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葛崖再次叹了一口气,这次纵有谷敏锐地体察到了这声叹息中的情绪,是失望。
  葛崖没有停顿,她继续说:“你不应该如此对待你的姐妹,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你简直就是在奴役她。你阻碍着她更好的发展,你说你有天赋,那她也有天赋,你不该妨碍好演员的成长。”
  “什么?”
  其实纵有谷全然没听见葛崖后面说了什么,听到“姐妹”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她立马知道了,纵敛谷并没有说出所有的真相。
  那个秘密依旧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纵有谷几乎立马要猖狂地笑出来,但是她不能。
  她憋笑憋得努力,脸涨得通红,肩膀不自主地抖动,像是整个人在风中颤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适时地堆积在了眼眶中,咽喉处的肌肉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葛老师,您现在对我一定很失望吧,可是……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您难道以为我们不想光彩地走在一条坦途上吗?
  不知道纵敛谷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的出身并不好,我们在孤儿院长大,贫穷与饥饿时时刻刻侵扰着幼时的我们,我们都迫切地想要摆脱赶过去那样的生活。
  为了能快点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们就决定用一个人的名义开始工作。
  她从小身体素质就比我好,从小的多病让我对情感有细腻的感知,我和纵敛谷就利用这一点开始合作。”
  “合作?”
  纵有谷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是的……我们是合作,而且是由她提出来的,我也有过顾虑,但是她和我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
  “葛老师,我会主动放弃二月兰奖,我知道我不配……我可以为我说得每一句话负责,你可以直接去问纵敛谷,我没有说一句谎话。”
  “不,不,你先什么都不要做。”
  纵有谷听到这里她开始无声地笑了起来,面部肌肉夸张的牵动弥补了声音的缺席。
  她所说的都是实话,她没有说一句谎话。
  天下没有比她更为诚实的人了。
  “你先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做。”
  葛崖喃喃自语起来,而后不久,她挂断了电话。
  纵有谷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她笑了。
  她会把纵敛谷逼回来的。
  当纵敛谷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她能依靠的人只有纵有谷,只有她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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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请相信我,按照一开始的设想与纲要,这真的会是一个喜剧故事。
  谁知道慢慢往框架里填充文字的时候慢慢慢慢歪了,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恨恨恨恨了起来。
  但是写得很爽……好开心……
  很高兴遇到你们[垂耳兔头]
  第52章
  纵有谷喝醉了。
  当她重新返回包厢后,一杯接着一杯,她喝了不少酒。
  万春明和剧组一众演员都觉着是纵有谷太过高兴了,毕竟她拿了这么一个大奖,这样的时刻一辈子能有几天呢?
  于是她们就由着纵有谷喝酒,就让纵有谷尽兴。
  浅黄色的酒一杯接着一杯进了纵有谷的肚子里,纵有谷渐渐晃了神。
  其实纵有谷喝得并不算多,只是她酒量实在差,几杯下肚她就开始犯晕犯困。
  杯中的液体见了底,只剩下浅浅一点覆盖在杯底。
  不久,纵有谷就觉着头脑发晕,眼睛发酸,她晕晕乎乎地趴在桌上,微微蜷曲的手指不自主地颤动。
  四周是朦朦胧胧的欢声笑语,筷子与碗沿敲击的清脆声响夹杂在谈笑中。
  纵有谷觉得一切离她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轻,她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粘腻的泉水中。
  她渐渐入睡了,或者更准确地说,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她失去了意识。
  纵有谷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和她无关,她和这个世界之间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具体切实的感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坐在了胡迎花的车上。
  她的脑袋抵在车窗上,车辆颠簸,她的头就磕在玻璃上,撞得她头疼头晕。
  一个刹车,她的脑袋重重撞在前排座位上。
  “有谷姐,您这里下车可以吗?”
  胡迎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纵有谷听见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纵有谷下意识不想回家,她一动不动,继续赖在车上。
  “有谷姐?有谷姐,您醒了吗?”
  胡迎花从驾驶座上转身,推了推纵有谷,她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因为她发现纵有谷在哭泣。
  纵有谷的确在哭泣。
  她看着窗外,望着她家的方向。
  其实她并不伤心,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她很有把握纵敛谷会回来的,她有把握把纵敛谷逼回来。
  所以,她并不伤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有谷姐,您是喝多了头晕是吗?要不您让您爱人来接您一下?有谷姐,需要我帮您拨电话吗?”
  纵有谷终于说话了,她摆了摆手,终于准备下车。
  打开车门,夏雨过后的阴凉涌入车内,纵有谷吸了吸鼻子。
  一手抱着二月兰花束,一手拿着重重的奖杯,跌跌撞撞,此时此刻代表着她荣耀的东西竟然成了一种累赘。
  她踩着水塘一步步往前走,雨水打湿了那双名贵的皮鞋,带着污泥的水从鞋面的缝隙渗入。
  冰凉粘腻的触感让她反胃。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她却没有办法撑起伞。
  被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黏在脸颊上,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纵有谷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可笑又狼狈。
  她狠狠地将地上的石子踢远。
  明明今天应该是高兴的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是纵敛谷害的。
  是纵敛谷不识好歹,是纵敛谷不识好人心。
  她早该明白的,纵敛谷就是恶犬。
  没办法,但她纵有谷就喜欢这样的恶犬。
  因为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咔嗒——
  大门被打开。
  在看清屋里的那一瞬间,纵有谷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因为她在屋里看见了纵敛谷。
  当纵有谷踏入房间时,她看到了从容坐着的纵敛谷。
  纵敛谷身上穿着纵有谷的休闲服,宽大的外套罩在纵敛谷身上。
  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身后,没有一丝碎发吹落。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纵有谷关上房门,她双手抱臂靠在门上。
  她的语气尖酸,毫不掩饰她的冷嘲热讽。
  纵敛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纵有谷。
  “你应该要明白一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无条件帮你,只有我。”
  纵有谷的头向后仰,她垂眸,眼皮遮盖了大部分瞳孔。
  她睨着纵敛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没有人会爱你的,只有自己,只有我们自己,你要知道这一点,知道吗?
  那个葛崖不会帮你的,她现在知道你在撒谎了,她不会帮你,你找不到任何人帮你。
  你离不开我的,你离不开我的,你死心吧!”
  纵有谷说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因酒精而麻痹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
  纵敛谷依旧坐着,对纵有谷的话置若罔闻。
  双手藏在口袋里,一言不发。
  “原来你觉得我是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吗?”
  纵敛谷突然笑了,她站了起来,用手背轻拍纵有谷的脸。
  她伸手指了指衣橱,她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你是不是特别想要看到我垂头丧气地回来?我越狼狈你越高兴是不是?不过要让你失望了。”
  纵敛谷踢了踢脚边的小包。
  “你也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拿走你几件衣服不过分吧。我好歹也帮了你这么久,你可别斤斤计较。”
  纵有谷愣了神,一时间她仿佛听不懂纵敛谷的意思。
  她伸出手,想要牵起纵敛谷的手,却被纵敛谷一把拍开。被击打的手背一阵疼痛,麻木的感觉沿着手背、手臂往上传导至麻痹的大脑。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拿衣服?”
  一出口,纵有谷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果不其然,话音一落,纵敛谷就开始笑了起来。
  纵敛谷的笑声尖锐,她笑得没玩,只是一个劲地笑,笑得没完。
  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笑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小,笑声成了嘶哑的气声。
  声音渐渐止息,纵敛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