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嫁纨绔 第91节
  虞家大姐也愣住了。
  怎么也没料到姜姝兴师动众地跑来她的院子,是为了这核桃罐子。
  被三夫人这般当面质问,一时下不了台,嘴角动了动,“这,这不就是一罐子核桃,那鹏哥儿喜欢吃,吃了便是,哪能料到世子夫人会这么紧张。”
  三夫人听完,咬着牙又是一跺脚,“这,这哪是一罐子核桃的事儿……”说完也懒得同她掰扯下去,将那罐子凑近她,“贾夫人得告诉我,这罐子原来是个什么样的,里头的核桃有多少,咱也好赔给世子夫人是不是……”
  三夫人心头是在想着怎么补救,奈何虞家大姐没这么想。
  觉得是三夫人特意在众人面前臊她的面子。
  当下没了好脸色,偏过头去,三夫人不甘心,手里的罐子又往她跟前移了半分,虞家大姐心头蹿出了火气,一巴掌拍了过去,“我瞧什么瞧,我又没动她东西……”
  三夫人被她一拍,手上沾了雨水本就滑,只听到“啪”地一声,那罐子碎在了青石板上,半罐子核桃混着那罐子的碎渣,一瞬散在了雨水里。
  周遭突地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姜姝蹲下了身子,一眼不发地捡了起来,三夫人脸色一白,唤了声,“夫人……”
  虞家大姐知道自己惹了祸,却又觉得姜姝这是在做给旁人看,“不就是一罐子核桃,我替鹏哥儿赔了还不成……”
  “滚。”
  虞家大姐话还没说完,便见姜姝突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从雨雾中瞧过来,凉得吓人。
  虞家大姐一个哆嗦,心头虽有些虚,到底想了起来这是侯府,嘴角不由抽了抽,冷嘲了一声,“看今儿夫人这样子,是不打算罢休了。”
  姜姝蹲在那雨水,手指头紧紧一捏。
  手里的碎渣子割破了皮,指缝间流出的雨水瞬间泛了红。
  袖筒里的细针刚露出了一个头儿,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姜姝。”
  姜姝没动,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虞家大姐,身后的人又唤了一声,“姝儿听话,过来。”
  姜姝还是没有起身,但那嘴角却是突地一颤。
  心头的酸楚,犹如海浪一般汹涌地涌了上来,十几年来,除了六岁时被姜文召冷落,一人躲在角落里委屈地哭过之后,姜姝再也没受过这等委屈。
  待察觉过来,那喉咙已经紧得发疼。
  姜姝轻轻地咽了咽,眼眶里的泪水一瞬夺眶而出,无声地落在了脸庞上。
  第83章
  范伸刚从宫中回府, 一身黑色官袍,手里还抱着几本呈文,转身交给了严二, 缓缓地朝着那蹲在雨雾中一动不动的身影走了过去。
  雨雾里一阵安静。
  三夫人心肝子都颤上了,虞家大姐也没再吭上一声,脚步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早在看到世子爷走进院子的那一瞬,虞家大姐心头已经开始后悔了。
  懊恼自个儿怎就如此大意, 着了她的当。
  她一个病秧子, 这番一淋,岂不是显得自个儿在欺负她了, 虞家大姐正谋算着也要不要一头倒下去,侯夫人已到了院门口, 一身衣裳也没个干爽。
  扫了一圈雨雾底下的几个人后,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便有了厉色, “都给我回屋去。”
  虞家大姐卡在那, 要倒不倒的。
  侯夫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她脸上,语气中没有了往日对她的半丝忍让和敬意, “大姐,你来我屋里一趟。”
  虞家大姐哪里见过侯夫人用如此脸色同她说话, 心头早就怨她胳膊肘往外拐了,如今这幅德行,虞家大姐更是有气。
  她叫自己去,自己就得去了?
  她再如何威风, 自己也是她姐姐……
  虞家大姐今日干了些什么事, 一路上侯夫人都听云姑说了, 此时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同身旁的丫鬟吩咐道,“贾夫人走不动,你们不会抬?”
  连声大姐都不唤了。
  虞家大姐心头一“咯噔”,还想维持的最后一点体面,被身旁的几个丫鬟拖出了院子后,也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虞江琳。”虞家大姐惊愕地看着她,急得直呼出了侯夫人的名字。
  侯夫人头也没回,满脸的失望。
  转头便吩咐了身旁的云姑,“你留下来,瞧瞧世子爷和夫人,再派个人去请府医。”姝姐儿身子还不容易恢复了些,这一闹,也不知道会如何。
  这回是她的疏忽。
  事情刚开始一出来,她就该当机立断。
  云姑当场就折了回去,侯夫人适才那一声呵斥完,雨雾底下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个尽,也就只有三夫人和贾梅立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范伸走上前蹲在了姜姝的对面。
  姜姝没去看他。
  也没说话,除了脸上落下的两道泪,压根儿瞧不出她在哭,一张脸尤其的平静,只麻木地去捞着地上的残渣。
  捞也捞不出什么来,地上的泥土和罐子的碎渣子,连着那核桃仁,已然成了一堆残渣。
  破碎的瓷片儿被雨水一淋,愈发锋利,眼见那手上又被割出了血迹,范伸目光一沉,黑色袖口扫在了雨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低哑地道,“好了。”
  姜姝一语不发,使劲儿的挣脱,掌心里碎渣子越捏越紧。
  范伸并没有松手,也使了劲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的头摁在了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地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直到没见她再挣扎了,胳膊又才从她的身后绕过,握住了她的拳头。
  “松开。”
  姜姝捏得更紧了。
  “姝姐儿。”范伸轻轻地唤了她一声,低下头,看着她鬓角湿透了的发丝,低声哄道,“听话,松开,嗯?”
  范伸一面轻声哄着,一面去掰她的手指头,片刻后,怀里的人身子一个颤抖之后,掌心的力度终于松了下来,范伸及时地将她手心里的几片碎渣子取了出来。
  姜姝躺在他怀里,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范伸拥着她,手掌在其后背,一下一下地缓缓地舒展,下颚轻轻地蹭着她湿漉漉的头顶,又才哑声道,“好了,别怕,我回来了。”
  姜姝压在喉咙口的声音,终是破了出来。
  几声长长的抽泣,带着隐忍压在范伸的胸膛上,闷沉的呜咽声,与以往任何一回的哭声都不一样,甚至没人瞧得见那张哭脸,却能让人心碎断魂,
  范伸没再说话。
  三夫人见两人蹲了半天,头上的雨点子不断,下人又不敢靠近,刚要上前劝说一句,便见范伸一把将姜姝从那地上抱了起来。
  面色平静地从她跟前经过。
  然那双眸子越是波澜不惊,越是冷冽深邃。
  三夫人心头一凉,人都麻了,平日里三个院子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伸哥儿是大理寺卿,这些年可没少照顾着他两个叔叔,每月除了大房分配过来的月钱,伸哥儿单独还会备上一份。
  两家人心里清楚得很。
  侯府如今没有一个老人在,实则早就该分家了。
  大房为了帮衬他们,只字不提分家的事,三夫人一直感激在心。
  平日里想法设法地去报了这些恩情,今日却让那贾家大姐给闹出了这事儿,往后他三房还如何去面对伸哥儿?
  三夫人只能怨自个儿倒霉,回去就唤了鹏哥儿的母亲过来,劈头就是一通训斥,“这些年你是过的太轻松了,连自家孩子都看不住了?”
  鹏哥儿的母亲,是三房二公子的媳妇儿,二公子在侯府排行老三,平日里下人们都唤她,“三少奶奶。”
  今儿落雨,三夫人闲着无事,想鹏哥儿了。
  便让婆子将鹏哥儿接了过来,打发三少奶奶自己去寻乐子。
  三少奶奶便同虞家几个姑娘,躲在了屋子里摸牌,外头闹起来的那阵,几人正在兴头上,如今被三夫人叫回来,平白无故地遭了一通训,三少奶奶觉得自个儿太冤枉。
  待事后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顿时对那贾家母女生了恨意。
  一时也没忍住,当着三夫人的面,便嘀咕道,“也不是我埋汰她们,但凡是个眼界开阔的,今儿断然不会办这等子事,以侯府的身份,再加上大婶子的关系,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偏生目光短浅,将主意打到了东院头上,嫂子刚进门才两月不到,就找上门要给人家当妹妹,嫂子能答应?”
  三少奶奶是过来人,最是不屑这等人。
  什么不好,上赶着给人当妾。
  三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三少奶奶开了口,便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这不就是昨儿梅姐儿上了东院,同世子夫人自荐枕席,被世子夫人当面拒绝了,回头想不通哭了一夜,今儿那贾夫人见不得自己女儿受委屈,上门耍威风,赶了个不巧,就拿人家屋里的东西撒野,可怜我鹏哥儿被她拿去当了靶子使……”
  三夫人这回听明白了。
  合着这还不是一日积攒出来的恩怨,心头霎时明朗了起来,忙地逮住三少奶奶问,“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三少奶奶神色有几分不自在,悄声同三夫人道,“昨儿梅姐儿去东院时,莺表妹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这不就听了个正着,适才摸牌不见梅姐儿,我一问,莺表妹才说出了实情,怕梅姐儿面子上过不去,还让咱们发誓不要说出去……”
  谁能想到,转眼就被三少奶奶卖了。
  三夫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补救的法子,虽说这事论起理来,是贾夫人的错,可到底是他的鹏哥儿拿了人家的东西。
  那罐子若非是个紧要物件儿,世子夫人怎可能亲自寻上门。
  如今有了这恩怨在先,那她的鹏哥儿不仅没事,还成了被人利用的受害者,三夫人哪里管得了三少奶奶同莺姐儿立的那什么誓言,她三房虽无用,可怎么着也不能受了这冤枉,去替别人背锅。
  旁人也就罢了,这事情的原由,得让世子爷知道。
  “我去见见莺姐儿。”
  ***
  姜姝被范伸抱回来后,便放在了热水池子里。
  雨水淋久了,周身一股子冰凉。
  春杏和晚翠赶紧进去伺候,等收拾完了出来,姜姝便裹着被褥一人躺在了床榻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周身突然无力。
  姜姝索性闭上了眼睛,任谁说话都不想搭腔。
  范伸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陪着她在那床榻上坐了一阵,轻轻地替她掖好了被角,才走了出去。
  今儿刚进府,管家就上前,结结巴巴地禀报,“世子爷可算回来了,夫人出事了。”管家噼里啪啦地一阵说完,也算是带罪立了功。
  等他赶过去,姜姝已经跪在那雨里,被逼到了极限。
  从认识她起,她便善会伪装,若非今日被逼到份儿上,断不会使出最后的绝招,他要再晚一步,虞家大姐今日怕早就归了西。
  范伸出了里屋,也没去哪里,头一回唤来了屋里的丫鬟,声音平静地道,“说。”
  屋里的几个丫鬟,包括春杏,齐齐地跪在跟前,晚翠先开口,将今日虞家大姐抱着三少爷如何来屋子里撒野的事儿,毫无隐瞒地禀报给了范伸。
  春杏这才呜咽地道,“并非夫人小气,舍不得一罐子核桃,那核桃,是,是夫人昨儿下午捶来,打算存满一罐子送给世子爷,奴婢见已经有了大半罐子,便放在了木几上,想着今儿继续捶,早晨起来,夫人却突然生了主意,要出府去买葡萄,说买来剥给世子爷吃,前后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回来那核桃罐子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