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方说罢,我方登场,看似说得杂乱无章,可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一样戳到了卫永昌的心里。
  卫永昌的脸色很不好看,转身原路返回。
  “主子,我们这是去哪?”
  卫永昌道:“去找东宫那位。”
  道隐忍不住发笑,却还是憋住了,刚才是谁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可到头来,还不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产生了动摇。
  卫永昌之善变,叫人琢磨不透,天家颜面比疾风骤雨还要阴晴不定,留在他身边,不是个好的去处,从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见皇权富贵有时能将人腐蚀得面目全非。
  信任,怀疑,一线之隔。
  背叛,忠贞,一念之间。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道隐心里又想起智伯瑶所说南巡一事,一时间急火攻心突然咳嗽一声,他忙用手堵上了嘴巴,温热液体溅了一手,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挽断罗衣留不住
  看无人发觉,道隐将那血块在帕子上抹了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前李不言说过的一些话,回响在他的心头。
  追魂挽命,其实不过是以命易命。
  大限将至,竟没有什么其他念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惟愿所爱之人安康无虞。
  到了东宫,不等内侍通传,也不要他们通传。
  卫永昌拔腿就走进去,直奔后院。
  确实如线人所说,有一香案设在树下,树下还有一些地方土色与别处不同。
  “挖!”卫永昌一声令下。
  奴才们虽然不知道主子又是在闹什么,但主子吩咐了,他们照办就是。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智伯瑶,宫女提灯,将她引至此处。
  “圣上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还敢问我说怎么了?”卫永昌咬着牙说道。
  “妾身不知做了什么好事,还请圣上明示。”智伯瑶样子坦荡荡,叫卫永昌腹内生疑,“圣上大半夜跑到臣妾院子里面来,也不通传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要污蔑臣妾,泼妾身一身脏水。如果是为了这样,那您当面直说便是,何必鬼鬼祟祟,叫我……”
  说到此处,智伯瑶用手捂了一下心口,她面色发白,在月色与烛火的双重映照之下,泛着一种诡异的白,如同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叫人不敢在她面前高声说话。
  卫永昌许久未见她,如今仔细一看,智伯瑶风采更胜往日,瀑布一般的直发垂到腰侧,在微风吹拂之下微微晃动,怜惜之意涌上心头,上前要将她拥入怀中。
  智伯瑶生硬地推开他,连笑几声:“好好好,既然圣上要查,那就查个痛快。”
  卫永昌忙说:“没有的事,瑶瑶,你听我解释……”
  “要看看臣妾埋了什么是吧?”智伯瑶走到内侍身边,要他们将铲子交给自己,“那妾身不牢您费心!”
  说完,智伯瑶发狠似的,将那一块土地刨开,露出下面的藏着的东西:“圣上不是要看吗?看吧,看个够!”
  卫永昌嘴上说着信任,竟然真的一挥手叫人跳进坑里将埋着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道隐将坑里面的白色包裹提上来,放到卫永昌的面前,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白色人偶。
  难道是巫蛊之术?在场经历过几朝风云变幻的老太监心中只涌出这么个想法。
  巫蛊之术是大不敬,若是诅咒的是这位天子,那恐怕下场更落不得好。
  “巫蛊之术,你猜猜人偶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智伯瑶夺过娃娃,按在胸前,不叫卫永昌看到,她只是挑挑眉道,“圣上猜猜,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您猜猜是不是您,是不是臣妾这个恶毒妇人要咒您去死?”
  “娘娘……”一旁老太监咳嗽一声,提醒智伯瑶不要乱了分寸。
  智伯瑶一声素服,又披着头发,瞪着眼睛,说话声音怪腔怪气,要不就是鬼魅附体,要不就是成了疯子,叫人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瑶瑶,我没有怀疑你,我来不过是想……”
  “你不必多解释了,你的意图如此明显,还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这么兴师动众的,你要说你只是来散步,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我的院子里去,我可不信。”智伯瑶冷静下来,不复方才的歇斯底里,此刻的她,眼神是空洞的,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具会跑会说话的提线木偶一样。
  “朕知错了。”见狡辩不成,卫永昌也不掩饰自己了,抬出他皇上的身份来压她,一个“朕”,便是威胁和恐吓,“朕”做什么都是对的,“朕”什么都可以做。
  “来都来了,要不要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智伯瑶将手里的人偶扔到地上,要宫人把各个房门都给打开来,“圣上是疑心臣妾让您做了王八?那您就好好查,一间房间也不要放过,仓库,仓库也要派人去查,也许臣妾养了个唱的,就安顿在仓库里。哦,不,不对,我这样狡诈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叫人发现露出马脚,也许我的宫殿里面有暗室,里面藏了汉子,圣上要不要一把火烧烧看,也许就能烧死他们。”
  说着,智伯瑶就叫宫人点起了火把,扔进宫殿里去了。
  “胡闹!皇后胡闹,你们也跟着她胡闹,灭火!”卫永昌攥住智伯瑶的两只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叫她冷静下来。
  趁着这个时机,卫永昌给道隐使了个眼色,要道隐将掉在地上的人偶娃娃给他看。
  道隐便捡起娃娃,给卫永昌看了一眼。
  那上面三个大字,看的卫永昌脸色发白。
  “智伯瑶”三个字触目惊心地缝在娃娃的胸口,上面插了十几根银针,所以那些字看起来千疮百孔,上面还沾了些不知道是胭脂还是血迹的东西,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自己的名字?”卫永昌大惊,迫使智伯瑶抬起头来看他,“你为何……”
  “圣上还是看了那人偶不是吗?”智伯瑶昂着下巴冷笑,“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说着信任我,却还是一定要偷偷摸摸看,这就是我当年爱过的人。”
  “当年爱过?”那就是现在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