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初衔白觉得不明白,既然能治,为何一直拖到现在。“谁给你治?”
  天印在她手心写了个名字。
  “段飞卿?”她惊愕。
  天印笑了笑,神情似乎也有些怀疑,看来段飞卿忽然有这本事,他也很意外。
  “那他人呢,你真抓了他?”
  天印牵着她的手又写了一行字:“一切都是计划,此事一了,我便带你们远走高飞,相信我。”
  初衔白觉得手心有些发烫,他骗过她这么多次,现在还要她相信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该走了。”她退后一步,抽出手来。
  天印抬头看了看天色,大约也在考虑是否该走了,他垂眼看着初衔白的脸,想伸手轻轻抚她的脸颊,她却偏头躲开了。
  “得知你还在人世,已经无憾。你本没必要给我什么承诺,就算你一辈子留在西域做衡无,也是你的选择。如果你因为看到了小元就想对我们负责,大可不必。我初衔白既然生了她,就一定能把她抚养成人。”她说完便走,似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天印忽然追了上来,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在墙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初衔白愣住,他的手已轻抚上她的脸颊,蜿蜒过脖颈、肩头,滑到腰侧,扣着她贴入自己怀中。唇始终未曾离开,开始的急切和压迫渐渐放缓,变成温柔地轻啄和舔吮。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渐渐迷失了方向,终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放任自己跟他缠绵。
  直到气喘吁吁地分开,天印抵着她的额头,终于叫全了她的名字:“青青……信……”
  这些年的纠缠和伤害,似乎都源于这个字。初衔白看着他的神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次。”
  天印笑起来,吻了吻她的鼻尖,将她按入怀里。
  段飞卿被关在只有衡无能进出的地方,此事虽然引来颜阙等人的不满,但天印一意孤行,他们也没办法。
  三年未见,段飞卿的经历显然比天印还要跌宕起伏,从他那一手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医术就知道了。若是天印还能说话,定要劝他去跟玄秀切磋一番。
  天印回到总坛后,立即悄悄去见他。段飞卿这几日在给他施针,希望打通他因练功而堵滞的筋脉。
  暗道就在天印房间下面,尽头是一间极小的石屋,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别无他物。段飞卿正安静在床上打坐。他之前受过重伤,如今每日都要打坐调息。
  天印坐在桌边等他,一直段飞卿结束,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条形木盒放到桌上。
  “怎么,这是要给我诊金?”段飞卿走下床来,连开玩笑都面无表情。
  天印微微抬手,示意他打开。
  段飞卿坐下,掀开盒盖,顿时一愣:“人皮面具?”伸手轻轻捻开,愈发惊讶,“还不止一张?”
  天印点头。
  “你想干什么?”
  天印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蘸了杯中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交换身份。”
  第81章 金蝉脱壳
  初衔白一早起床便听到楼下大堂吵闹一片。
  她替还在熟睡的小元掖好被角,下楼去看是怎么回事,还没走下楼梯,就听到小二的大嗓门在嚷嚷着说:“真没想到啊,原来衡无大人是中原的武林盟主假扮的,这下好了,肯定要被圣教处决了。”
  初衔白听得云里雾里,衡无明明是天印,怎么成段飞卿假扮的了?
  她走下楼,叫住小二:“小二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说错名字了?”
  小二正说到兴头上,立即回道:“不会错的!现在这件事都传开了,昨日总坛里四大长老处理了此事,衡无大人原来是段飞卿假扮的,那个被抓走的段飞卿其实叫天印。”
  “……”初衔白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这二人的身份怎么换了?
  她揣着疑问回到楼上,小元已经醒了,正在自己穿衣服。初衔白看她穿的乱七八糟的,赶紧上前帮忙。
  小元揉着眼睛说:“娘,刚才爹爹来了。”
  初衔白一愣:“哪个爹爹?”
  小元一下反应过来,捂住嘴摇摇头:“我忘了,以后再也不叫他爹爹了!”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元想了想:“爹爹说让我们快收拾东西,他马上就来接我们。”
  初衔白又愣了一下,天印能说话了?
  算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即起身收拾东西。趁着天印没到,又赶紧下楼结账,顺便买了一些干粮。再回到楼上时,天印已经等在房内了,身上穿的却不是彰显衡无身份的那件玄黑袍子。
  “快走,颜阙应该很快就会带人追来这里。”他朝窗外看了一眼,抱起小元。
  初衔白并未多问,立即跟他出门。
  天印在前带路,挑的都是僻静路线,但看起来并不熟悉,走走停停,时不时观察一下再继续。
  初衔白有些意外,他在这里都待了三年了,怎么会不熟悉?回想他之前说的话,流利自然,恢复得未免也太神速了。
  她留了个心眼,又仔细去看他的身形,果然发现了一点不同。其实差别很小,但初衔白对天印的身形太过了解,自然注意的到。
  “天印,”眼看就要到驿站,初衔白叫了他一声:“你是怎么出来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不会有问题吗?”
  “等上了路再说。”
  初衔白只好不再多言。
  雇好马车就要上路,“天印”将小元先送上车,孩子仍旧在生他的气,之前趴在他身上半天也没说句话,这会儿立即钻到车里面去了。
  初衔白跟着上了车,待马车驶动,揭开帘子问赶车的人:“段盟主,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天印”转头看过来,神情并不意外:“我就知道你猜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
  段飞卿道:“天印的主意,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魔教,所以想出了跟我互换身份的招数。”
  天印想的其实并不复杂,他只需要找个理由让自己“死”在众人眼前,从此自然就脱离衡无之位了。
  颜阙无疑是这场计划最好的推动者。为了让他不起疑,天印故意让独木先发现段飞卿的藏身之处。独木果然告诉了颜阙,待他到了,却听到段飞卿正义愤填膺地指责天印。
  “你根本就不是天印!哼,若是被这里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怕就再也做不了衡无了吧?”
  天印自然一言不发,但神情微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心虚之态。
  颜阙心中激动不已,朝身边的独木轻轻摆手:“快去通知另外三位长老。”
  不等三位长老赶到,石屋中的二人已经缠斗起来。颜阙暗暗心急,生怕段飞卿被灭口,那岂非功亏一篑。好在他武功不弱,拆了天印数百招,也未曾落在下风。
  二人眼看着就要斗到眼前,颜阙立即退出了暗道,这才发现三位长老已经到了衡无房内,正准备随独木下暗道。
  颜阙立即将事情解释与几人听,话没说完,下方一阵塌陷巨响,两道人影冲出暗道,落在了眼前。
  显然没有想到房内有这么多人在,天印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几位长老恭敬地朝他行了礼,只是神情间已经有了戒备。
  段飞卿哈哈大笑,指着天印道:“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今日就揭穿你的真面目!”
  天印立即又要来袭,被他闪身避开。
  “你们都听好了,这人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唐门掌门天印!而是中原武林盟主段飞卿!我才是天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颜阙也不例外。虽然兴奋,他还是要做做样子:“阁下切莫胡说,我圣教衡无岂容你肆意诋毁!你方才说你才是天印,而我们奉为衡无的人竟是毁我圣教的元凶段飞卿,有何证据?”
  “天印”发出一声冷笑:“当年在行动之前,段飞卿与我商定,他借我之名入魔教做内应,而我则替他引领武林同道与之里应外合,只要成功除去魔教,他便将武林盟主之位让与我。我以为他是为大事着想,岂料他之所以要做内应,是为了要得到化生神诀!如今中原的人都认为是我害他无故失踪,却不知是他自己想让自己失踪。哼,他得了化生神诀便弃正道于不顾,如今成了衡无,更不想回去了,便干脆继续充作我的身份招摇撞骗下去。”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很惊讶会有这样的事,可这也并非说不通。
  颜阙见长老们已被说动,心中暗喜,很想卖力鼓动他,却又不敢表露太明显,便拐弯抹角地套他话:“你这么说只是一面之词罢了,还是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才行,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这话,他偷偷看一眼他们的衡无大人,那位倒是仍旧四平八稳,好像周围正在讨论的中心不是他一样。
  “天印”又道:“我自然有证据,我的脸便是证据!”
  颜阙一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莫非始终面无表情,便是因为面具之故?
  果然,他伸手入怀,拿出只瓷瓶:“我的脸上有人皮面具,不过揭开后也没什么惊喜,因为下面这张脸你们日日瞧见,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自怀间取出帕子,将瓷瓶中的药水倒上去,在脸上轻轻揉搓片刻,果然揭下一张面具。
  众人看见他的脸,顿时惊愕,居然跟旁边的衡无一模一样。
  “都看见了吧?我才是天印!段飞卿!你敢不敢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
  众人俱是一愣,齐齐转头看向衡无。
  “哼,我故意易容成你的模样出来,便是做足了准备要揭穿你。果然,你之前四处搜捕我也就算了,那日一见我便要抓我,还真是担心秘密泄露啊。若非我能治你的失语症,怕是早就死在你手上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颜阙和三位长老这下看向天印的眼神已经完全是怀疑了。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个长老没忍住:“衡无大人,为证明您的清白,还请您用药水拭脸,以示清白。”
  天印微微抬眼看他,神情已明显不悦。
  那长老微微后退一步,硬着头皮继续道:“虽然您练成了化生神诀,但是否能做衡无,还要看身份合适与否。段飞卿与我圣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将此等仇人奉为主子,吾等便是死后,也难以向历届衡无交代。”
  颜阙见状,走到“天印”跟前要了他未用完的药剂,倒在帕子上,亲手拿了过去。
  “衡无大人,请。”
  天印抬眼看着他,眼神冰冷彻骨,手捏成了拳,似在挣扎。
  这下其余三位长老,连同独木全都走了上前:“衡无大人,请!”
  天印垂眼盯着帕子,终于接了过来,轻轻擦了擦脸。
  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慢慢被捻了下来,他抬起脸来,是与对面站着的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果然是段飞卿!”颜阙立即退后,眼中杀机顿现。
  “哼哼哼……”面前的人忽然冷笑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邪气。
  这下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
  “你……你居然能说话?!”
  “段飞卿”眼神睥睨地看过来,如同看一群蝼蚁:“你们既然揭穿了我的真实身份,那就都得死。”
  虽然有些含混不清,众人还是听清了内容,大惊失色地后退,纷纷摆出防卫姿态。颜阙已经高声召集门中弟子。
  “段飞卿”缓缓起身,看着对面的“天印”,继续指鹿为马:“天印,我真后悔刚才没杀了你妻女。”
  颜阙一瞬间将所有事情贯通起来,难怪他会丢给那女子那般嫌恶的眼神,见她遇险也不肯出手搭救,原来是因为那人根本与他无关!想必那晚他去客栈,本就是要除去那双母女的。
  他一时间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得意,唰地抽出腰间佩剑:“段飞卿,你毁我圣教,盗我圣教神功,还欺骗我教中上下弟子这么久,每一样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