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60话 姐弟有恩怨
  【4月29修】
  徐陵眼见天歌躲开,又要起身追赶,谁知却被徐芮挡住,然后将他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
  天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突然的景象,直到徐陵彻底消失不见,还有些难以回神。
  “阿陵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徐芮重新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你这个堂弟……是不是有什么……”天歌没有说出“毛病”两个字,但她着实觉得徐陵方才的举动不怎么正常。
  她记得当初在青城的时候,见到的这小子可不是这样啊!
  不管是扮作伙计挑担给自己送脂粉,还是后来在徐竖面前跟自己说花师的事情,甚至于最后放言天歌若没本事,就算到了徐家求上门也会被他给打出去……
  凡此种种,除了有些富家子弟的跋扈之外,完全没什么不正常。
  可男儿膝下有黄金,方才徐陵那一出说跪就跪,是真的吓到天歌了。
  “阿陵只痴迷于调香制粉,所以对精通此道之人,都有些……”徐芮按了按眉头,想着用什么词合适,“嗯……有些热情罢了。”
  天歌想起方才徐陵那眼神和行为。
  热情?
  那简直是狂热,是魔怔好吗?
  天歌翻了个白眼,“若按你这样说,他不该见到你更热情?”
  有一个担任自家大花师,肩负着徐记大多数新品研制的堂姐,这徐陵放着自己身边近水楼台的师父不拜,拜她一个外人做什么?
  天歌这话本是玩笑之言,谁曾想徐芮回答的一脸认真。
  “因为我不会教他。”
  说完,徐芮似是觉得不够清晰,又补充一句,“他也知道我不喜欢他。”
  ……天歌顿时讷言。
  这对堂姐弟到底是个啥情况?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但姬修齐不会入赘,所以我三叔一直想着让阿陵来继承徐家的产业。”
  徐芮言简意赅的点出原因,但依照天歌对徐家的了解,只这么几句,也约莫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徐芮的爷爷徐化共育有二子一女。
  长子便是如今的家主,徐芮之父徐直。
  与徐直同出一胎的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早已远嫁的徐芮姑姑徐悦。
  剩下一个徐陵的父亲徐三爷,乃是徐直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
  至于远在青城的徐竖,则是徐化的弟弟徐仪之子,算起来是徐芮的堂叔,因为徐家子嗣不算多,所以徐芮徐陵等人也直呼徐竖四叔。
  不过虽是这么叫,但因为徐竖到底不算徐化一脉,所以跟徐记的家业不怎么牵扯。
  倒是徐化的两个儿子徐直和徐横,虽有嫡庶之别,但庶出的徐三爷却因自己生了个儿子,而嫡出的大哥只生了一个女儿,从而有了计较。
  更何况徐芮还有一门婚约在身。
  当年徐化救下姬家老爷子的时候,徐直夫妻尚且年轻,徐化虽然只有一个嫡孙女儿,却也并不担忧家业的传承,毕竟子嗣之事,来日方长。
  谁曾想,徐芮的母亲竟是早早去了。徐直情深,一直不曾再娶,更罔论再添子嗣。莫说徐化去世的时候,直到今日,徐直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闺女儿。
  好在徐直开明,也极宠徐芮,她想学做生意,便亲自教她;她想学调香,便将江南最有名的调香师明月楼请到自家做花师,并请明月楼亲自教授女儿。
  一开始的时候,徐直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议,可在徐直的坚持之下,在徐芮自己的努力之下,这个不被外人看好的少女还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成为现在徐记上下承认的主事大小姐。
  但承认是一回事,众人对徐芮能否继承徐家家业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若在旁的商户之家,既如此,大不了找个人入赘,生下的子嗣依旧是徐记的子孙。
  可偏生徐芮身上早早的便挂着一道婚事。
  若说开隆昌钱庄的姬家是大周第二富商,只怕没人敢说自家是第一。
  据闻便是当朝的国库,也没有姬家的银子多。
  而姬家这一辈,就唯独姬修齐这一根三代单传的香火。
  这还要从他的祖父姬老爷子说起,要说这姬老爷子也是奇人。
  当初溺水被徐化救了之后,回到上都便说什么大彻大悟,一夫一妻才是真爱,将身边的妾室全部遣散,专宠正室夫人,惹得姬家老太太对徐家是感激涕零。
  但也因此,姬老爷子一辈子只有姬清怀一个儿子,姬老太太生头胎的时候伤了身子,没人能给他多开枝散叶。
  不止如此,在姬老爷子的教导之下,儿子姬清怀与自家老爹一样,也只独妻无妾,统共就姬修齐这么一个孩子。
  三代下来,莫说多出来的儿子,就连多出来的女儿也没有。
  这样的姬家,又怎么会允许姬修齐入赘?而且以姬家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入赘?
  徐化临终之前,徐芮已经十二岁,徐直又执意不娶,使得徐化无奈之下,早早为自家孙女打算,便修书一封给姬老爷子,主动论及退婚之事。
  相比彼时在姬老爷子经营下富可敌国的姬家,徐记家业就算再大,也只能算是小本买卖,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徐记高攀,所以徐化便以不愿孙女远嫁为由,致歉退婚。
  他满心以为姬家定会点头,谁曾想,姬老爷子看到信不仅不同意,甚至不顾年迈,亲自领着孙儿姬修齐南下要见徐化,然而行至终途,便听到徐老爷子徐化去世的消息,到了临安城只来得及吊唁。
  当着徐化的排位,姬老爷子坚定的跟徐直表明姬家的态度:
  先前许下婚事,确是自己为报答徐老爷子救命之恩,可后来随着徐芮长大,姬家上下不管是他们夫妇,还是儿子儿媳,都极其喜欢徐家这丫头,满心欢喜当女儿来对待的。
  姬家没有女儿,徐芮嫁进姬家,那就是姬家的亲生女儿,就算是路途遥远,也不会让徐芮受半分委屈。
  不止如此,念及嫁了女儿之后,徐直日后一人孤单,姬家已经在临安城里购了宅子,等徐芮嫁为姬家妇,两个孩子可以南北两地各住一段时日,也好让徐直有个陪伴。
  徐直本以为姬家老爷子是说笑,夫妻两人半年住在夫家,半年住在娘家,这在寻常百姓家都是无稽之谈。可说完这些话,姬老爷子便拿出了临安城的房契,还有亲笔所书的许诺,让徐直就算是有再多的婉拒之言,也说不出来了。
  放眼天下,有哪一家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还是姬家这样的地位?
  姬老爷子的赤诚让徐直无法拒绝。
  那会儿等徐芮知道的时候,姬家祖孙已经踏上北归之路,而姬修齐也是等回到上都,才知道祖父去徐家竟是说这件事。
  但又有谁会在意两个小孩的看法呢?
  是以在那之后,原本见面只是小打小闹的徐芮和姬修齐,往后再遇到,就彻底水火不容了。
  也不知姬家老爷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居然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两个孩子打小就感情好,等日后成亲过日子就更有意思了,姬家老太太跟姬修齐父母更是点头应和。
  到最后,姬家上下只有姬修齐一人觉得祖父乱点鸳鸯谱,兀自气闷。
  而这边徐芮也是,在她看来,女子也可自成功业,并不一定要相夫教子被困后宅,尤其是姬家这样的大户,若她真的嫁进去,徐记家业被三房所占,到时候万一自己在姬家受了委屈,以三老爷的性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撑腰。
  于是思来想去,徐芮便对三老爷徐横心生不满起来。
  尤其是这几年,徐芮年纪渐长,三老爷这种急切的心思更甚,不止一次在徐直面前谈及徐芮的婚事。
  徐直自然看得明白,但他也知道,姬家的婚事十有八九推不掉,到时候徐芮成为人妇,不能再似如今有他惯着可以任性抛头露面,那时候徐家的生意只怕还得落在三弟的儿子徐陵手中。
  那时候,女儿还是得靠着娘家来撑腰。
  所以纵然心有不满,他也只是对徐横这般心急模样敲打几番,不至于真的做到什么过分的程度,而且也有意的去锻炼徐陵,让他开始试着打理徐记的生意。
  能教导的时候,也尽可能将徐陵往正路上引,不让他去学自家老爹那习性,譬如这次让徐陵来百花阁帮忙,就是徐直给徐陵的一个机会。
  当爹的只盼着自己种下好因,来日能给女儿结个好果。
  但越是这般下来,觉察到父亲对三房态度的徐芮便越发抵触。
  以前还只是讨厌徐横,到最后连带着一起长大的徐陵也讨厌上了。
  所以方才对着徐陵,她才那般不假辞色。
  徐陵嗅觉异于常人的灵敏,又极其喜欢调香,所以以前徐芮经常给他讲授一些自己知道的东西,就连徐直因宠爱教给她的,本来只有徐记家主才可学习的不传之秘,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给徐陵。
  但是后来有了三老爷的事情之后,莫说主动给徐陵教这些,就连百花阁徐芮都不让徐陵再来,更有当初三老爷请求徐直让自己的儿子也拜在明月楼门下的时候,也是徐芮哭着闹着不让自己的师父明月楼答应。
  但徐陵又的的确确喜欢调香之道,徐横也迫不及待想找到厉害的调香师来教儿子。可但凡有些能耐的,都在三大脂粉行里,哪里还能寻到好的?所以每每见到厉害的调香师,求知若渴的徐陵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要拜师学艺。
  最后还是徐芮实在看不下去,让百花阁中有多年经验的老师傅去教徐陵,惹得徐陵感激涕零,在她面前比兔子还乖。
  不过天歌一想到方才徐陵以为她是贼人,当即提醒徐芮小心并上前主动将徐芮拉开的场景,便觉得徐陵对徐芮是真的关心,这个少年好似并不若他的父亲徐横那般,眼中只有利益。
  许是如此,徐芮虽嘴上说着不喜欢徐陵,才会在严厉的辞色之下又默默关怀吧?
  天歌叹了一口气,想起远在青城的赵禾嘉。
  当初禾嘉初回青城的时候,自己待他不也如此?
  但相处下来,她才发现那个孩子跟赵家人截然不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靠的可不就是以心换心?这种事情,旁人是无法干涉其中的。
  所以和徐陵之间的关系,她相信徐芮自己心中有数。
  以前,天歌觉得自己与徐芮很像,同样的命途坎坷,同样的运道不公,而且上一世两人共度的漫长时光,也让她们彼此影响,透过对方看到另一个自己。
  可如今天歌明白,眼前的徐芮,跟上一世的徐芮,跟这一世的她都是截然不同的。
  面前的少女,纵然早慧又沉稳,但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有着小女儿的情绪,也会发泄自己的不满。
  而她的身后,更有人宠着她爱着她不断庇护着她。
  眼前的徐芮,是骄傲且幸福的。
  她心有羡慕,却更想做那护着徐芮人之一。
  上一世徐芮为她殒命,那这一世,就让她守护她的这份幸福,守护着她身后的徐家,不再让这些美好都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看着面前的少女轻轻打了个哈欠,天歌站起身来,面上含笑:
  “晚上折腾了这么久,早点歇着吧。明日应当还有不少事等着呢。”
  徐芮闻言点了点头,“你也是。”
  罢了,转身迈步入屋。
  明月高悬,倾斜下一地银辉,院中的少年又一次翻墙而出
  ——墙翻得多了,好像会上瘾。
  ……
  ……
  第二日一早,看角门的张婆子正在给花圃里的花浇水,便见有一人匆匆而来。
  走近了一看,竟是昨儿个刚见过的白芷。
  张婆子当即一脸热络,将手中的瓢扔进桶中,在裙摆上抹了抹手凑上前来,“哎呦,白芷姑娘,我还说等下浇完花折些蔷薇给你送去呢!昨儿个你走得急,连花都忘记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蔫儿了,也没法再送。”
  待说完这话,张婆子看到白芷的脸,不由“嗷哟”一声,“这是昨儿个晚上没有睡好?怎得眼下都青了一片。”
  说着她的目光又被白芷正挠着的手腕吸引,结果又是一阵惊呼,“呀,这是给什么东西咬了吗?怎得生了这么多红斑?”
  白芷勉强扯扯嘴角,这话简直戳在她心上。
  莫说是张婆子,就是她早上起来洗脸照镜子,也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饶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依旧盖不住眼底青黑,手上的红斑更是又痛又痒,一挠起来不痒了,却又痛的不行,就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怎样,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那方子送出去才是。
  “多谢嬷嬷关心,许是夏天到了,蚊虫也出来乱窜,晚上窗户没关严实,我睡的地方又靠窗,这才没了安稳。这不,我今儿个早早来您这里,就是想着讨些花回去助眠,再寻些薄荷艾叶之类的东西驱一驱,好别再这般遭罪了。”
  听着白芷的话,张婆子当即显出热心肠。
  “那你等等,我去那边花房给你寻些,上次端午剩的艾叶还多着呢,薄荷也是新收的,你要多少都管够。花圃里我刚浇过水,里面还泥着,等会儿我回来给你折花,你在主子面前侍奉,就别进去了,免得污了鞋子不好看。”
  看着张婆子小跑着远去的背影,白芷一步步走到墙边。
  果如张婆子所说,花圃里已然淋了一层水,不管是地上还是花汁上,都是湿漉漉的。
  但此刻的白芷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咬了咬牙,她挠着手踏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