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if线(17)
  新年过后,又将开始一年一度的圣光播撒。此事要在积雪消融之后,春耕播种之前完成。大批通晓圣光术的神官从圣都被派遣出去,神殿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开春之后,车队陆陆续续回到神殿,随神官们一并回来的还有许多孩子。
  那些孩子们在神官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上走下来,好奇又紧张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他们的脸庞被早春的冷风吹得发红,像树枝上的新芽一样幼嫩。
  他们是从各地选拔来的有魔法资质的孩童,每叁年选拔一次,从六岁到十二岁,只有资质最为优秀的那一批才会被带回圣都,其余则留在地方大教区学习魔法。
  艾西从走廊的窗户里看见停在那里的车队,女神官们弯下腰来,牵起那些最小的孩子的手,领着排成一队的孩子走去他们的塔楼。
  希欧多尔也在。
  艾西驻足在窗边,骑士的余光能瞥见她柔软的目光。
  她很喜欢那群孩子。
  教皇不会,也不能拥有子嗣,流淌他的血脉的后代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藏匿于世,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诞生。
  “都还是群小孩子。”艾西看着下面说。
  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和父母分开,未免很残忍。
  “这些孩子日后将成为大神官与骑士长,为家族增光添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希欧多尔说。
  他的声音冷漠,艾西侧头看向他,骑士的睫毛也是银白色,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出霜雪的颜色。他赤红的眼瞳凝视着底下,睫毛也跟着垂下。
  “你来到神殿时,也和他们一样小吗?”她问。
  “六岁。”骑士神情平静地说,“我出生时便被预言了死亡。医生说我不可行走,不可视物,不可接触阳光。后来他们在我身上发现了魔力,于是将我送来神殿。这里是我唯一的去处。”
  神赐的魔力庇佑他逃离早夭的命运,却无法摆脱疾病与痛楚。整整六年,他被关在房间中,蒙着眼罩,不见阳光。唯能从厚重窗帘后封锁的声音与气味里认知世界。仆人们在他房中来来去去,带着泥土、青草、脂粉、牲畜、灶台、烟熏、奶粉和木头的气味。
  他靠气味记住所有人。
  艾西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骑士现在看上去健健康康,难以想象是曾被预言要夭折的孩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她说:“我的父亲去世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这是她也很少提及的事。
  初春的寒意被玻璃隔在外面,她接着说:“他葬礼的前一天夜里,我爬到家门口的树上看日出,有一只鸟停在我身边,我一直待在树上,它也一直没有走。天亮了之后,大家都在找我,我爬下树之前跟它说再见,等到葬礼结束后,它已经不在了。”
  “不过我很高兴它能陪我那几个小时。”艾西手扶在窗台上,眼睛看向庭院,“爸爸下葬时,我妈妈对我说,人不是为了那些不好的事活着,而是为了那些好事活着。”
  希欧多尔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那群孩子一个个消失在门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