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新的挑战来临
  月影清疏,晚风幽怨。风游离着,云变幻着,月光下的影子也跟着拉长或者收缩,黯淡或者显眼——唯有那人是一动不动的。
  他手上提着一壶酒,右脚耷拉在石头上,左脚向上弓着,抵着自己的手臂。旁边放着一柄安安静静的剑,剑名大风。
  剑柄上以古篆字雕刻的名字已经没那么清晰了,然而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总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变得尤为清晰,几乎要从剑身中跃动出来。
  井玉宇从远处路过,再一次看见了这道背影,黑袍下的他目光有瞬间的崇敬和向往,但紧跟着这些心思便被他埋藏在了心里。
  他是酒馆九脉中天龙一脉的养剑人。
  常听说一个观点,说酒馆刺客杀人竟然用剑?井玉宇只觉得心中荒谬,且不说剑只是一种器具,乌鸦各自有各自的身份,自然也就有各自使得顺手的兵刃,别说剑了,哪怕是方天画戟都可以,难不成所有的刺客都是藏在暗中见不得光的老鼠?以他为例,除却乌鸦,他的另一个身份便是江南道井家的家主,荣华一生,富贵百年。
  身为酒馆养剑人,他注定了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分不开的密切关系。井玉宇走上前去,脚步轻悄悄的,却自然会被人听见。
  他站在那个年轻人的身后,看向他所看的方向,只看见一片苍凉辽阔的大地。
  井玉宇定了定神,开口说道:“灰雾大人又派人过来了。”
  年轻人没有说话,连手里的酒壶都没动一下。
  “五祖手下的二十万妖军分三路,直指剑南道,看样子是想先打通剑南道与剑北道连成一片。灰雾大人之前与妖族有过合作,这次接了刺杀大唐军方的任务,问您的意见。”
  年轻人终于扭头,他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掩藏着千万点光芒,“传令下去,天龙一脉所有乌鸦,不得与妖族合作。大唐人,不做禽兽事。”
  井玉宇对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恭敬点了点头,“少游侯似乎也在剑南道……”
  年轻人没有反应。
  “另外,您让我去找的情报我已经找到了,大人可要过目。”
  “拿来看看。”
  井玉宇递过去一张黯淡的金色的纸。
  他把纸抓在手里,一边往嘴里灌酒,灌到一半,他的动作顿住,一把抓住了手里的剑。
  “走,去一趟剑南道。”
  ……
  自唐未济与瑾公主离开之后,大雪山不改往昔的热闹。
  四方来投的方寸山弟子越发多起来,已经有近千人。唐未济不在,谷中的事情以栾松、听雷和泽阳三人做主,依照原先的一套框架,倒也井井有条。
  “我输了。”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可逆转,小木鱼看出了这一点,无奈苦笑了一声,光棍认输。
  “哈哈哈。”那边的朱仲春却只是憨厚笑笑,没说什么俏皮话,也没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把棋盘世界拨乱反正。
  朱仲春在华亭村的时候与普通人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所作所为都是标新立异,但那只是相对庄稼汉的木讷而言。这世上总有一帮子人是不甘心平庸的,不管在哪一行,总有人平静着、坚定着找寻着更高的台阶,然后在布满荆棘尖刺的台阶上艰难爬上去。
  唐未济给了朱仲春这个机会,朱仲春展示出了他的才华。不得不承认,他在妖兽棋这一条道上的天赋堪称恐怖,他对战场的时机把控极为精准,嗅觉敏锐,行动果决,每走一步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后面能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制定出了无数反制手段。
  作为他的对手,小木鱼对此有着极为深刻的体验。他每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慢慢就会走向失败,直至最后才发现自己就像是网中的鱼,被朱仲春一点点拎起来束缚至死。
  这么多天的研究,小木鱼自认自己在妖兽棋上的造诣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比的,但比起朱仲春来仍旧差了一大截,并且这样的差距还在不断扩大着。
  他输得心服口服。妖兽棋除了给小木鱼带来失败之外还给他那颗迷茫不安的心带来了短暂的宁静,他看着朱仲春重新布置好棋盘,嘴里面与朱仲春说着谷内发生的一些趣事。
  两人在进行了一场脑力风暴之后都有些疲乏,一个抱着一只鸡腿,一个提着一串葡萄正在边吃边说话,家长里短的话题便被匆匆打断。
  当他们看见栾松一脸阴沉走进谷中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
  栾松作为方寸山上一任山主栾竹的唯一亲传弟子,原本在方寸山一群人中的地位还有些尴尬。当初上山的时候想要挑战买剑,夺回属于他的正统传承,结果连唐未济都没打过,血脉化形大蟒之后被唐未济当成鞭子一样抽打在承流峰上,这地位就更加尴尬了。
  哪怕他的实力实际上只在买剑和唐未济之下,方寸山弟子也更愿意去听泽阳和听雷的,这种情况直到方寸山道统崩塌都不曾消失,直到他自发去了天都救小木鱼,栾松才真正被方寸山众人接受。
  再加上后来得知杀了栾竹的九长老是妖族,蓝如玉是酒馆血鸦的分身,他们对栾松的敌视便彻底没有了。
  紫霞山无碑寺养着栾松长大的启元上人在方寸山莫名其妙死了之后,栾松便一直在找寻杀他的凶手,可惜一直不曾找到。他的脾气从最开始的暴躁变得沉默,然后性子便从一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腼腆变得爽朗起来。不管如何,他们很少见到他现在的这幅模样。
  小木鱼已经察觉到了不妙,起身问道:“怎么了?”
  栾松阴着脸,先是骂了一声,紧跟着叹了口气,“前线刚刚传来消息,剑南道顶在最前面的小鲁峰已经被妖族攻破了,妖族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
  “这么说来的话,”小木鱼脸色变了变,“师兄在的百景城之前已经没有任何防御了。”
  “不错。”栾松叹气道:“百景城现在已经成了顶在最前面的城池了。”
  小木鱼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朱仲春面色都算不上好,他们又不是傻子,人族与妖族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妖族可以说是全员皆兵,同等级妖族更是比人族强上半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果非说人族有什么优势的话,也许就是人族的寿命虽然不如妖族那么长,但论起繁衍能力却远远超过妖族,同时在彼此的相互配合上更为熟谙。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个体的实力差距太大的时候,也只有在细节上下功夫才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只是繁衍能力这是长久的事情,二十万妖军破境却是实实在在就在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在眼前,就在下一秒。那种如山的压力哪怕是他们这些仅仅只是听到的人心里头都会忍不住往下坠,只觉得头顶上有一座山以坚不可摧的姿态向着他们碾压过来。
  以谷中的一千方寸山弟子举例,若是真打起来,只怕连训练有素的五百妖军都打不过,更别说良莠不齐的边军了。
  “那怎么办?”小木鱼问道。
  “我方才与听雷和泽阳商量了一下,他们正在征询大家的意见,我们的意见是去一趟百景城,或者去一趟浮池之渊,至少能保证唐师兄从那里活着出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小木鱼没有半点犹豫。
  “你呢?”栾松点了点头,看向了朱仲春。
  朱仲春愣了愣,指着自己问道:“我?我也能去么?”
  小木鱼犹疑道:“师兄,这……这不妥吧,朱大哥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栾松摇了摇头,“大乱将起,仲春在妖兽棋上的造诣我们有目共睹,留他在这里反而是害了他,不如带着他一起走,比在这里安全,也更能在这里发挥他的能力。”
  “可是,可是……”朱仲春脸都涨红了,说他没幻想过领军打仗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对妖兽棋如此喜爱,但当这样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发生在他面前,而且让他一个普通人带着一千血修,给一千血修下命令,这样的机会闻所未闻,同样也让他手足无措。
  “可是,这只是妖兽棋啊。”小木鱼把朱仲春说不完的话说了出来。
  栾松正色道:“你当唐师兄和瑾公主为何要教仲春妖兽棋?军中为何盛行妖兽棋?还不是因为军方与妖族实战的机会太少了,却又不得不未雨绸缪。”
  栾松看向朱仲春,“你在妖兽棋里面所见到的所有妖族兵种,实际战斗力都与现实相仿,你所下的每一场棋,都是一场战斗。唐师兄在临行前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提到唐未济,朱仲春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就连小木鱼也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从你下妖兽棋最开始的一百盘,你输了四十六盘。后来又下了一百盘,输了十二盘,再后来到师兄离开之前的一百四十二盘,你一盘都没有输。师兄说,你的成长是惊人的,不要埋没了自己的才能,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必须要做到的是要相信自己。”
  朱仲春愣住了,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自己已经下了这场多盘妖兽棋了么?又恍惚想着自己输了这么少?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谷中的方寸山弟子已经集结好,肃穆以待。
  朱仲春豪气顿生,重重点头。
  “出发!”
  ……
  大雪山众人离去后不久,消息便传到了白龙圣地,这里毕竟是白龙一族的地盘,唐未济他们也只是借住在这里而已。
  白龙一脉的族长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让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望。李望又告诉了李书生,李书生想了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卖酒翁,自然而然,夜小昙和雀斑小姑娘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方寸山众人的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离开之后,心里却越发沉默了起来。
  卖酒翁比起当初带着上德峰去天都的时候已经苍老了太多,他的眼中像是藏着两只太阳,熠熠生辉,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已经开始腐朽,死亡在每一个细胞内部悄然扎根,生机东去,不再回头。
  卖酒翁挑选的四位上德峰候选人还没能成长起来,大战却似乎已经在这个时候到来,谁也不知道上德峰那一头的守望者森林会在什么时候被发现秘密,妖族大军又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在这里。
  卖酒翁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眼前的四个弟子,展颜笑了笑,话语平静却无比豪迈,“无妨,继续去练吧,我死之前,你们不用担心。”
  ……
  大光明城内,墓碑甲诵念的声音不曾停歇,空旷苍茫的城池内部,黄沙堆积,倒塌了半数房屋。
  在城池的另一端,却又有一汪荡漾着七彩的泉水从地底涌出,滋润着半座城池。
  那个叫无常的金属人蹲着跟在墓碑甲的后面,无聊之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路过韩樗的闭关之所。
  他端坐在城头上,面对着城外那无尽的空寂和黑暗,试图努力掌控传承。
  “长夜将至……”
  诵念声永不停歇,这座埋葬了万年的城池一点一点苏醒。
  ……
  纪沛见到移洛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已经彻底好转,实力比往昔更进一步,已经达到了逸元境。
  唐未济给予他的九楼的小世界化作了一颗漆黑的珠子嵌在他的眉心,他披着青铜甲胄,端坐在移洛的面前。
  移洛抬眼看了他一眼,从身后的道士塔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纪沛。
  纪沛看了一眼,抬起头来,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移洛话语简略,“五祖发动攻击,目标直指百景城,唐未济在百景城。”
  纪沛闭上眼睛,再睁开,“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
  眼前的妖军黑云一般铺满了大地,一直绵延到天边,他们呼啸着奔走,每一次踏足都会引起地面的剧烈震动。
  天上无数三元境妖族伴随着飞禽类妖族起舞,像是朝着太阳要冲过去。
  罗刹扭头看向身后,见到的亦是同样的画面。
  归山圃之后,朱颜既是唐未济的事情暴露,他遭到了极为严苛的审讯,但不知为何最终没杀他,只是让他戴罪立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他进了五祖手底下的妖军,混了一个什长。
  他低下头,背后的血色翅膀闪动着,只是沉默着向前飞。
  恨唐未济么?恨。
  佩服唐未济么?佩服。
  再遇到他会怎么样呢?这是他心里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他把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摆了上来。
  “人妖势不两立。”
  ……
  人影在奔走,闪过林梢,树叶晃动之间,只是听见一声杂响,抬头看的时候只看见密密麻麻的树叶也从树叶缝隙里掉下来的光斑。
  袁浩宇一步一步,历经千辛万苦,沿途无数场大战,九死一生,几乎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终于赶到了浮池之渊。
  他看着眼前这巨大的仿佛眼睛一样的漩涡,义无反顾冲了进去。
  归山圃,终于到了,接下来就是要找大将军问清楚了。
  ……
  沿途见到的人族越来越少了,大多数人要么是死在了这里,要么是被妖族抓了过去,还有许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已经背叛了人族。
  上官对这些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两千多玄武营披甲士在这片血色大地上飞速转移,往下一个地方赶过去。
  他们必须回到大唐,没有城池与阵纹的庇佑,他们迟早都会死在妖族的追杀之下。
  两千多人的物资同样是个问题,上官带队,又一次扑向了妖族一个小小的据点,这样会暴露他们的行踪,但到底能够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敌袭!”
  不远处响起凄惨的声音,上官眼神锐利,冲天而起。
  身后两千余玄武营一言不发,紧随其后,人在半空已经结成战阵,巨大的墨色玄武法相向着前方轰然撞击,黑色的玄武重水发出“哗啦”的声音,将最前方冲出来的一头妖族搅得粉碎。
  更远处,还有无数妖族循着玄武营的方向追过来,死死咬住,其中不乏三仙境大妖。
  玄武玄武,瓮中之鳖。
  ……
  太玄教,雨初晴匆匆赶往墨染山,在墨染山用自己罕见的勇气与欧阳师叔祖发生了一场争吵之后,又匆匆赶往太玄教后山,在风池这里见到了太玄教的掌教真人。
  风池里的第九枚金莲已经长了出来,在风中摇曳生辉,清香与水汽交融,掌教真人率先开口,“太玄教不插手军方的事情。”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百景城若是破了,整个剑南道都要遍布战火。”
  “太玄教的人手已经全都散了出去,不可能因为一个百景城全都聚集在那个地方,若是百景城守不住,太玄教的基业就此断绝,我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
  “师父!”
  “你去吧,我意已决。”
  “此非私情,实则大义啊。师父,别忘了唐未济当初可是救了整个剑南道的!”
  掌教真人挥了挥手,雨初晴眼前一阵恍惚,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后山。
  他失魂落魄走在山道上,身形踉跄,时而咬牙时而低沉,时而亢奋时而恼怒。
  他知道掌教真人说得没错,太玄教已经被掏空了。除了必要的太玄教守阵弟子、师叔祖与掌教真人不能出太玄教之外,长老、弟子已经全数出发赶往前线。
  因为风池的存在,师叔祖与掌教真人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浮池之渊崩碎之后,已经有妖族化作人形混入了大唐,若是让他们寻到空隙,偷摸到风池这里,打开风池,那对于大唐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不仅仅是这两位三仙境,据雨初晴所知还有两位三仙藏在暗处看着这里,以确保万无一失,只是……只是哪怕知道事实是这样,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他走出太玄教,才踏出一步,便看见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年轻的、充满希望与憧憬的发亮的眼睛。他怔了怔,抬起头看过去,在那双眼睛的后方,是无数与这双眼睛一样的眼睛。足够年轻,足够朝气,明亮如同天上的星星。
  “你们……”雨初晴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有些发蒙。
  这些都还只是孩子,年纪最大的不过才十五岁,最小的十岁而已。他们是太玄教三代弟子中年纪最小的,实力最低的。他们被留下来,只要他们活着,太玄教就永远存在。他们站在雨初晴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做什么!”雨初晴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我们要去百景城。”为首的那个孩子看着雨初晴,“请师兄带我们一起。”
  “胡闹!”雨初晴怒喝了一声,面色难看至极,“你们去就是捣乱!”
  “我们不去,就没人去了啊。”
  雨初晴怔住了。
  不去……就已经没人去了么?
  ……
  有一团火,是世上最后一头凤凰的心脏。在那头凤凰死后,他的心脏跟着冷却,最后融入到了森森白骨之中。
  时光荏苒,曾经无敌的霸主没有涅槃,遗骨却被人以秘法融入到了一个三岁的将死的孩子体内。
  那孩子活了下来,神奇的是那团火开始重新燃烧,被人以为是火焰精灵,被那个孩子取名为小火。
  后来那孩子死了,意外的是他获得了涅槃,那团火却在大雪山与他分开。
  小火凭着自己与他冥冥中的联系不断追寻着他的脚步,追逐到的却只有空白和失望。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失望。每一次的失望都给那团小小的火焰幼小懵懂的情绪带来一次伤害。
  在漫长的追寻与躲藏中,那团拳头大的橘红色火团不再吐米粒大小的棉花糖一样的火云,它开始学会了吞吐真正的火焰。
  他在成长,却也在迅速消耗着自身的元力。他的灵智与日俱增,他开始寻找这天地间各种各样的火焰精华,用以吞噬,增强己身。
  他依旧是那团橘红色的火球,他辗转了万里之遥,躲过了无数血修与妖修贪婪的视线,逐渐成长,越发强大。
  他最终循着命运的安排,来到了剑南道一座荒山的深处,在荒山深处的地底有一处火脉,能够让他再一次成长。
  他开始沉睡,火脉精华被他不断吸收,一点一滴、一点一滴……
  ……
  朝会已经连续开了四天了,关于前线那场战斗的讨论也延续了四天。四天里,破口大骂者有之,心急如焚者有之,不动如山者有之,圣皇除了让各处增援前线,守望掎角之外并没有其他额外的命令下出,于是大臣们的讨论越发激烈。
  “不能救,不能救!唐未济狼子野心,玄武营欺君罔上,他们是浮池之渊打开的罪魁祸首,是大唐的罪人!剑南道,流沙府,南漠沙海,那么多的地方,妖族为何偏偏选择了百景城,这原因还不够清晰么!”
  “四神兽营里面除了朱雀营损伤惨重,白虎营损伤过半,玄武营与青龙营都不曾有太多战力损失,值此大战,保全实力为上策,刘侍郎为何偏偏咬住玄武营不放,为何不说青龙营同样也是毫发无伤?妖祸连绵,我方任何一点战力都不可放弃,何况是玄武营这样的精锐!”
  “青龙营与玄武营同么?他们是一样的么?上一次浮池之渊洞开罪魁祸首就是玄武营,老三营覆灭值得人慨叹,青龙营已经力挽狂澜一次了,难不成还希望他们再站出来第二次?那可是二十万妖军,这才三位妖祖,妖界可是有着足足十八位妖祖啊!”
  “这与营救玄武营有什么关系?妖族势大,更应尽早接应玄武营才是。”
  “文鸣栾文将军的公文你不曾见到过么?玄武营的模样像是溃败?他们没有青龙营的本事,为何如此缘由还不清楚么?别说我说得不够清楚,前线来的战报,已经有无数地方发生人族反叛投入妖军骗开城门的事情发生了,你就确定玄武营不是叛徒?你可别忘了玄武营都是什么人组成的!”
  “刘侍郎!你这是对玄武营的污蔑!他们既然已经选择加入玄武营,如何还要以过往对他们进行攻击?四神兽营什么时候也分上下高低了!”
  “班侍郎,朝堂之上,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我处处为国为民着想,你却胡搅蛮缠,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与这玄武营有什么样的关系!”
  混乱仍旧在继续,班道远与礼部的刘侍郎争得脸红脖子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里是针对玄武营,明明是在针对唐未济。在唐未济第一次来到天都的时候,东来居内,刘侍郎为了讨好大皇子,想要杀那头白猫,结果被洪洗剑拦下,自己的脖子差点被拧断。
  让刘侍郎去找洪洗剑的麻烦是不可能的,在那之后他便与唐未济结了仇。何况刘侍郎本就是老太师一系的得力干将,若不是因为东来居的那件事情,礼部尚书的位置也许他都坐上了。
  班道远与刘侍郎分毫不让,只是班道远终究人微力薄,处于绝对的劣势。
  赞成不去救玄武营的占了大多数,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浮池之渊的崩溃与玄武营脱不了干系。他们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接纳玄武营。
  一直到百官摆明了车马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圣皇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金口玉言让所有人一下子傻了眼,就连急眼的班道远都愣住了。
  不多时,圣旨传向前线——尽全力营救玄武营。
  ……
  森林里的光自天空照射下来,与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落在楼十六的眼里终究却显得亮堂多了。
  许多天不见了,他有些想念师父了。不知道师父最近过得怎么样,李望那边依旧有消息传回来,在没有了食物短缺的危机之后,守望者的日子变好了太多,除非必要出手,他们开始养精蓄锐。
  李望那边传来的消息大多是有关唐未济的,楼十六知道师父过得不错,似乎还和师娘成亲了,算是了了一个大的愿望,但他终究不曾亲眼见到,总觉得有些遗憾。
  师父说迟早会把守望者们都带出去,他相信师父能做到这一点,两位村长同样坚信这一点,但毕竟唐未济走的时间太长了,守望者森林里面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一直到他看见猫大人匆匆走过屋子前方。猫大人比猫还懒,什么时候这么精神了,他好奇问了一句。
  猫大人扭头说了一句话,楼十六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紧跟着又变得通红,冲出去就找楼十五。
  见着楼十五之后没多久,守望者森林整个暴动了起来。
  妖族已经打到了大唐,兵临城下,已经接近了唐师所在的位置,千钧一发!
  ……
  在这片广袤辽阔,藏着太多秘密的大地上,无数人做着各自的事情,为了同一个目标,相左,或者相右。事件的中心点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又变成了唐未济。
  对于这些唐未济是不知道的,百景城自然已经得到了妖族快要到来的消息,不管是黑虎军还是锦衣军都有些躁动不安,就连白登军严阵以待之也有些警惕。他们警惕的是城内的这些败军。
  若是战时他们崩溃倒戈,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百景城毁于一旦。
  唐未济与韩仰之的妖兽棋之争不仅不能延迟,反而越发急迫了起来。
  韩白登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唐未济在百景城没有势,只有从圣皇借来的力,那么他便可以帮他造势,哪怕唐未济根本不懂妖兽棋也没关系,他可以让韩仰之输,只要通过唐未济把百景城的乱象终结,他终究是可以领着众人继续抵挡一阵子的。
  韩仰之对此自然是不乐意的,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百战之名会毁在一个不学无术之徒的手上,但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黄叶在枝头被卷落,用了七秒钟飘落了三十五厘米。
  七秒钟之后,天亮了,新的挑战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