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第57节
  楚辞还想回答他,neo就做到了,可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或者嘴唇被粘合,怎么也张不开。
  他觉得自己意识清醒了,但又好像未曾清醒,因为他感觉不到作为“人”的身体感官,似乎只有意识,可是意识也被圈禁在四面八方都有壁障的囹圄之中,只能静止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意识为什么会有动或者静这样的状态呢?它根本就没有形体,谁也无法看到,谁也无法捉摸,但是它又是存在于世界上的……楚辞陷入意识与存在的哲学问题,不知道纠结了多久,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谁。
  可是他在哪?
  不知道。
  他记得自己有句话要说,却死活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直到,直到外界有声音被他捕捉到,像是有人在说话,他能听懂,他听见有人说——
  “……可是,将这个样本培育出来,它还是人吗?”
  “这本身就是个悖论啊。”
  什么是悖论?什么的悖论!
  他倏然感觉到一阵阴雨入骨般的寒冷,不由的打了个冷颤——等等,冷颤?他的身体回来了?
  楚辞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光线昏暗,天显然还没有亮。可是地面上却横着一条白色的光影,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他的床前。
  楚辞扭头看过去,只见他的卧室门开了一条缝,走廊的光卡进来,就成了那条白色的光带。而门缝里,飘着一张苍白的脸,如果不是那双玻璃珠似的绿眼睛过于熟悉,楚辞一定大喊一声“有鬼”!
  他面无表情道:“你这大半夜的趴在门上是想吓死谁?”
  neo一动不动道:“你门没关,我听见你在讲话。”
  “我?”楚辞一巴掌拍开了床边的灯,“我可能说梦话吧。”
  开了灯,他才发现neo将手肘撑在门把手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固定在这一个支点,就好像挂在门把手上了一样。
  ……要是别人恐怕还真搞不来这样的操作,也就是只有瘦得像张纸的她可以了。
  楚辞从床上爬起来,问:“我说什么了?”
  neo道:“什么悖论什么的,没听清楚。”
  “哦,”楚辞想,应该是梦里还想着和埃德温说话来着,见neo看着他,他立刻拉起睡衣上的帽子戴上,兔耳朵垂在额前,像两个小揪揪,“你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这会还在走廊里晃悠?”
  “我睡醒了。”neo把自己从门把手上取下来,又没骨头似的靠在了门框上,站得歪七扭八,下一秒就要滑在地上躺平似的。
  楚辞狐疑的抓过终端一看,哦嚯,凌晨3点10分。
  他疲惫的挥手:“那你回去吧,我还要继续睡。”
  neo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语气神游天外的道:“我刚醒来无聊,顺便查了一下你的身份信息,你……不是卡斯特拉主卫三的人吧?”
  楚辞波澜不惊的抬起眼眸:“你在说什么?”
  “你的身份卡上存储信息有更改的痕迹。”neo看着他,目光依旧没什么生机,“为什么。”
  楚辞也看着她,他的眼睛要比neo活泛的多,明亮深邃,且有力度:“什么为什么?”
  “你叫林,可是身份卡上是玲。”
  楚辞道:“写错了而已。”
  说这句话的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不像个十岁的小孩。
  neo靠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忽然道:“我家在碎叶星的第三轨道偏南67度那颗卫星上。”
  楚辞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转身走了,背影被走廊昏暗的光影吞没。
  楚辞慢慢走过去关上了门,将身份卡从终端里取出来,半响,自嘲的笑了一声又放回去,而重新插入终端的身份卡会再次载入存储身份信息,楚辞一抬眼,看到投射在空中的光屏,姓名一栏那里赫然写着——林。
  他愣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neo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楚辞的身份卡是假的,所以告诉他,自己的家在哪里,以秘密换取秘密,就不会有谁觉得心亏。
  她还帮楚辞改掉了身份卡上的名字。
  楚辞将脖子往往毛绒睡衣的领子里一缩,像往常那样蹭来蹭去,蹭着蹭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然后一个猛虎扑地扑在了床上,就好像一只白团子在被子上滚,他滚了半天终于钻进了被子里,躺好,问埃德温:“碎叶星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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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的实验结束比较早,从实验室回研究员公寓的路上,他通讯了张云中副师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之前张云中和他聊天的时候告诉过他不少北斗星的情况,比如北斗学院哪个食堂第几个窗口最好吃这种小事。而可怜的张副师长还有三个月才能走完这条防线,于情于理西泽尔都应该问候一下他。
  闲的蛋疼的张云中见有人给他通讯,当然是高兴的感谢他八辈祖宗都来不及,口沫横飞的向西泽尔讲述了巡防一月以来自己终于在上个星期遇到了一小撮星盗,打的他们哭爹喊娘云云。讲完之后,张云中的神情复又恢复了寂寥,苦涩的对西泽尔道:“以后可千万不要惹到元帅,巡防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啊!”
  叮嘱完了,他一收凄苦神色,思索道:“不过也轮不到你巡航,过些日子你应该就回中央星圈了吧?旧月基地条件再艰苦肯定也比巡防好……”
  西泽尔道:“我就是想告诉您,我已经是一名边防军军人,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张云中砸了砸嘴,半是抱怨半是开心的道:“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哎,要说我们边防军,别的都不吹,那军工武备先进程度,陆军和舰总只有眼馋的份儿,你赚了,赚了!”
  看样子张云中还不知道新机甲机动系统的事,也是,这种机密的实验暮少远元帅二话不说就将西泽尔塞了进去,摆明了就是要将他拴在北斗。
  因为没有哪个机甲操纵师可以拒绝,亲眼看着新机动系统诞生于世的诱惑。
  西泽尔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可能下个月就要去边防训练基地,到时候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和您聊天了。”
  张云中随口问:“你去几号基地啊?”
  西泽尔道:“听靳总参说,是179号。”
  张云中:“……你没听错吧?”
  西泽尔:“没有吧。”
  张云中抹了把脸,抹出一脸杨白劳似的凄苦,隔着通讯页面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拍西泽尔的肩膀:“保重啊兄弟……咱俩怪投缘,我还想再见到你呢。”
  西泽尔:“……”
  张云中连忙转移了话题:“上次不是给你说我们捕捞到冯·修斯的逃生舱吗,他前几天醒了,我本来还想借口把他送回有人的地方临阵逃脱一段时间,结果这家伙,自己走了,气死我了。”
  “自己怎么走的?”
  “上周不刚打掉一队星盗?”张云中道,“正好有两架完好的单翼,他开走一架,说是有急事要回二星,我也不好拦着……”
  “诶,你要找那小孩儿我已经都吩咐下去了,但哪怕只是卡斯特拉到长亭走廊那一块星域也大的吓人,恐怕没那么快有消息。”
  西泽尔像是恍惚了一下,半响才道:“好,谢谢您。”
  翌日清早,他本来想要是直接去实验室,可是刚出门就接到了靳昀初付副官的通讯,说是靳总参叫他过去军总大楼。
  结果等在靳昀初办公室里的不是靳总参本人,竟然是暮少远元帅。
  暮元帅钢板似的坐在靳总参的办公桌背后,道:“秦教授昨天告诉我说,到这月末实验数据基本就采集结束,你不用再去实验室了。”
  “是的,”西泽尔敬礼后回答,“靳总也说过,让我准备去边防训练基地。”
  “这是必要的。”暮少远元帅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靳昀初大步走了进来。
  “靳总参好。”
  靳昀初点了点头,道:“你们继续。”
  暮少远接着道:“训练肯定要去,过后你还应该去巡防舰队呆一段时间……最近有实战管理经验吗,就最近半年之内。”
  西泽尔想了想,道:“我之前在雾海的月神星,管过一条街……算吗?”
  暮少远:“……”
  第55章 179基地
  靳昀初严肃的道:“算,怎么不算。”
  暮少远元帅本来绷着脸,看上去很想杀个人试试,但被她这么一说却有些绷不住了,无奈道:“你真是……”
  西泽尔道:“我开玩笑,近半年里只在311舰队担任过助手职,不算管理岗。”
  “让你去秦教授的实验室其实也是想让你乘着这段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边防军和北斗的环境,”靳昀初随意的道,“你是个军人,总不能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做好准备,”她说道,语气颇有些唏嘘,“下个月就去训练基地吧,那可不比北斗星。”
  西泽尔想起昨晚上张云中那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想问我呢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话还没有问出口,靳昀初就道:“让老刘带你去模拟作战室吧,本来今天早上叫你来也就是个这个目的,北斗和中央军校用的不是同一套模拟器系统,你得提前熟悉一下。”
  西泽尔点了点头,道:“麻烦您了。”
  “我?”靳昀初笑了起来,“本来批准你使用模拟作战室的应该是你的直属上级,但是你现在还没有直属上级,就只好由我代劳,等到你去了179基地……”
  她呵呵笑了两声,笑得西泽尔心里发毛,这时候正好刘副官进来,西泽尔只得将疑问咽在肚子里,跟着刘副官走了。
  他出门后,暮少远忖了一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靳昀初:“真让他去197基地?”
  靳昀初哂笑道:“怎么,这不是你的提议吗?”
  暮少远摇了摇头:“你没去过……”
  靳昀初没有去过179基地,因为她来边防军的时候,身体素质已经不允许她再进179基地。但是暮少远当年可就是那里走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179基地在边防军军人的心目中代表着什么。
  那里被称作,“魔鬼之城”。
  以训练强度、准度、难度奇高而出名,在边防军军人们的心目中筑起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据说这地方是秦教授当年突发奇想,按照云照上将的某次访谈的提议设计出来的,建成投入使用之后就成了悬浮在整个边防军头顶的噩梦。
  “我是没去过,”靳昀初唏嘘道,“但是看着那些训练项目我都害怕,老实说,你当年真的在那地方待了七十三天?”
  暮少远淡淡“嗯”了一声,叹道:“也就只能是七十三天了。”
  “嚯,”靳昀初靠在她的桌子上,摆摆手,“暮少远,就这件事来说你完全可以骄傲,这可是边防军二十九年没有打破过的记录。”
  “过段时间把张三从巡防舰队叫回来吧,”暮少远道,“等到西泽尔从179基地回来,我想让他去三十六师。”
  靳昀初沉吟道:“会不会有点,太紧迫了?他才二十岁,要按照正常的流程,都还没毕业。”
  “他会同意的。”暮少远波澜不惊的道,“二十岁的上校领衔,不论是出身和天赋都不可挑剔,还能这么沉得住气,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
  “我当然知道他会同意,”靳昀初慨叹道,“他是我见过这么大的年轻学生里,性格最好,天赋最高的,连秦教授都对他赞不绝口。”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二十岁的时候要是上校领衔,谁敢让我去训练基地我骂不死他。”
  暮少远跟着笑:“那你二十岁的时候,是什么领衔?”
  “好像是少校。”
  “我已经记不得清我二十岁时候的事情了。”暮少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