从顾三娘辞工开了铺子,这些事她就自己接手了,小叶子也能像别家的女孩儿一样,空闲时跟着孩子们一起抓子儿踢毽子跳皮绳,巷子里有几家孩子嫌弃她没爹,被大人们教唆着排斥小叶子,小叶子也是个硬气的,别人不理会她,她也不理会别人,反正院子里有御哥儿和秦大娘家的小孙孙一起陪着顽。
  忙了小半日,顾三娘在厨房里蒸饭,这时,秦大娘走进来,顾三娘看她脚上沾着泥水,显见是从外头回来的,于是说道:“大娘过来了。”
  秦大娘手里提着篮子,她从里头拿了几个土豆给顾三娘,又说:“刚刚外出串门子,巷子里张家给的。”
  顾三娘也没推辞,她收下土豆,又见秦大娘两眼直勾勾的瞅着她,像是有甚么话要说似的的,她笑道:“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孙姨婆今日去找过你了?”秦大娘问道。
  顾三娘笑了,孙姨婆和赵李氏才走没多久,就连秦大娘也知道了,可见这世上长嘴舌的妇人真正不少。
  “是来了,说是要给我说媒,男方就是我隔壁卖布匹的赵家侄儿福全,不过被我给拒了。”顾三娘说道。
  “拒得好!”秦大娘嘴里啐了一口,她说:“这个孙姨婆是老糊涂了,赵福全比你小好几岁,如今二十来岁了还寄住在她叔叔婶婶家,要是嫁给他了,他拿甚么养活你们娘儿俩?难不成还要你跟着她一起挤着住在他叔叔家不成?”
  叫秦大娘来看,这赵福全一准儿是没安好心,顾三娘就算是个寡妇,但是好歹开着一间铺子,他要是娶了顾三娘,可不就从伙计一跃变成掌柜的了,再一则,这小半年来,她冷眼看着,顾三娘还是跟沈拙相配,两个人你有难处我伸手,沈拙虽有个功名在身,却并不像那起嫌贫爱富之人,前些日子他不放心顾三娘独自去桐城,还相陪着一起去,若没有爱慕的心思,何以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