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禅子何时来?”
  “正在路上。”
  “你确定,算力通神的禅子加上可通天机的星罗命盘,当真能推衍出五枚白鹤令之间的关联吗?”
  “若禅子都算不出,那说明天书所藏匿的天机已是人力不可窥视。”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又过了会,远处的走廊处传来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沉闷响声。
  禅子来了。
  贺楼茵盯着那个金光闪闪的脑袋,又是忍不住想笑,捂住了嘴还不够,只好伸手掐住闻清衍的胳膊。
  闻清衍措不及防痛得倒抽气,费力掰开她的手指,咬牙切齿问:“我又得罪你了?掐我做什么?”
  贺楼茵:“因为掐我自己会疼。”
  闻清衍有一瞬间很想将她从树上推下去。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动作间不小心几朵海棠花飘落。
  “谁在那里!”裴城主终于发觉不对,拍着桌大喝一声,攻击立刻就到了二人面前。
  闻清衍面不改色,手上立刻掐诀破开迎面而来的掌风,却不料掌风破开后,是迎面而来的一柄玄铁宝剑,剑刃已近在眉睫,闻清衍想纵身后退已来不及了,就在他准备硬接时,一朵半透明的海棠花在他面前盛开。
  剑刃与海棠花碰撞,海棠花散出的花瓣在半空中凝成数道细小剑意,绕着玄铁剑将它固定在半空,紧接着,贺楼茵抬脚将玄铁剑踹了回去。
  她收回剑意,落在海棠树上的枝头,周身漫天花雨洒落。
  “不是说剑修不让进吗?怎么裴城主竟然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你们是何人?”裴叙之冷声问,同时说着便要再次挥出一道掌风,身旁的锦袍青年人拦住他,微笑着拱手抱歉道,“是在下的堂妹,年轻不懂事,还请裴城主见谅。”
  原来是贺楼家的人。裴叙之没好气哼了声,衣袖一甩重新落座。贺楼风抬手招呼贺楼茵过来,脸上挂着柔和微笑。
  贺楼茵眼里闪过厌恶,转身就走。闻清衍在原地停留了几瞬,选择去追她的背影。
  只可惜,裴城主与贺楼风显然没有让这二人离开的打算。
  剑风与掌风齐至,贺楼茵嘴角牵出冷笑,手腕上剑镯重新化为流光长剑,将二人的攻击斩落。
  “多年不见,贺楼风,你的剑术怎么还是这般稀烂?”她又转头望向裴叙之,同样微笑嘲讽,“裴城主不让剑修进,莫不是怕被人发现自己技不如人?也难怪,整日呆在这破院子里当乌龟。”
  裴叙之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问向贺楼风,“你们贺楼家的人,就是如此行事?”
  贺楼风不敢指责贺楼茵,只得对裴叙之抱歉笑笑。
  这时候,一旁安静观战,当了半天隐形人的禅子开口了:“来者是客。”他的目光从贺楼茵身上移到她旁边的闻清衍上,忽然间笑容变得灿烂,“这位莫不就是闻二公子?”
  闻清衍礼貌点了下头。
  禅子和善笑笑,扭过头对裴叙之说:“裴城主,闻二公子于推衍一术上也颇有研究,若是合我二人之力,或许成功机率更大呢?”见裴叙之还在犹豫,妙法继续补充,“我听说,闻二公子因持有一枚白鹤令,已上了血榜暗杀名单……”
  裴叙之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他按了按太阳穴,“罢了,罢了。来者是客。”抬手招呼这二人过来。
  贺楼茵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转身便想走,但闻清衍忽然扣住她的胳膊,贺楼茵不解问:“做什么?”
  闻清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主人这是打算把我独自一人扔在这龙潭虎穴了?”
  贺楼茵愣了愣,最后还是留下了。
  ……
  只开了一扇天窗的幽暗房间中,闻清衍与妙法席地而坐,星罗命盘悬在二人中央,裴叙之在一旁护法。
  “还请借闻公子的白鹤令一用。”妙法柔声说。
  闻清衍拿出白鹤令放在星罗命盘之上,与妙法同时引导真元进入。一缕月光从天窗中散落屋内,星图缓缓浮现半空,在二人真元的牵引下,星辰一颗接一颗被点亮。
  日落月升,月落日又升。
  在第二天的晨光透过天窗散落屋内时,闻清衍与妙法同时睁眼:
  “找到了。”
  ……
  贺楼茵在屋外靠着门站着,贺楼风站在她对面,隔着数步远的距离,试图与她说话。
  “大伯这些年一直很想你。”贺楼风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见没有要捅他一剑的表现后,才壮着胆子继续说,“大伯从未怪过你毁坏剑碑一事,如果你愿意回到贺楼家,下一任家主必然还是你——”
  贺楼茵冷笑着打断他:“堂兄可真是个无私奉献的好人啊,为贺楼宇东奔西走,居然不想当家主?”
  贺楼风笑笑:“毕竟我们都是贺楼家的人,为家里做点贡献,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贺楼茵感到厌倦,无论过去多少年,这家子人的惺惺作态依旧让人感到恶心。她扭头看了眼安静无声的屋子,问道:“你找裴叙之是为了什么事?”
  贺楼风笑意依旧:“与你们同样。”
  贺楼茵:“贺楼家也拿到白鹤令了?”
  “不是贺楼家,”贺楼风说,“是东海道宫。”
  贺楼茵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贺楼风便将近日道宫出现白鹤令一事告知于她。
  贺楼茵听完后,面露古怪:“道宫要借着折花会将白鹤令作为机缘送出去?”
  贺楼风说:“据说是如此。”
  贺楼茵感慨:“北修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贺楼风:“……”
  他叹了口气,安静退到一边。如果有可能,他绝不想掺合他大伯家的一摊烂事。
  星月换了一轮,等到天空再次放白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推开,闻清衍率先走了出来,朝身后的妙法与裴叙之拱手拜别。
  裴叙之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多了,但在看见贺楼茵时又是一声冷哼,贺楼茵同样不客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见这二人恐又要吵起来,贺楼风与妙法急忙上前,一人挡在中间隔绝视线,一人笑眯眯的岔开话题。
  闻清衍碰了碰贺楼茵的袖子,用眼神问:离开吗?
  贺楼茵却莫名说了句:“我有点想吃糖葫芦了,”说着扔给闻清衍一枚金叶子,“你去给我买吧,闻闻。”
  闻清衍接过那枚还残留着温热体温的金叶子,看着贺楼茵在空中逐渐模糊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轻轻说:“总是走得那么急,如果我下次没有找到你呢。”
  第11章
  闻清衍直到暮色时分才找到了坐在钟楼上的贺楼茵。
  晚风吹落她束发的绸带,吹散了满头乌发。她低垂着头,目光不似平日里明媚,清寂的月光更是为她添了几分愁绪。
  闻清衍安静在她背后站了一会,才走上前将糖葫芦递给她。
  贺楼茵接过,随口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闻清衍在她身旁坐下,随意说:“我是个术士。”
  “哦。”
  贺楼茵不再说话了,她将头发捋至耳后,开始吃糖葫芦。
  闻清衍亦没有束发戴冠,他半披着发,任由二人的青丝在空中互相勾缠。
  高楼之下人潮涌动,喧嚣声不绝于耳,高楼之上唯有呼呼风声。
  贺楼茵一边缓慢吃着糖葫芦,一边听着闻清衍问她:“你的本命剑有名字吗?”
  “有啊,”她说,“叫做春生。”
  春来万物生。
  可闻清衍想的却是: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
  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1]
  他又问:“你的本命剑都碎成那样了,还能用?”
  他若没有看错,挡下贺楼风攻击的那朵海棠花,应当是贺楼茵本命剑的化形。
  贺楼茵吃完最后一颗山楂果,将木签往下一扔,漫不经心说:“能啊。只要不对上修为比我强的人,它都是能用的。”
  “……”
  又是一阵无端的沉默。
  “你的本命剑为什么会碎?”
  傍晚的风中传来闻清衍极轻的声音,贺楼茵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她没心没肺说:“不记得了。我受了重伤醒来后它就变成这样了。”
  闻清衍莫名觉得心口抽痛,他故作玩笑问:“你这么强,还会有人能让你受重伤啊?”
  “是啊,所以我要把它修好了,去找那人报仇。”贺楼茵淡淡说。
  星月悬在空中,贺楼茵仰倒在屋顶的瓦片上,开始数着星星。从北斗数到南斗,将三垣四象二十八宿都数了个遍,依旧没有困意,便去勾闻清衍腰间垂着的蹀躞带玩。
  闻清衍看着被打上一个又一个死结的蹀躞带,忍不住问:“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什么?”贺楼茵没听清。
  “没什么,”闻清衍偏过头,却并没有扯回她握在手中的蹀躞带,“剩下三枚白鹤令,其中有一枚在东海道宫,还有两枚目前算不出,可能被人用术法隐藏了。”