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55节
  那群人,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林琅把手机随手放回茶几台面上:“那你随便给我弄点吃的进来,我少收你二十。”
  “才二十啊?”裴蔺眼眸微眯,“外面随便一块蛋糕都不止二十了。”
  林琅点头,慢慢悠悠的站起身:“那没办法,我太饿了,我得下楼吃点宵夜。”
  “别别别。”他忙过去按着她肩膀,阻止她起身的动作,“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些人只顾着喝酒,没人吃东西,我全给你拿进来。”
  他倒是挺慷慨。
  林琅说:“再拿点喝的,最好冰镇过的。”
  “酒?”
  “不喝酒。”
  他眼神狐疑:“我感觉你长了一张很能喝的脸。”
  林琅觉得,这人不应该上普高,而是应该送去那种道观庙宇深造深造。
  将来靠给别人看相说不定也能大赚一笔。
  她叹气:“我本来是挺能喝的,但医生说我这病没法喝酒,喝了就活不长了。”
  裴蔺的神色逐渐从狐疑变为内疚:“啊?”
  她摇摇头,终于不再说话了。
  像是有苦难言一般。
  裴蔺也不说话了,此刻满脑子都是——“我真该死啊。”
  心地善良的愚蠢大少爷,这会正沉浸在说错话碰到别人痛处的巨大悔恨之中。
  林琅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慢慢剥皮:“骗你的,我酒量不行,没法喝。”
  他顿时长松一口气:“你这人......”
  “算了。”他站起身,不和她一般计较,“等没人的时候我再给你送进来。”
  主要是人多眼杂的,他怕自己进来的太频繁,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他刚要去开房门,林琅叫住他。
  她把刚才玩消消乐的手机递过去:“你帮我把手机还给裴......你堂哥。”
  裴清术的手机之所以在她这儿,不过是因为林琅随口提的一句,她在这儿等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都玩到没电了。
  裴清术听完后,便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他说手机在他这儿只是用来联系人的工具,里面可能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把自己的id密码告诉她,让她想玩什么可以自己下载。
  林琅多少也知道一些,对于他们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儿,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才是巨额财富。
  更别说有可能保存在里面的一些重要文件。
  就这么随意给她了,不怕她心思不正、别有用心?
  他说话的语气轻慢,可又沉甸甸的直往实处去落:“邮箱密码也是一样的。”
  林琅抬眸:“什么?”
  “好奇的话,就看吧。”
  是指,她刚才那句“不怕她心思不正、别有用心?”
  “人对未知的事物都有好奇心,这是正常的。”
  她总是喜欢将自己的任何思想都推到一个恶劣的层次。
  过于消极的去形容自己。
  很久之前就接受了自己是个怪人这件事。
  脾气怪,性格怪。
  所以不被人喜欢是正常的。
  但是,面前这人却好像一直试图将她的思想掰正。
  有好奇心是正常的。
  这是人之常情。
  不是心思不正,也不是别有用心。
  她是普通人,不是怪人。
  直到他离开,她看着被放回自己掌心的手机。
  邮箱已经打开了,被他亲自输入密码打开的。
  林琅看着邮箱里的那些文件,突然觉得,真正的怪人其实是裴清术才对。
  用这么大的成本来给她上课,教会她不要总是习惯性地否定自己。
  明明最讨厌被说教,可是。
  不怎么讨厌。
  裴蔺看了看她递到自己跟前的手机,又看了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问一遍:“还给谁?”
  林琅见他这个反应,疑心自己猜错了两人的关系。
  “裴清术,他不是你堂哥吗?”
  裴蔺现在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看到奥特曼出现在城市上空和怪兽搏斗。
  那张好看的嘴此刻呈现o形。
  好半天,他才艰难开口:“我哥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他眼神异样,“你偷的?”
  林琅点头:“本来想偷点钱的,但不敢直接上手摸。”
  “摸什么?”
  她脸色坦然:“屁股啊。”
  裴蔺的脸色整个就是一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红的。
  谁会把钱包放屁股上,摆明了是她色心大起吧。
  不对啊。
  她居然还想摸他哥的屁股?
  她居然还想摸他哥的屁股??!!!!
  他哥虽然长了一张能同时拥有好几十个女朋友的脸,但从小跟着爷爷在菩萨佛祖面前吃斋饭颂经书长大的。
  轻云出岫,高山白雪。
  面前这女人居然敢对他哥有非分之想?
  林琅虽然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大了一点,不过还挺赞同他对裴清术的那一连串形容词。
  或许是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不管说什么他都能信。
  哪怕她平时不是个性子活泼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裴蔺身上那种清澈的愚蠢让她忍不住想逗逗他。
  此时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像是在回味。
  “我当然对他有企图啊,刚才要不是我卖力的勾引撩拨他,你以为他能就这么算了?”
  林琅是故意这么说的。
  虽然不知道裴蔺为什么这么怕裴清术,后者分明是个慈悲到完全没脾气的主儿。
  但想来他最害怕的就是事情当着他哥的面暴露。
  这会他完全没受影响的站在这里,分明就是对方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裴蔺全新没怎么用过的脑子罕见飞速运转。
  难怪他哥什么都没说,难怪他哥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这女人居然......
  “你怎么勾引的?”悲痛愤懑之下同时开始好奇。
  他哥长这么大,追求者无数,手段偏执过激的更不再少数,他也没见他哥沦陷过。
  礼貌斯文的说一句抱歉,然后就切断一切对方能联系上自己的方式。
  如果这样还不能让对方死心,适当的一些威胁警示也是由旁人代劳。
  裴清术从不亲自做这些。
  不论何时都岿然不动的活菩萨,却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小画家给轻易勾引到了?
  “也没怎么勾引。我说免费给他摸骨,让他躺床上脱了衣服给我摸了几分钟。还附赠一副免费的画像。”她说,“不穿衣服的那种。”
  裴蔺看见她嘴角没忍耐住的笑,知道自己被耍了。
  靠。
  他就说。
  他哥怎么可能被人随随便便就勾引到手。
  -
  宴厅灯火通明,钢琴曲已经从卡农换成了月光鸣奏曲。
  裴清术拿了些甜点,准备送进去。
  此时手停在门扶手上,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交谈声,迟迟没有下一步开门的动作。
  睫毛轻垂,绵密一层,不动声色遮住眼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