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
  宋知画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清宁郡主让你去林子里埋了一样东西,我想知道你埋在了什么地方,这是回报。”有人掀开盖着托盘的黄布,里面摆了一排滚圆饱满的银锞子。
  “这……奴婢只是听主子的吩咐行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呀。”陈嬷嬷口上和心里都犹豫着。
  宋知画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说:“我也明白当下人不容易,不会向她揭发你。你看,我都没直接问你那样东西是什么,也不逼迫你出卖主子,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地名,埋那样东西的地名。”
  “在、在毛竹林的一块大青石后头。”陈嬷嬷说完就埋下头,觉得沉甸甸的一包银子被塞进怀里,有人从背上一推,将她推出房间。就这样,她发了一笔横财。
  宋知画笑吟吟问丫鬟:“听清楚了么?”
  丫鬟点头道:“听清了,奴婢马上带齐人手,把那样东西起出来!”
  “动静小一些,去两个人行了。”宋知画补充。
  “是!”
  派出去的丫鬟才离去,紧掩着的门又被推开,这回是关老夫人进来了。宋知画闲适的神色一扫而光,吃惊地问:“娘,您又下床了!大夫说您得多静养两日。”
  关老夫人还是一顶软轿堵着门口,神态透着萎靡,不施脂粉的脸简直一下老了二十岁,比刚刚那陈嬷嬷的气色还差。
  她没有精神地说:“你们当然希望我一直静养着,我何尝不想松快地过日子,可你们这几个小的,哪一个让我省心了?先是筠儿被退亲,身价跌进泥里。然后是关墨,拉着一船兵器沉进太湖里,因为朝廷查军火查得严,连打捞尸首都不行。我就这么没了一儿一女,其他庶出的,也没一个成材的。”
  宋知画柔声安慰她:“您还有关白和我,有三个孙子孙女呀,他们都是极孝顺听话的。您身上不好,就别多想从前的事了。”
  “对啊,你们最听话,要是关墨几个也像你们这般听话,也不会白白丢掉性命了……”关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轿子里睡着了,两颊凹陷发青。
  宋知画试着唤了她两声,得不到回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缓缓走近轿子,大气也不敢喘,想伸出手指确认她的想法。这个有本领的强势女人,整个关家没人不敬她,不畏她,难道就这样……死了?
  然而,老妇的眼皮掀动,又一次醒过来,眼神依然跟过去一样锐利。她盯着宋知画问:“刚才出去的,是何当归的下人吧?你找她干什么?”
  宋知画不敢隐瞒,也知道根本瞒不了精明的婆婆,忙赔着笑说:“是丫头告诉我,何当归神神秘秘埋了一样东西,我心道,别是什么对关家不利的东西吧?这才买通那婆子,把东西挖出来看看,好跟何当归当面对质。再不然,昨天房顶上偷听的人根本就是何当归,她丢了一只绣鞋,怕另一只也落在我们手上,又不能随便乱扔,因此就埋起来。”
  “哦。”关老夫人无表情地应着。
  “本来要立即禀告娘的,”宋知画又道,“可何当归狡猾,事情没查实之前,我也不敢打搅娘休息。关白昨天才说了我一顿,怪我无力为娘分忧。”
  “哦。”
  去挖东西的人很快回来了,双手捧上一个打开包袱,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精巧的梅朵绣花鞋,跟昨天房顶上落下的那只一模一样,尺寸也一样。这一下,连分析过何当归有可疑的宋知画也愣住了,没想到真被自己说准了,昨日躲在房顶上,听走关家重大机密的人,真的就是何当归!
  她咽咽口水,忐忑地问:“娘,现在该怎么办?”
  老夫人冷冷道:“还能怎么办,关家正面临最坏的情况,办法只剩下最后一种。”
  ☆、第710章 失窃了的绣品
  陈嬷嬷回到院子里,心不在焉地洗了两个碗,旁边的人问:“水呢?郡主让你打的甜水?”
  陈嬷嬷支吾着答不上来,揣一把怀里的银包,觉得这一趟关家真是来值了,挣到了她从未挣过的大笔银钱。恰在这时候,后面的小屋“吱呀”响了,镂花小窗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笑吟吟的雪颜,颜若秋华,令人不可逼视。这是她们年轻的主子,七爷的夫人。
  换做平时也不觉得怎样,但这时候的陈嬷嬷很心虚,僵立着汇报说:“奴婢去得晚,甜水都冒干了,没接到。”
  “这样么……”窗后方的女子似乎在叹息,又似乎在打哈欠,忽然道,“嬷嬷你的鞋弄脏了,瞧,全是泥巴,说起来都怪我支使的你。”
  陈嬷嬷低头一瞧,自己蓝染布裙下盖着一双鞋底真的沾满了泥,大概是那天去林子里埋东西弄上的。只听七奶奶又说:“咱们出来得急,你也没带替换的鞋吧?刚好我在纳鞋底,多你一双不多,但不知你的脚长多少?”
  “奴、奴婢脚长五寸二分。”陈嬷嬷受宠若惊地答道。
  “呵。”
  窗户一掩,后面的人迅速消失了。陈嬷嬷出一口气,开始考虑起退工的事来,有了这笔丰厚的银子,她可以五十岁就回乡间养老了。
  第二日,窗台外真的摆着一双尺码五寸二的棕黄色布鞋,陈嬷嬷捡起来一试,又合脚,又透气,脚心处凉沁沁的,就一直穿着了。今日的天气酷暑难耐,不论走到哪里,头顶上白热的日头都跟着人一起走,直到太阳落山时才吹起了凉爽的风,地气也荫凉舒服了不少。
  关家的客人们还剩下不到十人,这十位做客的夫人或小姐都得到一双镶嵌有蓝种夜明珠的绣鞋做礼物,听说大家都喜洋洋地试了新鞋,搭配上能露出小腿的双纱裙,准备赴今天晚上的品珠宴。
  那一双何当归特别要求的红软缎鞋也送来了,鞋尖儿的两丸夜明珠虽不大,看起来却像浮着白云的碧蓝天,有一道道云雾状的光晕。连两个完全不懂珍珠的嬷嬷看了也知道是宝贝,着实啧啧惊叹了一阵。
  晚上很快就到了,还是在那座花园里,夜幕下的花树和花丛里挂着大大小小的宫灯,引来了低低飞舞的蛾虫。拿兑好的药油一喷,这些小虫就离远了。
  关老夫人前日才遇刺,大家都以为她不能来了,可今夜见时,她老人家的身体看上去已经复原的样子,面色红润,非常健谈。所有人一入座,她就笑道:“大家有福了,今天穿着新鞋,品评珍珠还是寻常的事,难得的是把路谈大师请来了。他参与制作了其中三双鞋子,各位能猜出是哪三双的话,还有另一份特殊奖励相赠。时限直到夜宴结束为止。”
  众女客闻言,哄然闹成一片,每个人都是一脸兴奋,喳喳议论起来。连何当归都参与进这样的议论中。
  “郡主,您听说过路谈大师吗?”邻座的郭家小姐问何当归。
  何当归淡淡一笑道:“神话般的存在,女子哪有没听说过的。我小时候也想要一条路谈大师打亲手的珠络,来搭配我的新裙子,一想就想了好几年。”
  事实上,她前世还确实拿到了不少,在宁王府里面,再名贵的名家绣品都跟珍珠宝石一样易得。不过那时候,有一个消息传闻说,路谈大师有个代工的人,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数天价绣品都是由代工完成,大师本人的传世作品只有十几件。
  连皇宫和王府里都没有的东西,却在关家见到了。他们真了不起,竟能请动路谈大师来做鞋面,看来传言不假,关老夫人和路谈大师是惺惺相惜的绣艺知己,互相佩服着对方。
  听何当归这样说,郭小姐一下子找到了志同道合的谈话者,兴冲冲地握拳道:“路谈大师做的鞋!你看我脚上的这双像不像?我穿着极舒适合脚!”
  何当归细细端详了两眼,摇摇头说:“最后一针收针时,路谈大师会在布料反面绣个小米粒样精致的蔷薇花,因此他的绣品又名‘蔷薇朵’。你的鞋上几处收针都不是,应该是绣娘做的。”
  郭小姐顿时大失所望,还有些将信将疑,问:“有这样的事吗?我从没听娘说过,她可是搜集了路谈大师的各种事迹呢。”
  何当归道:“我也是听人传的,毕竟从没见过真正的路谈绣品。”
  旁边的人听了她们的对话,一传五,很快传开了,都脱下鞋子找收针处的小蔷薇花。不一会儿,真有人叫起来:“啊拉,我眼神不好,不过这个是不是一朵蔷薇?”别人一看还真是,再观鞋面上的绣品,果然处处精致,顿时,人人都用羡慕的眼神打量起这个柳小姐来。
  “哇!我的也是,快看快看!”这次惊叫的人是罗家大少奶奶董氏。
  众人不由相信了何当归说的甄别方法,更加努力地在灯火下端详自己的鞋子面料,连鞋尖上那一对对千金难求的夜明珠都没人理会了。但她们找来找去,都没有再找到第三双以蔷薇收针的绣品,有人暗暗疑惑着,难道原本就只有两双,还是关家婆媳贪心,暗中扣下了一双?
  “郡主,你怎么不脱鞋检查一下?”郭小姐突然看向何当归的红绣鞋,“说不定你这双也是,上面的鹳鸟图看着颇有灵性。”
  旁人检查的时候,何当归连动都没动,这么一说,怀疑的焦点又落到了她身上。何当归轻放茶盅,笑笑说:“大约不是我这双,听传闻说路谈大师对布料和花样的要求极高,有位王妃想请他绣嫁衣,他觉得红绸俗气而不肯做。我的鞋绣的是红色鹳鸟,鹳鸟是蔷薇的天敌,总会把蔷薇的花和种子吃个光,它们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幅绣图里。”
  听到这里,连宋知画都不免赞叹起来:“郡主好能耐,对路谈大师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尽管我见过大师本人两次,都不知道这些。郡主哪里听来的?”众人都跟她一样好奇。
  “随便听听就有了。”何当归如此答道。
  关老夫人哼笑一声,听起来有些冷嘲意味。随便听听,还是有人“专门”讲给她听的?何当归说的这些事,连身为路谈好友的关老夫人都不全知道,如果不是路谈最亲近的人,又上哪儿听说这些事去?可怜小女筠儿,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宋知画明了所谓“路谈大师”的身份,对关老夫人的心病也一清二楚。看婆婆的神色不对,连忙笑吟吟地宣布了结果:“大家不必再找了,除了董夫人和柳小姐的鞋,其他的鞋子都是我们自家绣房里制作的鞋面。虽然很遗憾,不过‘蔷薇朵’实在难得,连婆婆和我都没穿过那样的鞋,所以不能做到每双鞋都是如此。”
  “诶?”有位夫人很不悦地挑眉问,“不是说有三双吗,最后一双鞋跑去哪儿了?”
  宋知画和关老夫人对望一眼,才歉然地宣布道:“其实昨晚绣房出了点意外,不久之后就发现绣品短少了两幅,其中一幅就是路谈大师的雪梅图。”
  “什么?失窃了!”
  “正是如此,”宋知画确认说,“我们原本是想让绣娘仿制几张雪梅图,让大家更难寻出赝品中的真品。因为雪梅图太珍贵,是路谈大师近几年的最大杰作,因此连仿制的绣娘都不知道那其实是真品,可谁能料到……唉。”
  郭小姐发出惋惜的声音:“一幅路谈大师的绣品,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为过,存世的只有马皇后遗物中那一块罗帕。现在又得一幅,竟让不识货的小贼窃走了,真真可恨!”
  “是吗,我倒觉得那小贼很识货呢。”何当归接道。
  “何以见得?”宋知画问,一双黑水晶般璨然的眸子直直看定。
  何当归微笑道:“夫人不是说遗失的两幅作品里就有真品?可见是遇着行家了。”说着说着,她好像也一不小心惹上了嫌疑,毕竟别人都不知道的甄别方法,只她一个人道出来了。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小贼的话,她刚好符合条件。
  宋知画顿了顿,才说:“先给各位道声歉,今夜以品珠的名义设下筵席,但其实是一个局,为的是把那个贼子找出来。而在场的各位,就是带有嫌疑的人了。”
  “你说什么?”知府韩扉的续弦夫人毛氏,立刻感觉被冒犯了,怒气冲冲地问,“你把我们当成了贼?以我们的身份,想要什么不能出钱买,犯得着在别人家里做贼吗?而且路谈手绣的事,是你们刚刚才公布的!”
  其他几位有名望的夫人也纷纷附和,夜宴的祥和气氛被搅得一点不剩。
  副座之上,关家的堂小姐关琳在心里打起鼓来,心中道,本来是为了联络感情才将这些官眷聚集在一处,还送出去那许多价值不可估量的蓝种夜明珠,怎么几句话里却犯了众怒?反正是要送人的东西,值得这般大张旗鼓的找吗?这一回,精明的大伯母也太失策了,希望不要让关家结怨于扬州各大家族才好。
  似乎连关老夫人也没料到场面会突然失控,只见她的脸色一阵灰败,胸口起伏两下,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婆婆,你吐血了!”宋知画掩口惊呼道。
  ☆、第711章 知府夫人之死
  关老夫人身上还有刀伤,又被周围乱哄哄的声音一吵,难免不咳出几口血来。
  可知府夫人毛氏还没消火气,不依不饶地说:“我们是被关家邀请来做客的客人,纵然丢了东西,也不该先怀疑我们,怎么不先查查你们自家里是否出了家贼?”
  宋知画一边端茶让老夫人漱口,一边为难地蹙紧眉头,答道:“已查过了的,所以才把怀疑转向客人。知府夫人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也只好道出实情了,拿给绣娘仿制却被弄丢的那张雪梅图,并不是,路谈大师新做的那一幅。”
  “不是路谈大师新做的那一幅……什么意思……”郭小姐迟疑地问,其他人也生出困惑。不知为何,何当归心里突然结了一层浮冰,有种森寒栗栗的感觉。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证实了她的这种预感。
  忽而如一片黑云,一群人毫无预兆地从地底下冒出来,迅速包围了这座花园,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的是明晃晃的出鞘的长刀。
  长刀!要杀人呀?
  在座的小姐夫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叫出声来。知府夫人毛氏也变了脸色,佯作镇定地瞪着宋知画,问:“你什么意思,要杀还是要剐?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
  何当归抿唇,眯长眼睛打量着那些人,身着黑锦纶长袍,腰系盘结玉扣,头戴蓝长巾,面罩十字皮具……
  她心里蓦然一紧,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纵使关家再有面子,也请不动穿这种服侍的人,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而说到“权力”,这些人恐怕是天底下最肆无忌惮的掌权者!
  “夫人息怒,”宋知画苦笑道,“我们自己冤都冤死了,哪敢再对大家有何不敬?想瞒也瞒不了了,就坦白告诉大家吧——在我家里丢的那幅雪梅绣图,其实是先马皇后的遗物!如果不及时找回来,连我们家都无颜苟活于世了,只好挨个儿细细地搜。这些大人们,就是皇上派来调查失窃案的。”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愣住了,何当归也感到不可思议。宋知画居然说,先皇后的遗物,在关家家里被弄丢了?这是什么缘故?
  有人问出她们共同的疑问:“先皇后的物品自然好好收在宫里,乍然流传到你们家,本就很可疑了,你们自己看护不力,是你关家的责任,凭什么牵连上我们?”
  “就是就是,你们不要太过分!”几个人齐声附和着。她们开开心心来赴宴,是给关家面子,关家人却拿她们当贼看,这朋友是做不下去了!
  这时关老夫人缓一口气,倚靠在儿媳身上,悲声道:“实在是因为在别处找不到了,也没别的法子了,才只得……”
  关白突然出现,接着他娘的话说:“五日前在宫中,一只猫毁坏了先皇后的雪梅图,皇上震怒,处置了那只猫,又令当年绣那幅图的路谈大师修复雪梅图。但是路谈大师渐渐上了年纪,手拈线不稳,怕自己勉力为之会有什么差错,才带着雪梅图来扬州求助我们,希望集合一众绣娘的手艺修复绣品。我们听说是皇差,不敢怠慢,派最好的绣娘听大师指挥,辛苦几夜才做好。”
  宋知画又接着说:“路谈大师感激我们,听说家里正在绣一批搭配夜明珠的鞋面,也帮忙做了两图。只是手指不如以前灵活,绣品的灵气也大减,不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人也认不出是大师的绣品。”
  得到珍贵鞋面的柳小姐和董氏看看自己的鞋,果然,跟普通刺绣区分不大。
  知府夫人毛氏想了想,又辩驳道:“不管怎样,还是你们保管不力,把先皇后的遗物随便乱放才弄丢。在查我们之前,先查查你们家的绣娘和丫鬟吧,手脚不干净的十有八九都是下等人。”
  看毛氏依旧强硬,何当归猜她不认得包围园子的人的身份。那些人才是一群“不管怎样”都要彻底奉行皇命的人,毛氏这等知府夫人,在他们眼中也没有什么分别。于是,何当归低声开口,规劝毛氏说:“夫人暂且息怒,他们查案比我们有经验多了,消消停停地等一会儿,或许就出结果了。”
  关白夫妇解释来龙去脉的过程中,那些散布着冰冷气息的人一语不发地立着,一双双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满身珠玉的夫人小姐们。这时候,还没人了解他们的危险性。
  但毛氏烈性极大,对何当归的话毫不领情,冷笑道:“哼,查案是我家韩大人常做的事,我当然最有资格开口。”轻蔑地扫一眼持刀的几十黑衣人,高傲地扬着头说,“想查我,得掂量掂量这些人够不够分量,有无胆子动我一根毫毛——小翠,咱们走。”
  毛氏身后的丫鬟应了一声,主仆二人就昂首挺胸地从花园的树藤拱门中穿出去了。自从嫁给知府韩扉,在这块扬州地面上,毛氏一向是如此高贵不可侵犯。但这一回,她高估了扮演“高贵”的代价。
  何当归来不及再说什么,最震撼的一幕就在众人眼前上演了。
  毛氏和丫鬟在拱门外被一名黑衣人拦住,何当归特别注意到,那个人腰间的玉带是紫红色的,这意味着那个人至少官在五品。毛氏急了,有点下不来台,没料到自己会遇到阻拦,抬手狠推了那个人一把。那人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当然不会被毛氏推开。
  何当归下意识地叫了声“住手”,别人以为她是让毛氏住手,但其实,她的话是喊给黑衣人听的。
  黑衣人既然敢触犯知府夫人,又怎会听何当归的阻拦。他对毛氏那一推的回应,是反手握刀,往前方轻轻划了一下。刀光一闪乍现,晃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