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在你们隔壁吃饭。”刘瑜那天也没少花钱,然后这才把那一辆朗动开回了家。
  “世界这么小呀。”徐文珊呢喃了一句,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是我大学同学,最近工作调动到这边工作,那天正好约了一起吃饭。”
  原本猜测的思路是错误的,刘瑜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思路,“是吗?”他脑子转的很快,结合徐文珊的表现心底里又是有了其他想法,“那是你前男友?”
  不然只不过是一个老同学而已,不至于现在这么心神惶恐的。
  “不……不算是。”徐文珊语气发虚,她觉得自己在找到卫研新之前会被刘瑜拷问地渣都不剩。
  刘瑜笑了下,鼻孔出气,“是不是的也无所谓,你现在是卫子睿的妈妈,是卫研新的老婆,是你们家里的女主人,这才是你现在的身份。”
  纠结过去没什么意思,真不知道徐文珊矫情个什么劲儿,谁还没有点小秘密?
  他们一家人,大概除了卫瑾,谁都有秘密。
  卫叔隐瞒着老太太做了很多事情。
  卫研新把自己跟着许爱萍生活的那段日子全都掩埋了。
  他之前也是隐藏着关于西秀村的秘密。
  至于老太太,那也是有秘密的人。
  人有一些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都不能与之共享。
  就算是那人是徐文珊的前男友,没有藕断丝连就屁事没有,用得着这么提心吊胆吗?
  刘瑜觉得这人可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顾此失彼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是这会儿的徐文珊跟今天上午见陈敏的徐文珊一个样,还是那个人那个芯儿,刘瑜说的话她都懂,可是死活往进不了脑子。
  拼命的告诉自己,刘瑜的话得好好听着,认真地往心里去,可再怎么努力却都是没有用的。
  徐文珊觉得自己这会儿特别失败,她颓然地倚在靠背上,“刘瑜,你是不是特别瞧不上我?”
  没等刘瑜说话,徐文珊又是自言自语道:“有一个拖后腿的娘家,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一个不知道好歹进退的妈,还有一个看重面子胜于一切的爸,关键是我知道这是一个烂泥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还特么的站在泥潭旁边,把自己冲洗干净后又是过来炫耀,不说跑得远远的,结果又是染了自己一身的污泥。”
  她闭着眼睛,“唯一庆幸的是,这污泥也就是沾在了身上有点味,而不是弄到了骨子里跟着一辈子。”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努力活下去,好好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要像村子里的那些同龄人一样,可是无论我表现的再怎么骄傲,我骨子里都是自卑的,看到卫瑾天之骄女一样的生活,我羡慕的很,有点像是《红楼梦》里的王夫人,羡慕贾敏那国公府大小姐的矜贵生活。”
  “不止是自卑,还有点贱,想着改头换面后就能活在家人羡慕的眼神之中,结果呢,招惹了那么一群蚂蟥,差点把自己作死。”
  徐文珊觉得自己前三十多年,过得可真是……真是失败得很。
  “要听真话吗?”
  刘瑜开口问道,徐文珊愣了一下,“你说吧。”她都把自己的前半辈子给总结了,还会害怕刘瑜说什么吗?
  八点多钟的省城不再像是下午下班那会儿拥堵的走不动,路灯温暖绵延,似乎指引着人回家的路,“人都有毛病,在我看来,你最大的毛病不是喜欢钱财喜欢算计,也不是那点虚荣心,而是总拿着自己的过去来卖弄可怜,这才是你的可悲之处。”
  第152章 夫妻那点事
  刘瑜直言不讳。
  徐文珊转过头, 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神色满是迷茫。
  “就这家里,除了卫瑾, 谁还没有点悲催的过去?卫叔的前妻不靠谱, 前程事业都差点被她给毁了,我妈遇到出轨酗酒的沙猪主义的丈夫, 为了离婚跟娘家都是断绝了往来。卫研新从小被他那不靠谱的妈给管束着, 以至于对女人都心生恐惧, 我从小被我爸带走, 一个酒鬼稍有不如意就是打骂我, 不给饭吃,我熬了几年没饿死算命大,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一家人,谁不惨?”
  比惨,大家都惨得很。
  那年头,他妈离婚,又是被刘建国追到学校里骂, 少挨人指指点点了吗?
  老三代的卫叔要是当初没有去读研究生换工作, 赶上那会儿的好时机, 在仕途上怎么也得有所成就吧?当然, 他并不是说卫叔在研究所做的不好,只不过没有许爱萍的贪得无厌,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他跟卫研新更不用说了。
  他现在的生活光鲜靓丽, 都说他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可谁又知道他小时候过得什么样生活?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呢?
  自己真要是整日里像徐文珊这样自怨自艾,时不时拿小时候那些悲催生活来催眠自己——不是我的错,是我命太苦,小时候太倒霉了——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成就?
  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人哪有时间再往前看?自怨自艾久了的人,再做同样的事,便是辛苦的多。
  徐文珊想要与过去告别,却始终没有那个胆气,更多的时候都只是拿童年的不幸来彰示自己的可怜,这样的人可怜,更可恨。
  “祥林嫂是可怜,可到最后又是有谁可怜她呢?”刘瑜看着前面缓缓行走的车子,“二十一世纪了,你可别把自己又活成了祥林嫂。”
  徐文珊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刘瑜话说的很直接,把她所有的假象都戳破了,让她无处遁形。
  被小叔子这么说,徐文珊应该觉得无比羞耻才是,可这会儿却又是觉得如释重负,那是她背负着的沉重的壳,卫研新也知道,只不过多少还是希望她能自我觉悟。
  可她哪有那思想境界呀,只能通过外力作用,让刘瑜来说,不给自己半分颜面,就这么直白地说穿了事实,让她逃无可逃,只能面对。
  否则,往后的几十年,再遇到刘瑜时,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
  “谢谢。”徐文珊长呼了一口气,“我努力,努力改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文珊好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刘瑜也希望她往后能把自己的心胸放开阔点,不然只会活得很累。
  他今天说这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卫研新和卫子睿父子俩,只希望能有点用处吧。
  把徐文珊送到目的地,刘瑜看着要下车的人还是多嘴问了句,“要不要一块过去?”
  徐文珊原本是想拉着刘瑜给自己打打气,别看卫研新大,可是他还是有些怕刘瑜这个当弟弟的。不过这会儿徐文珊也是想清楚了,这到底是自己小家庭的事情,小家庭内部处理就是了。
  真要是处理不了,那也只能说是她跟卫研新缘分到头了。
  “不用,我也希望用不到你,麻烦了。”
  刘瑜看着徐文珊下车去了酒店,好一会儿这才是离开。
  他跟林如打电话,没能打通。刘瑜绕了一圈又是回了去,正赶上陈敏从卫瑾的房间出来。
  “这就睡觉了?”怎么睡那么早。
  “小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你又不用再长个了,几点睡都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刘瑜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要真是不小心猝死了,您就不打算给我流滴眼泪?”
  “呸呸,说什么胡话呢。”陈敏其实也有点累了,只不过听到刘瑜这话她真的很想打人,有这么胡说八道的人吗?诅咒自己早死。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您至于这么生气嘛,再说了生老病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还以为您早就看开了。”
  “你也说了,生老病死,你还没老呢,谈什么死?”陈敏想起了自己那诡异的死因,就越发的没了困意,“刘瑜,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不然,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了生死这回事呢?
  “老太太,扯远了哈,有你这么诅咒自家孩子的嘛,我吃嘛嘛香的得什么绝症?”
  “那还不是你忽然间说什么猝死,好端端地说这个干什么,行了往后不能再说了。”陈敏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词。
  这个家庭比她原本的家庭好太多,就算是一开始与老教师不亲近的刘瑜,其实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陈敏很是珍惜现在家里每一个成员,她一点都不乐意听到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刘瑜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洗扑克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敏聊天,“来阿姨最近是不是忙起来了,我看高维的人际关系还不错嘛,我们学院里都有人收到了请柬。”
  “是挺忙的,都是琐碎的事情,她整日里忙的很,我看这些天都瘦了不少。”虽说是出嫁女儿,可现在也不是完全那一说,毕竟都在省城,开车最多一个小时也就到了,不像是古代那会儿一出嫁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
  来文丽一直觉得过去的二十多年有些亏欠女儿,所以对童文佳的婚礼格外重视,这越是接近婚礼,就越是忙前忙后,生怕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到时候结婚想怎么办?”刘瑜这会儿也不走,陈敏索性关心起来这件事了,“中式、西式还是中西结合?”
  她看刘瑜沉默,又是补充了句,“我就是问问你的想法,当然还是你跟林如的意见为主。”再怎么说这未来结婚的人时刘瑜跟林如,自然是他们怎么喜欢怎么来。
  “您倒是好说话,那我回头问问林如。”
  “气管炎。”刘瑜早晚得是妻管严。
  “不碍事,林如就是医生,家属就医方便。”刘瑜笑嘻嘻地说了起来,又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
  两个人随便扯了起来,眼看着九点多钟,刘瑜打算去医院接林如下班,倒是卫研新和徐文珊回了来。
  原本脸色有些苍白,脸上写着“提心吊胆”四个大字的徐文珊这会儿似乎恢复了过来。
  陈敏也是松了口气,有罗永岷和方红珍的前车之鉴,陈敏真不希望卫子睿步了罗梓晴的后尘。也许是她旁观者,所以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
  这会儿说开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睿睿已经睡下了,明天你们把孩子的书包送来顺带着送俩孩子去上学,别再折腾孩子了,再弄感冒了。”最近天有点阴凉,把孩子抱上抱下的实在是麻烦。
  “那行。”卫研新也不愿意这么折腾孩子,他又是带着徐文珊回家去了。
  卫研新是第二天一大早过来的,陈敏醒来的时候发现厨房里有人在做早饭,“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她说这两口子把孩子送学校去就是了,顺带着把陈瑶一块捎过去,这姐弟俩是在一个学校。
  只不过卫研新勤快多了,一大早就是过来做饭,陈敏觉得很有意思,这家的男人似乎都挺擅长做饭的。
  “昨天回去的时候跟刘瑜聊了两句。”他跟刘瑜都有自己的小家庭,结果把老太太一个人丢在这边,虽说儿女长大后离开父母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想到老爷子临终前的嘱托,说没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父母养儿小,儿养爹娘老。于情于理,他都该过来看看的,也顺带着把事情解释清楚。
  “文珊大惊小怪的,还惹得您也担心,其实真没什么事,就是她同学跟我聊聊天而已,说些工作上的事情。”
  卫研新特意过来,也是想着给陈敏一个交代,让她不用再担心这件事。
  他跟卓一怀的饭吃的其实并不愉快,虽说之前见过,不过并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工作上也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呢?
  卓一怀一开始还没扯着学生时代的事情,说着工作这些年来的感触,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又扯到文珊身上。
  “当时我就知道,我是不成了,徐文珊眼界高,我就是一个穷小子,哪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呀,只不过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就那家庭,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可真没想到,你们还真能走下去,可真是不容易。”卓一怀说这话的时候很多感慨,却也是有几分不怀好意。
  卫研新不以为意,徐文珊贪图嫁给他不用愁日后的生活,他也贪图徐文珊对他的那份好。因为早前许爱萍留给自己的阴影,卫研新对女生总是有些抗拒,对婚姻也是抗拒。
  最开始他也抗拒徐文珊的示好,拉近他们关系的是一场感冒,流感肆虐着校园,他那会儿也是重感冒,卧在宿舍养病。
  徐文珊给他送来了感冒药和买的小米粥,小米粥里放着红糖,还有一个剥好了的水煮蛋。
  北京的冬天是冷冽的,不过他一直记得那小米粥的香甜,也慢慢的接受了徐文珊对自己的好。
  之前不是没有其他女生跟他示好,只不过被他的沉默寡言给吓跑了,也只有徐文珊坚持着,让他觉得女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除了继母和卫瑾外,他似乎还能接受生活里多这么一个人。
  因为血缘,父母会毫无保留的疼爱子女。夫妻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要么是爱情牵扯,要么是利益羁绊,总归是有那么些外在因素。
  他知道徐文珊对自己的情感并不是百分百的纯粹,可他觉得也没什么。徐文珊的性子,徐文珊的家庭他都清楚,彼时的卫研新还处于一种自卑的状态,觉得有那么一个人肯为自己投入百分之八十的感情对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卓一怀似乎喝醉了,说了很多的话,卫研新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学时代,指点江山总是在酒后,他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结束这饭局,包厢的门从外面打开。
  看着进来的人,卫研新觉得徐文珊比结婚前似乎胖了不少,也许他们真该去报个健身班,一块减个肥健个身什么的,这样才能携手走下去……
  陈敏看着眼角眉梢噙着笑意的人,她还是提醒了句,“你鸡蛋煎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