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从城墙上巡视下来,刘协见士卒精神风貌良好,城门口核查放行井然有序,心情好转了不少。
  吕布建议:我送你回去罢,没什么好看的了。
  刘协摇摇头,意犹未尽:我们去医馆瞧瞧。
  吕布紧张起来:你生病了?
  没啊,我要去瞅瞅名医华佗。
  吕布满头雾水:华佗?
  刘协神秘兮兮道:乃是千古的名医。
  吕布一脸你怎么又来了,漠然道:天意给的?
  刘协毫不脸红地点头。
  吕布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此时还早,洛阳医馆正在施粥,贫苦的百姓手里拿着豁口的陶碗,眼巴巴瞅着队伍。唯恐排到自己的时候,粥就没有了。路过的时候,刘协见大锅里的粥已经不多,想必后面人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尤其是看到有的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握着碗的手都在颤抖,他心下颇为不忍,想要吩咐侍卫去再加一锅。
  吕布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淡漠地道:若真饿得狠了,明日会早早来排队的。
  刘协摇摇头:排在后面的,不见得是懒。他指了指抱着小孩的一个衣衫褴褛的母亲:想必还有其他事拖住了。
  我知你在想什么,但朝廷的粮草不是取之不尽的。不可以全部满足他们,让他们习惯不劳而获。
  刘协却说:如果一个人身无分文的人来到洛阳,找不到满足衣食的活计,那就是朝廷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十点更新,下周要去南京出差,所以这周末尽可能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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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嘿嘿,听说送礼要打点全家才能收获更多的感动,我要面面俱到!
  少年天子雄心勃勃:本届政府目标,大家听好啦!!!要充分就业、经济增长、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吕布一脸冷漠:人不能不劳而获。优胜劣汰,政府救济是不必要的。而且凭啥要先富带动后富,我长这么大,所得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话说在三国演义里面,群雄讨伐董卓时,天下英雄豪杰都归附袁绍,推袁绍为盟主,都认为袁绍是真正的英雄,唯有鲍信对曹操说:智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能够铲除杂乱,恢复秩序的,不是袁绍,是你!才干和地位如果不相称,即使强大,最后也一定倒毙!难道是上天派他们下为你开路的眼光是相当好的。
  第38章 三十八章
  吕布并不认同刘协的这个观点:怎会是朝廷的错?洛阳并非荆州、凉州等纷乱之地,如今也没有豪强再敢霸占民田和强抢财物。大丈夫生在天地,有手有脚,只要有心,何愁找不到活计?若是无路可投,也可从军,好歹有饭吃、有地住,上阵杀敌还有不菲的赏赐。
  可是许多人家里有老人要奉养,还有妻小要养活,离开家后只有老人和妻子在田间劳作是不够的,一家人可能都要挨饿,这些都是他们从军的顾虑。所以服徭役时才会有那么多人生出不满,战场上也有很多人想着自家田地、父母妻儿,遇到危机时容易临阵脱逃。
  汉朝时硬性规定成年男子都要服两年的正卒,一年的戍边。三年期满了还不算,如果朝廷需要,随时仍可征调他们服役。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刘协即位后募兵,对于老兵都是采用有偿招募的形式,而不是强制征发,甚至可以预先支取一部分银钱,对死去的士卒家属也非常优待,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吕布俊脸上一片漠然:男儿本就该保家卫国,国若不在,家又何存?
  刘协小声说:我只是觉得百姓太苦了,除了服正卒、戍边还要服更卒,也难怪民间怨声载道。
  更卒一般不会耽误农事,而且一年只要服役一个月。吕布蹙眉,觉得刘协的这些想法过于仁慈了。
  刘协却摇头:一月无偿劳作已经不短了。更卒当行治理河渠、转输漕谷和造桥修路之事,有的地方却擅自更换名目,令他们大兴土木、修建自己住的豪宅,甚至故意加长时间,在这劳作中甚至有人劳累致死。
  吕布吃了一惊,立即反对:你的意思是要取消更卒?那要是需要修缮城墙、转运粮草的时候,岂不是无人可用?
  不是,只是想给他们银钱。刘协惆怅道:但田丰和荀攸皆认为不可擅动,这银钱难以发到百姓手中,反而会给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机会。此时交通不便、传递消息困难,使得检举制度非常不发达,又因黄巾之乱后,各地匪患四起,交通更加艰难。再加上朝廷内忧外患不断,无力派遣使者加大巡查力度,地方官可以说得上是一手遮天。
  吕布问:不是有专门探查消息的布衣卫?
  刘协浅浅嗯了一声,道:但亦有勾结之患。
  吕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了想:听闻布衣卫大多是洛阳百姓、宦官和宫女,家眷俱可考,若对勾结者施以重罚。凡有犯者,祖孙三代皆腰斩于市,严法之下他们必不可轻犯。
  宦官和宫女亲缘浅薄,此法不一定妥当。许多人都是身不由己才做宦官和宫女的,尤其是宦官。
  刘协说:而且,现在布衣卫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布衣卫时常有机密任务执行,许多人的身份都不为人知,大多是暗中招募的,对人的考察也非常严格。
  理应来说,年少的天子应该大力用宦官,因为宦官的所有权力都来自于陛下,作为皇帝的刘协可以随时可以收回他们手上的势力,使用起来也不用担心反噬。但是,刘协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难以接受阉割男性这种反人类的操作,即位后鲜少新增宦官,反而更加倚重身世清白的洛阳侍卫。
  吕布灵光一现:有一处的人,若是你不嫌弃他们下九流,倒是可以用上。
  刘协疑惑:什么人?
  死囚,若是他们能抓到地方官的把柄,便免除他们的刑罚。
  若是为了不死而蓄意陷害呢,或者他们直接逃脱而去?
  吕布道:陈宫为大理寺之人,当最清楚什么人最适合,什么人有把柄在官府手中。
  刘协想了想,术业有专攻,在对付囚犯这事儿上他和吕布是想不到具体法子的。陈宫的智慧不容小觑,不如直接找他看是否可行。
  两人小声说了一会儿,但这看病的队伍几乎一动不动。吕布耐心尽失,便想要直接进去医馆。
  刘协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不妥,这医馆本来就是为民治病的,他们在此排队多时,我们穿着军官的甲衣闯进去会激发兵民矛盾的。而且光他们站在这儿,已经备受瞩目了。刘协想了想,还是拉了吕布走掉了:明日晚上换了衣服,以另一重身份来吧。
  此时,华佗正坐在张仲景旁边。原来前几日周医官和他争吵后,发现华佗有两把刷子,就将他带回了医馆,欲要华佗做自己的副手。
  张仲景见华佗大喜,连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可算是来了。
  周医官愣住了,华佗也是十分惊诧:仲景居然在这?你写信于我了?我近些日子一直在外漂泊,已经久未归家矣。
  张仲景将他拉到旁边的房间,关上房门,小声道:陛下下诏寻你我两人,你怕是久未归家,错过陛下的诏书了!
  华佗又惊又喜:诏书?什么诏书?你快与我细细说来。听完之后华佗捶胸顿足,鼓着一张娃娃脸感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仲景知道他想要做官久矣,等他心绪平静下来,才问:你说陛下预言的这瘟疫之事,可是真?
  不管陛下因为何故寻我们,这瘟疫之灾怕是难以逃脱,华佗思量了下:自我记事以来,瘟疫已经横行五次。此病不会消失,为此做好准备总归不会错。
  你最近经过的地方,可见过瘟疫?
  最近一年倒是未曾遇到过。
  张仲景点头:那就好,一会儿我唤布衣卫过来,让他寻长官将你的行踪汇报上去。
  华佗言:大善。
  张仲景奇道:说起来,你怎么和周医官拉拉扯扯进来,还有你的假胡子呢?
  华佗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都怪这人不讲理,我不过是想要讨教一下,就被他拉了进来。
  作为好友,张仲景深知他的性格:是你听说了医官在此,要来一较高下的吧?
  华佗语塞:呃就只是对医官不服气而已,有些不过就是得了祖上的荫庇,并没有半点真本事。
  周医官医术精湛,亦有悬壶济世之心,就是人看起来有些高傲罢了,你就莫要和年轻人计较了。
  华佗嘟囔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反正我现在是医官了,谁怕谁?
  张仲景无奈:你如今落脚何处?一会儿让伙计给你把行囊搬运过来。
  第二日晚,在医馆打烊的时候,刘协和吕布一身常服,在布衣卫的带领下登门,以天使的名义给华佗带来了任命的诏书。
  张仲景依旧对刘协的身份有所误会,又见吕布气质不凡、并非常人,以为对方是布衣卫的某个统领,因此对他们十分客气,亲自煮茶招待。
  此时流行茶煮作羹饮的法子,张仲景倒是没有加葱姜橘皮薄荷,而且加了红豆、薏米和蔗糖,味道还不错。
  刘协对神医华佗十分感兴趣,咨询了个问题:华大夫,近日我的手脚上出现了几个米粒状的水泡,有瘙痒之感,可是病了?
  无需担忧。夏季多发水泡,是因为湿气过重,并不是什么病,只要多吃一些祛除湿气的食物,穿轻便干净的鞋子就可以了,还有千万莫要穿闷热的靴子。
  刘协点头应了,心道:皇帝那缀满了装饰物的玄色靴子甚是闷热厚重啊,得让张巧手做个人字拖出来才行,没有塑料的做个木头人字拖也行
  本来不是什么病痛,不过为了表示重视,华佗让刘协伸出手,开始诊脉。本来只是随意一诊,但越是凝神感受,越觉得奇怪,细眉都皱起来了,奇道:贵人全身经脉凝滞,但观身体发肤,并无不妥,真是奇了怪了。
  刘协心中一凛,收回了手。
  华佗唤张仲景也来一试。
  吕布面色不快:你看他面色红润,脚步轻快,哪里像是经脉凝滞的样子?
  刘协想了想自己那迟钝的痛感和不太敏感的味觉,还是向张仲景伸出了手:如此,有劳了。
  张仲景也细细诊了一会儿,又反复观察了刘协的面色,最终道:无妨,贵人身体康健。
  吕布松了一口气。
  张仲景则继续说:不过经脉确有少量凝滞之处,怕是湿气作祟,待我等明日配好药,给您送去。
  华佗面上浮出不解之色,张仲景看了他一眼,将此事轻轻揭过,转而汇报招揽学徒的进度。
  刘协十分贴心:欲速则不达,先生自己把握节奏便可。又问及:我有一事不明。我朝苦瘟疫久矣,光灵帝年间,瘟疫肆虐多达五次,且多波及洛阳,两位先生可知瘟疫的来源?
  张仲景答道:瘟疫记载,最早现于《周礼》。《吕氏春秋》亦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近些年来,瘟疫往往随大旱而至,我猜测,这瘟疫可能与时令节气的不正常有关。
  华佗也点头称是,如果节气失常,容易发生疫病。
  吕布却说:边郡曾经有书记载,瘟疫是匈奴带来的。
  刘协问:此话何解?
  吕布回想了一下:那书简上写着汉武帝始,汉军接连大破匈奴,匈奴惧怕。曾有匈奴俘虏言,闻汉军将至,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
  刘协率先反应过来,所谓的诅咒就是用病死的牛马故意传播恶性感染病。虽然表面上是巫术,但背后是有科学支撑的。病死的牛马多有大量的细菌滋生,匈奴将它们扔到河里,汉军若是饮用了,就容易得病。
  华佗和张仲景都赞同:病死的牛马会带来疾病是真的,当就地掩埋。可惜,如今牛肉难得,病死的牛肉都会被贵族分食,实乃不妥。
  刘协心道:掩埋还不够,可能会污染地下水,当焚烧才是。三国志里面,汉献帝在位时,除了天下大乱外,还疫情连年,民不聊生。曹植曾经作赋曰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可见瘟疫造成的严重后果。也不知道未来的瘟疫,到底会从何处开始。
  吕布忍不住问:瘟疫可有诊治之法?
  每次瘟疫都波及洛阳,朝廷自顾不暇,派出的医官只在洛阳及周边医治。像五原郡这种边塞地方,得不到朝廷的援助,本身郎中屈指可数,瘟疫时大多人等不到郎中就死去了,他的生母也在许多年前死于一场大瘟疫中。
  张仲景脸上浮现出悲伤之色:以药赈之,但能否挺过来,当看个人造化了。他家乃是南阳大族,族中足足有两百余人,学医者多达十人。然而就算是首屈一指的医药世家,也逃不过瘟疫。在上一次瘟疫中,张仲景家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死去了,其中死于伤寒者十分之七。
  华佗安慰说:自从上次瘟疫,这些年我和仲景都在研究应对的法子,如今仲景对瘟疫中的伤寒病已颇有心得。更著有《辨伤寒》十卷,普通的学徒也可以对照着此书辨认伤寒,及时将患者辨认出来以室置之,瘟疫就不会横行。
  原来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隔离的概念。刘协想了想:未来各地的医疗署都会建立起来,暂且命当地的郎中担任要员,等你们第一批学徒培育出来,也将分配到各地去。以后各地伤病的死亡人数,都会汇总报至洛阳的太医署来。日后还要麻烦两位先生多加留意异常之处了。
  张仲景和华佗连忙称不敢。
  待刘协和吕布走后,华佗感慨道:这少年说到医疗署布局,似乎胸有成竹,看上去权势极大。
  这么一件天下大事,就算是以前的三公恐怕都不敢轻易夸下海口张仲景也觉得有点奇怪,毕竟这牵涉到在天下十三洲的无数个郡县布局:他说出来的样子像是理所当然,可见深得陛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