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公主与莽驸马 第20节
  张志洲受宠若惊,立刻觉得自己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闫将军的为人本事,怎么会刻意针对他?果然是他多想。
  殊不知,在闫默眼中,他已经插上了妹夫的标签,跟岳父丈母娘,大舅子小舅子归为一类,都是他未来夫人的娘家人,自然与旁人不同。
  三月将尽,春意逾浓。
  皇帝派去上清宗的使臣还没回来,在那之前,闫默已经收到师门回信。
  信上说,得知大师兄要成亲,师父只说了一句孺子可教,便叫人准备聘礼。一众师兄弟们,则为了那个送聘礼入京的名额打破了头,大家都在好奇,是怎么样的奇女子,竟敢嫁——不对,竟能被大师兄看上眼。
  直到这封信送出来,他们还没决定好,究竟是由谁来京城看热闹。
  闫默看完信,只是转向府中的武器架,心中思忖哪一样比较顺手,还是说,直接用手来就好?
  吃饭睡觉打师弟这种事,他已经三四年没做,希望手艺没有生疏了。
  说到手艺,他最近雕刻的本领倒越来越高。原本他从前雕些小东西,只是为了练手,使十个手指更加灵活,对使用匕首的气劲更有把握。
  比试那日夜里,他冲完澡,照例坐在桌边擦拭匕首,忽然想起白日擂台上,粉团坐在上首遥遥冲自己笑的模样,等他回过神,手里已经拿着块木头了。
  褚清辉对那木雕小人爱不释手,于是后来,闫默又雕了石头的,玉的,最近他正打算,拿一整块金子来雕。
  皇帝虽然还未公布公主亲事,但经过那日,众人都知这是早晚的事,最近,皇后也有了举动,宫中开始为此做准备,工部更是得了皇帝授意,加紧时间赶建公主府。
  褚清辉作为当事人,却没什么紧迫感,依旧每日去栖凤宫请安,到含章殿送食盒,只上午抽出一个时辰,跟着引教姑姑学习,反正时间还宽裕,皇后便没打算紧迫逼她。
  宫里到处都是春日的踪迹,连含章殿也多了些绿意。
  褚清辉坐在石桌边,盯着墙下石缝里冒出的一棵杂草,无意间转头,见那些小豆丁中,有一个长得胖墩墩的,站立不稳,摔了个屁墩,划拉着小胖手小短腿,小圆脸通红,一时站不起来的模样,分外可爱,她认出那是敏王叔的小儿子,她的小堂弟,一时没忍住扑嗤笑出声。
  那咯咯笑声,在一片安静里,显得格外娇俏清脆。
  小豆丁们看了看她,又小心翼翼瞄瞄先生,也想笑,但碍于先生威严,十分辛苦忍下了,心中不由十分佩服公主的胆量。
  闫默两步上前,将那小胖墩拎起来,又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褚清辉一眼。
  褚清辉立刻缩了缩肩膀,竟有种要被引教姑姑责罚的感觉。
  她不敢再笑,又怕自己看下去,忍不住再次笑场,只得转头,继续盯着墙边的杂草,心里却在想,以前没发觉,如今看来,先生果然有作为先生的威势,要是以后成亲,她惹了先生不高兴,他要打她手板怎么办?
  一时又想,他要是敢打她,她就不理他了,哼。
  闫默指导完学生,挥手让他们休息,便往这边走来,待看见褚清辉背对着他,没什么气力的趴在石桌上,脚步微不可查顿了一下,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身体不舒服?
  还是方才没理会她的笑声,生气了?
  他并非故意不理她,只是才看了一眼,她就转过了头,没给他理会的机会。
  不过说来说去,粉团若生气了,必定是他的错。
  他在褚清辉对面坐下,看着面前乌黑的发髻,缓缓伸出手掌摸了一下。
  褚清辉正在想着,先生以后有可能要打她手板的事,转过头来看他时,脸颊还是鼓的,嘴巴还是圆撅着的。
  这倒更加坐实了闫默的猜测,他没说话,只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玩意儿递过去。
  褚清辉疑惑接过看了看,原来还是一个她的雕像,只是比之前几个小了许多,只有两个指头并排大小,白玉的材质,棱角线条都被磨得十分光滑,更显圆润可爱。
  她自小到大,见过的好物数不胜数,但只要是闫默送的,即便是一块破木头,都能叫她喜笑颜开。
  眼下便把白玉雕像捏在掌中,方才还撅起的嘴角,已经笑开了,但一想起日后可能会被打手板,还是拉回了一点思绪,忙对他强调,“先生以后要是打我,可就不会这么好哄了。”
  闫默不由沉默,心中反思,莫非粉团这样怕他,竟以为他会打她?
  褚清辉见他不说话,急了,“你你你……你不能打我!”
  “不打。”闫默道。
  褚清辉安下心,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也不能长篇大论的训导我。”
  闫默点头,“好。”
  “那……就算我叫你不高兴,也不许给我脸色看?”褚清辉试探着。
  “不会。”
  他这么好说话,倒叫褚清辉迟疑了。须知,就是最和蔼的母后,若她犯了错,也会被小小的惩戒呢。
  “先生不会骗我吧?说好了哦,你说的话,我都当真了,以后你要是反悔,我、我不认的!”
  闫默没说话,只看着她,许久后,才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粉嫩的脸颊,“你说了算。”
  第29章 约会
  又一次休沐,褚清辉得知太子要出宫,跑去皇后那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叫皇后也放她一同出去。
  上次和太子一起出宫,是为了去墨香楼见识见识,这一次,她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神武大将军府。
  太子看着一身男装,满脸期待的妹妹,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在暖暖心中的位置受到威胁了。若那个被暖暖看上的人,是张志洲王旭东之流,那太子也定要学皇帝那样,给人些磨练才好。可那人是神武大将军,以太子如今的年纪手段,自问动不得武教师傅,只好站在一旁,看他父皇给人找磨练。
  眼看将军府就在面前,褚清辉冲太子摆摆手,“哥哥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叫苏苏去敲门就行了。”
  神武大将军府邸瞧起来灰朴朴的,坐落在一群或恢弘,或精致,或大气的各家大人宅院之旁,就如一只野山鸡落入孔雀群中,唯有一张金光闪闪的太祖亲笔御题牌匾,叫人不敢小瞧。
  太子第一眼瞧过去,先是觉得寒酸,等看清了牌匾,却又觉得,有了这字,宅院是寒酸还是豪华,都已无关紧要。
  他本也没打算入内,毕竟太子私访朝臣府邸,若叫人知道,难免会有些传言,见褚清辉叫他离开,便又交代了几句,转身步入一旁小巷。暗中看着紫苏上前敲门,将军府内的下人将褚清辉迎进去,方才离开。
  他们身边都有皇帝派下暗中保护的人,太子倒不担心妹妹的安危。
  将军府守门的是李老头,他开了大门,见外头立着一个俊俏的少年,还未发问,就听小少年客气道:“老人家好,请问闫将军是否在府上?我家公子乃将军学生,特地前来拜访。”
  李老头眯着昏花的老眼,看了看面前少年,心中暗道了一声俊。听见他的话,又往少年身后看去,顿时呆立原地,原以为眼前的少年人,就是少见的风流俊俏,没想到身后这名小公子,相貌更加出众,俏生生立在那儿,粉雕玉琢的模样,就如年画上走下来的一位小金童。
  褚清辉朝老人家看笑了笑。
  李老头顿时觉得眼都要看花了,心里直道阿弥陀佛,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公子,长成了这样的好相貌,京城的姑娘们怕是要争破头咯。
  他忙把府门大开,将两位少年迎进来,匆匆跑在前面引路。
  褚清辉等在正厅里,好奇地抬眼四下张望。将军府内的摆设,就如其外在一样朴素。旁人家的正堂,什么多宝阁,玉雕屏风,梨花木桌椅,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这里除了几张普普通通的椅子和茶几,竟没有别的。
  紫苏也叹道:“公主,想不到闫将军如此清廉朴素。”
  褚清辉点点头,心里想着,将军府是不是很穷?可转念一想,不说别的,就说这阵子,闫默用各种各样的材质给她刻的雕像,都是难得一见的好木和玉料,瞧其出手之阔绰,可一点也不像是囊中羞涩的模样。
  正当她胡思乱想,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闫默正在后院摆弄一把新得的长刀,听说有个自称是他弟子的少年来拜访,还以为是宫里的御前侍卫。自那次擂台切磋之后,他走在宫中,偶尔有一两个大胆的少年来请教,他虽寡言,却也不吝啬指导两句。
  还未等他看清楚堂中的人是谁,只听得一声欣喜的先生,那人已经奔了过来。
  闫默并不习惯外人的靠近,见有人朝他奔来,第一反应是伸手推开,待听见那声音,又立刻化推为搂。
  他看着自己臂弯中兴奋的粉团,冷静如他,也有些意外。
  只有李老头那样的老眼昏花,才会把这副如春花般娇嫩的容颜,当做一名真正的少年。
  褚清辉攀在闫默手臂上,笑眯眯道:“我来找先生,不知先生欢不欢迎?”
  “欢迎。”闫默坦诚。
  褚清辉满意了,“刚才先生在做什么?”
  “后院武场里练功。”
  “带我去看看吧?”褚清辉期待地看着他。
  闫默点了点头,带着她就往后走。
  褚清辉没放手,仍旧抱着他的手臂,回头对紫苏说道:“苏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老头正好端了茶水上来,见那两人往后院去,不由眯起老眼看了看,自言自语:“难得有人将军这样亲近,瞅着跟父子俩似的。”
  紫苏听见这话,心中复杂之极,想要反驳,可话里全是漏洞,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只得扯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无言之际,又忍不住暗想,若叫闫将军和公主听见,不知会是何感想?
  后头的武场看着比前院还大些,至少占据了整个将军府一半的土地。褚清辉边走边看,暗道之前幸好在公主府的图纸上,也叫人画了个武场。
  武场边上除了一个武器房,一口大水缸,便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看见那水缸,褚清辉立刻想起之前在林府凉亭之中,远远看见的景象。那些画面,她近日已经遗忘了些,眼下又全部想起来,脸上立刻就红了,忙不跌松开闫默的手臂,退开一步。
  闫默暼了眼自己空落落的小臂,道:“怎么?”
  褚清辉又看了那水缸一眼,心慌慌地转开来,“没、没什么。”
  不等闫默说话,她又咳了咳,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些武器先生都会用吗?好厉害呀。”
  闫默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略懂皮毛。”
  褚清辉避开他的视线,跑到武器架前,仰头看了一阵,指着一杆三叉戟道:“先生能不能再使一次枪法给我看看?”
  “这是戟。”闫默将那三叉戟取下,在手中掂了掂,道:“退远些。”
  褚清辉便跑到武器架边上。
  闫默在场中施展了一套功法,身形变幻莫测,出手干脆利落。
  待他收势,褚清辉止不住赞叹,“还有什么是先生不会的么?”
  闫默连气息也不曾粗重一分,将三叉戟收进武器架,道:“天下之大,我会的,不过冰山一角。”
  褚清辉想起一种说法,虽有些迟疑,可照她如今跟闫默的关系,还是直说了,“我听人说,天下武功在于精,不在于多。先生学了这么多,会不会反而不太好?”
  闫默并不觉得逆耳,刮了刮她的脸颊,道:“我学这些,不过是为了知己知彼,只是略有涉猎,并未花费精力深究。”
  他遇见的对手何止上百,每个人的武器功法各不一样,想要战胜敌人,首要做的,是了解,知道对方的长处和短处,才能尽可能取胜。
  但他并非一开始就懂这个道理,在他少年时,也会有其他人在这个年纪的弱点,自信,轻敌,疏忽。只有得了教训的人,才会明白,任何一个对手都不能轻视,即便他看上去孱弱如蝼蚁。
  褚清辉捂住脸颊,似懂非懂点点头,刚才被闫默刮过的地方,有些麻麻热热的感觉。她发现最近先生多了个习惯,两人说话时,总时不时就要伸指头刮一下她的脸颊,或者摸一下她的发顶。摸头还好,刮脸颊时,他粗粝的指头在自己脸上抹过,并不痛,却叫人无端端觉得酥酥麻麻的。
  闫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又问她,“还想看什么?”
  褚清辉仰头看了看武器架,忽然想起一事,眼前一亮,忙问:“先生之前答应了要带我飞,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闫默道。
  褚清辉乐滋滋道:“那现在就带我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